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床上的男人唇动了动，隐约吐出来了几个字。
“阿禾……阿禾……”
他在叫她吗。
慕容禾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
“我在，裴离我在。”
男人长睫轻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禾……对不起……”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慕容禾凑得这么近也没能听得真切。
“你说什么？”
裴离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梦呓。
“对不起，我也不想……”
说完这些，他就彻底沉沉睡去了，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慕容禾不敢合眼，守了他一个晚上。
天亮的时候，裴离的烧退了，身上灼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却依旧没有醒的趋势。
慕容禾从床头摸到了裴离的卡，打算出去给他买点吃的。
走到门口，她忽然发现地上有张小小的卡牌。
她蹲下身把卡牌捡了起来，见上面印着清晰的几个字。
楚寒声。
是二哥的工作牌？
顺路给他送过去吧。
……
私立医院。
慕容禾刚一进去，就听见了角落里几个小护士们窃窃私语。
“楚医生今天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吧，听说昨晚颅内出血的那台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呢。”
“七个小时还没救回来……这也太可惜了。”
“是啊，楚医生出来的时候满脸自责呢。”
“大家都知道楚医生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根本怪不了他，是他自己太较真了啊……”
听到这里，慕容禾忽然想起了四哥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楚哥小的时候受过刺激，现在有点应激障碍，看见病人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会接受不了……”
应激障碍……
那二哥现在……
慕容禾实在放心不下，试探着走过去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你好，我找楚寒声医生，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几个小护士止住了交流声，纷纷回过头打量着她。
只见面前的少女双瞳剪水，身形窈窕，即便是憔悴的面色也掩盖不住散发的清纯漂亮。
这样好看的小姑娘，来找楚医生做什么？
其中一个小护士略带敌意地冲她说：“看病要挂号，现在是工作时间，楚医生不见人。”
慕容禾放缓了语气，满脸诚恳。
“我来给楚医生还东西，那东西很重要，我怕弄丢了，必须得亲手交给他才行。”
这话说得几个小护士半信半疑。
“那……你跟我过来吧，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楚医生今天心情不好，未必愿意见你啊。”
慕容禾这才松了口气，冲她们乖巧地笑了笑。
“谢谢姐姐。”
……倒是还算客气。
把慕容禾领到楚寒声办公室门口之后，那几个小护士就站到了一边，示意她自己敲门叫人。
今天楚医生已经吓哭过一个小护士了，她们哪儿还敢往枪口上撞。
看这个女孩紧张的样子，一猜就是楚医生的追求者。
看她怎么出丑吧。
……
慕容禾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敲了敲门。
“我说了，别来打扰我。”
办公室里的声音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激动和怒火。
一边的几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小声说着什么，慕容禾隐约瞥见了她们脸上的幸灾乐祸。
她咬了咬唇，轻声唤道：“二哥……”
办公室里的楚寒声愣了愣。
……是她？
难道是裴离出事了？
顾不得自己消沉，楚寒声猛地站起身来，冲过去拉开了门。
见楚医生居然什么都没问就开门了，周围等着看热闹的几个小护士都愣住了。
“楚医生？您……没事吧？”
楚寒声深吸一口气，冲她们点了点头。
“没事。”
应付完这些人，他把视线落在了慕容禾身上。
小姑娘眼窝红红的，瞧着实在有点可怜。
不管是不是裴离的事，他觉得自己都有点不忍心把她赶走了。
“……进来。”
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慕容禾跟着二哥进了办公室。
进来之后，她诧异地发现里面竟然一片狼藉。
原本应该整整齐齐摆在桌面的纸和笔扬了满地，似乎随处象征着主人曾宣泄过洪水般的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关切道：“二哥，你没事吧……”
楚寒声抿了抿唇，语气不怎么客气。
“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
慕容禾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默默把手里的工作牌伸了出去。
“昨天……你落在门口的。”
看着少女手中的东西，楚寒声愣了愣。
工作牌上的字眼刺得他心口生疼。
xx医院，楚寒声。
慕容禾眼睁睁看着男人眼窝一红，眸中渐渐湿润起来。
“二，二哥？”
她顿时慌了神，有些束手无措。
不就是来还个东西吗，她怎么还把二哥给弄哭了！
楚寒声伸手从她掌心拿过工作牌，死死捏在手心里，力道大得五个骨节已然泛了白。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救活她了……”
高大的男人缓缓坐在地上，身形佝偻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慕容禾瞬间了然。
果然是因为这个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跪在了二哥身边，伸手抱着他的头缓缓贴向了自己的身体。
“哥哥，禾儿……在这里。”
可以哭，可以发泄。
禾儿在这里，禾儿永远陪着哥哥。
一听这话，楚寒声的身子颤了一下。
就像溺水的人忽然遇到了一块浮木，他不舍得推开，只能无助地抱紧了少女柔软又温暖的身体。
怀里传来男人细碎的抽泣声。
慕容禾心尖一痛。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二哥哭。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地擦掉了他的眼泪。
手指被泪水沾染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猛地上涌，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了。
脑海中不属于她的画面一点点展开，无比清晰。
……
她竟然看到了二哥的过去。
确切地说，是这个世界的楚寒声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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