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晨也是上楼的时候就遇到的卫倩，卫倩只是红着眼圈看着她，与平常不同的是，这次她一句话没说就转身带着沈允晨去了沈望川的病房。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既是对面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没办法不去用恶意揣测。
病房里，这个时候只有卫倩陪着沈望川，沈望川气色看起来很差，比上次他离家的时候还要差得多。
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病几场瞬间苍老了十年。
就连看着他的那双眼也再无往日的那般锋利尖锐，如果不说，谁又能想到这就是曾叱咤各种商海的人呢。
心中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沈允晨的拇指轻轻捏着食指指腹，垂下头眨了眨眼：“医生怎么说？”
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有些东西太久没接触了，伶仃一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又什么是对与错。
卫倩坐在一旁叹了口气：“你爸年纪大了，病也就多了。公司里的事儿多，也没有人分担，医生的意思是劳累过度，再加上你爸本来就血压高，这次就算出院了也得居家休息一段时间，休养好了也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拼命了。”
谁能不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字字都仿佛与病情有关但处处无不是在点沈允晨，他们想让他回来的心。
沈允晨只能假装听不懂：“出院后请个私人医生吧，也更方便了。”
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卫倩抹着眼泪看了眼在病床上躺着的沈望川，摇着头慢慢地站起来，对沈允晨说：“小晨，你在这里陪陪你爸，我去问问值班护士明天还有什么检查，心里得有个数。”
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手轻轻搭在了沈允晨胳膊上：“小晨，你爸这里时刻都需要人陪着，我合计今晚我来陪就没有找陪护，你在这里看着点你爸，千万别先走啊。咱娘俩也许久未见了，妈这会儿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沈允晨：“……”
卫倩说完这几句话就离开了病房，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对望着。
谁都不说话或者换个说法是，他们都想开口却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
他们都不想吵架可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坚持，谁也不会往后退步。
空气安静了许久，门外传来了些响动，沈允晨下意识回头往门口看，但他在病房的里屋，没办法透过门上的玻璃往走廊看，想着可能是值班的护士来回走动，就也没当回事。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病床上的沈望川眼睛阴沉地盯着沈允晨，语速却因为身体原因放慢了不少。
沈允晨听着这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他：“家什么时候都能回，但怎么回法才是最关键的。”
沈望川有些生气，直接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就连身体也在跟着情绪略微抖动着：“你还准备在娱乐圈混下去！”
沈允晨在这个时候是不想让沈望川生气的，但这件事上他还是要坚持原则又不想去骗沈望川，只好闭口不谈。
沈望川看着沈允晨的沉默，更加地生气：“那娱乐圈究竟有什么好的！简直就是鱼龙混杂，乱象丛生！”
最后八个字让沈允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他自嘲着笑着。
什么都没有变，他不该奢求。
就连看向沈望川的眼都有些湿润和不甘心。沈望川不会知道，当年他站在拐角听着他们争吵，看着这个曾屹立在他心中是严父、是一手撑起来这个公司的高大形象如何瞬间崩塌，听着笑着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子，自己的父亲母亲竟然是如此不堪，沈望川不会知道那时候以及那之后的数年他心里是何痛苦。
他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但他知道没有用，如今想说，可沈望川——他的亲生父亲就躺在他面前的病床上，他又如何用当年的事来刺激他的神经。
可忍着的情绪也早晚会迸发。
“爸，难道乱的只是娱乐圈吗？”沈允晨忽地笑了，似乎也有些无所谓的情绪夹杂在其中，“难道所谓的上层名流的圈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吗？”
沈望川皱着眉，语气突然变得警惕得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允晨低着头苦笑：“我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您大可以放心，莲花尚能出淤泥而不染，更何况娱乐圈也并非全然是淤泥，我见到的这个圈子，我亲身经历过的，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有成为利益驱动下的棋子的，也有出轨劈腿私生子突破道德底线的。”
沈允晨看着沈望川的手听见最后这句话拽了下床单，静了两秒才继续慢悠悠地往下说：“可我也见过真的在不停努力奋斗的人，有真心为你好的人。”
“爸，我真的不想放弃。”沈允晨忍着泪回头，故作轻松地说，“我不知道我妈去干什么了，但请你们别碰我身边的人。对了，我来之前提前给您叫了个陪护，这个点也差不多到楼下了。我妈没回来的这时间，就先让陪护照顾您，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允晨没有等沈望川的回答，转身就推门离开了房间。推开门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侧的水果和牛奶，他又回去送到了病房的桌子上，又到护士站跟值班的护士说了声，麻烦这五分钟先留意一下病房，等陪护来了就可以了。
出门后沿着街走，看见这风格的咖啡厅，断然地就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她们在这里。
卫倩看见沈允晨的那一刻是有些花容失色的，刚刚面对苏诗薇的沉稳大方在这刻彻底破功。
听着沈允晨一字一句对苏诗薇的维护，她想解释可这些却都是事实。
她是提前料到了苏诗薇会跟着来，看见沈允晨一个人进的病房就猜到了苏诗薇会去买东西，所以提前以去找值夜班的护士为借口出去等苏诗薇了。
她是过来人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她想借此让苏诗薇以尚禾的名义与沈允晨解约，等解约后她再看不上苏诗薇也好阻止他们的感情。
可没想到沈允晨会找过来。
“我给爸请了个陪护，现在应该已经到病房了，你们用不用都行，我都给完钱了。”沈允晨撂下这句话，只是最后再伤心地看了眼卫倩，就牵着苏诗薇的手离开了咖啡馆。
出了门后，沈允晨就放开了苏诗薇的手，往前走。
苏诗薇见势不好，连忙跟了上去，歪着头打量着沈允晨的脸色。
主动把手又递了上去。
“你生气了。”
“你说呢？”沈允晨没好气地看了眼苏诗薇，大概是气不过还停了脚，“我是不是说让你买完东西给我发微信，然后我下楼接你？你买了那么多就自己提上来，然后还不打招呼就和我妈走了，你知道我又多担心你吗？”
苏诗薇笑着看沈允晨，牵着的手左右晃了晃：“我这不是能拎上去吗。你妈就是来堵我的，我何必提前跟你说让你再和父母闹不愉快，况且我也想见识见识你妈是什么样的人，而且她又不是老虎，也不会把我吃了。”
“难不成……”苏诗薇突然想了个鬼点子逗沈允晨，“难不成你觉得我对你的爱不够坚定，你妈甩出张支票我就会与你解约还离开你？”
她换了个略微委屈的声线：“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啊。”
沈允晨无奈地看了眼还在演戏的苏诗薇，明明知道她故意的，却还是听不得这动静。手拽着她胳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哄着。
“我知道你爱我，也知道你是支持我的梦想的。”沈允晨轻声说，“可我就是怕她对你出言不逊，辱你自尊。”
苏诗薇手轻轻抱着沈允晨的后背，脑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怎么会呢？我是苏诗薇，怎么会平白无故就让人欺负？她是你母亲都不行。”
沈允晨扯着笑容说：“嗯，我就知道，我的女朋友最棒了。”
“那你怎么猜出来你妈要来找我麻烦啊？”苏诗薇问。
“我妈说，她要去找护士问明天的检查项目，可她也并非是家庭主妇，公司的事儿她也插过手，精明的很，这种检查项目都是白天就会提前通知的，她怎么会记不住，况且手机医院的公众号里应该也能查到相关内容，根本不用说是去找护士。后来她走了没多久，我听见门口有动静，以为是护士巡逻但后来想想护士都巡逻了，那我妈呢。再加上你这么久没回来，不难联想到一起。”
沈允晨有条不紊地给苏诗薇解释着他的思路，最后来了一句话：“有我在，你就不会受任何委屈。”
“沈允晨。”苏诗薇从沈允晨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我也一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欺负你、甚至是动你的梦想的，谁都不行。”
“好啦。”沈允晨抬手温柔地捋了捋苏诗薇两边的头发，“这天也不早了，都累一天了，去停车场开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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