同在炼丹部的修士,都有些于心不忍,夏又不仅没有因突破修为休假,还在五日后又帮他们处理炼丹材料。有人对夏又说,这事她不做他们也怪不了她什么,不是自己必须做的事,没什么必要有始有终。

    “自身的修为最重要。”

    夏又点点头:“修为突破,灵力有余,处理这些材料是我在炼丹房能找到的事。”

    “是打算当炼丹师?”

    “还是以修为为主。”

    外门的年轻弟子,都以修为为主。若是年纪轻轻能突破练气后期,是能进入内门的,进入内门离筑基都更进一步。

    夏又的话,十分规矩,别人挑不出错来,除了灵力有余,处理材料这一点。

    四人的灵力花在主修上,灵力只有不够的,没有有余的。事关自己的修行,夏又这般说,他们也受了这份好。

    人有不同的道,只当夏又的道与他们的不同,也未深究。

    处理材料多了,熟能生巧,一份材料处理起来需要消耗的灵力比起最初少了大半。空余时,夏又运转体内的灵力,将不同的灵力分丝分缕,来回涤荡。不急着向上,而是让自己能积蓄更多的灵力,像是一种外扩。

    蜉蝣宗的修仙入门,跟问心堂中学的有部分相似,夏又不用颠倒自己的修行方式。外门弟子选了专艺后,会重新分配一次洞府,洞府的位置与往后的任务有关,之后洞府便固定下来,除非成为内门弟子。

    到了蜉蝣宗,夏又未曾用过凡食,炼丹房的灵气又比洞府浓郁,虽不及用聚灵阵,但夏又也能定下心来修炼。回洞府前,体内的灵力是充沛的,晚间施展云雨术,也试着聚集更多的灵气在雨水中。

    灵田中的禾苗长势颇好,没有虫害的侵扰,又有充沛的灵气。

    灵植园会留下灵植的种子,到了丹药房除了作为炼丹材料的种子外,不见其他灵植的种子。种子并非都会作为灵植园下一次种植所用,灵植种子是需要经过筛选的,另外还会有些私底下的买卖,在灵植园做事的外门弟子,也会留下少部分的种子,是能换灵石的。能换灵石,自然不会落到炼丹房来,不过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遗落。比如一二年生的灵植种,价值低,量又大,又比如果实里的种子,这样一来,夏又得到的种子也不少,就是价值并不高。

    像一二年生的灵植种,随便撒在田埂上,有时候还能够跟着灵稻蹭到一点灵气,至于能不能长出来,夏又也不是很在意,洞府外两侧围了起来,撒了开花的灵植,夏又只做到脚不践踏,至于能不能开花,不强求。

    两点一线的生活,让夏又没有再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生活被修炼与炼丹材料占据,很少去想别的什么事,隔壁丹房有的人任务时限到了,换了人,夏又便没有继续帮,到了第三个月,隔壁丹房的四个人都换了人,夏又的精力只好花在育种上。

    说是育种,不如说祸害种子。

    她对灵植的种植,那是一窍不通。

    这些年有些种植的精力,那也是灵稻跟黄藤花。

    杂役还十年种稻,也不见人家吹嘘自己对灵植有什么心得,夏又却是闲得折腾那些种子。

    又是晒种,又是换土,把丹药房的两个杂役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原来师姐还是个灵植师?

    即使夏又还未折腾出什么成苗的灵植,她在两个杂役心中的地位却又高了一层。

    当杂役帮夏又的饭菜送过来时,夏又也没拒绝。

    这一下,杂役们更是认定夏又不是个简单人物。

    是跟炼丹师一样厉害的人物,到炼丹房来只是体验一下人生。

    夏又足不出炼丹房,两个杂役却帮她把牛吹了出去。

    一来二去的,其他炼丹房的外门弟子,也对丁字十七房的师姐有了印象。

    他们对杂役们说的话,不以为然。

    什么灵植师,哪个灵植师在炼丹房做杂工的。

    炼丹师有自己的丹房,灵植师也又自己的灵田,在炼丹房给炼丹师处理材料的,叫杂工,不叫灵植师。

    一次听说不信,两次听说嗤笑,多次听说就有些玄乎了。

    难道真的有这样一个厉害的人?

    等他们想要上门求真时,夏又已经将任务交给下一个人。

    三个月下来,夏又也没见过丹房里的炼丹师几回。

    炼丹师之间相处更融洽,或者有执事来时,炼丹师也会请执事过去说话。什么偷师学艺的事,想都别想,最起码给木丹师做事,别想着这么一回事。杂役告诉夏又,木丹师的次丹都是交给一个姓木的外门弟子处理的,两个人同姓是有亲缘关系的。人家不需要巴结一个外门弟子,自然也不需要将次丹交给夏又。

    可以想到,可以卖次丹的木姓外门弟子,在外门肯定相当有地位。

    “所以你们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过来打听夏又消息的外门弟子,一问丁字十七号房的杂役,才发现他们一问三不知。

    杂役们低着头,他们不知道外门弟子的名字,正常不过,只要是过来的外门弟子,男的他们叫师兄,女的叫师姐,师姐的名字不是他们叫的,既然不能叫,不知道名字也是常事。

    “你们跟她相处了三个月,连她姓什么也不知道么?”

    “……”还真的不知道。

    他们哪里知道师姐姓什么。

    “丹师那有册子,知道每回的人是谁,你问他们再多,也是为难他们。”

    “我哪里是不知道,可新来的说自己只记了自己的名姓,没有去看前头的人。不问他们难道去炼丹房里,问炼丹师,这本事我没有。”

    在新来的人眼中,夏又是个连丹房都不出的人,她的饭都是杂役带过去的,都跟炼丹师一个水平。

    -

    蜉蝣宗,内门,问心崖。

    剑在山石上落下痕迹,少女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倒像是被剑所伤。

    小满的眼神一错不错盯着身着白蓝色内门弟子服的少年,他的长发束起,那张脸称得上绝色。眼中没有鄙夷,没有嘲讽,是平静的什么都落不入他的眼。

    不过四月,已有凛然剑意,可谓天资纵横。

    偏偏小满没有这样的自觉,与少年的视线对上,她毫无畏惧。

    哪怕她看不出,少年的修为。

    苍梧轻哼出声。

    若是被其他内门弟子瞧见,定要惊讶,还有苍梧嗤笑人的时候。

    小小年纪,当是宠辱不惊。

    当初想看苍梧笑话的人,都来不及与人打赌,苍梧就以实力证明了,他非凡辈。

    苍梧看上去,一点不为小满的到来意外。

    他做着自己的事,将剑身擦拭几道,放入剑鞘。

    “它不适合。”

    闻声,苍梧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未理会。

    他不再是司家的杂役,他与夏又,不再是杂役与小姐的关系。不必对夏又,有问必答。从前他也不是那样的听话,骨子里就未曾完全屈服过。

    “不配。”

    一只玉白的手卡剑鞘上,苍梧的手要动,夏又先拿开自己的手:“不需要剑鞘。”

    她什么都不懂。

    却说得信誓旦旦。

    没有剑鞘的剑,还能叫剑么,伤人还是伤己。

    苍梧:“这是我的,不是你的。”

    “你愚不可及,当然不是我的,我不使剑。”

    苍梧愣了一下,将剑挂在腰间:“嗯。”

    “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好。”

    小满不是特意来找苍梧的,可见了苍梧,她也没了别的事。三个月的任务结束,交任务时,她顺道提了自己巩固修为的事。在一年两月假外,得了十日的闲。

    内门跟外门可真远。

    其实内门很大,人也不少,小满过来瞧瞧,便遇见了苍梧。

    即使换了行头,还是能一眼认出。

    那把剑挂在苍梧腰间,小满蹙了蹙眉,没有动作。

    拇指掐着食指,将右手背在身后,渐渐舒展了眉头。

    “与我无关。”

    少女粲然的笑,并未得到苍梧的停留,他转身离开,并未走远。

    在不远处抬剑,这一回,剑未出鞘。

    从午时到日落,暮色皑皑,苍梧收剑。

    目光在夏又的脸上留驻半晌,这张脸还真有欺骗性,闭着眼乖巧又安静。

    小满睁眼时,黑夜已至,四周寂静。

    不知何时,此处便只剩她一人。

    黑灯瞎火的,还真有些吓人。比凡人更好的夜视能力,不耽误小满感受夜的黑暗。

    取出丹炉,黑夜中多了一盏灯火。

    长五不将她当作女子,言说她浪荡。在长五那儿,浪荡/女子不惧黑夜。第一回听到这个词,小满是惊恐的,此情此景下,竟带上了几分心酸。

    这样的夜,假魔留下的丹炉,驱散眼前的黑暗,却没能驱赶心中的。小满想起十五岁的梦境,梦可以是心中的恐惧,幻离开后,小满很少想起梦境,她过着与从前无二的生活,燕语宁的离开比幻晚了半年,若不是手中的丹炉,幻的存在都要被小满当成一场梦境。

    如今,燕语宁还是她心中的恐惧么?

    无怨无忧四个字,再也无法成为恐惧的解药。

    只不过,小满不再被未发生事所扰。

    纵然是预知,亦能从此刻改变,让梦扰乱一个人的修行,愚昧至极。小满不再是,冲动之下画阵招魔的傻子,迷离徜恍不足为惧。

    无法改变,更是无所谓,行在当下。

    假丹炉做的灯,夜中常明。

    回洞府已是子时,丹炉捧在手心,人踉跄扶着墙壁行至榻前。

    问心崖。

    原来真的存在。

    问心崖遇见长五,命运如同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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