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岁岁都是大院里最小的小朋友。可是现在,院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逐渐长大了,她虽然不过五岁, 也已经成了姐姐。
岁岁姐姐和奇奇玩了好久的过家家,演得都快要累了,才突然发现, 奇奇居然不会说话。
“你不会说话吗?”岁岁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奇奇两只小手垂着,只是盯着她看,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教你。”岁岁的眼睛一亮。
妈妈以前是军区小学的老师, 因此小团子和别人玩过家家的时候, 就特别喜欢当小老师。可是, 小朋友们不愿意在玩过家家时扮演小娃娃和学生的角色,也就是说, 直到现在,岁岁都还没演过瘾呢。
现在可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岁岁让奇奇去把小板凳拿出来。
“你坐着!”岁岁把小短手扬起来,即便没有黑板,也能超常发挥。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小团子奶声奶气地教着。
奇奇听得很认真,可是嘴角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在教岁岁认字的时候, 妈妈说过, 有些小朋友学得快一些, 有些则慢一些。所以小团子一点都不着急,给足了耐心。
“慢慢来哦,跟着我。”岁岁一本正经,“爸爸——妈妈——”
来回教了好几遍, 奇奇始终都没有开口。
作为小老师,岁岁是有责任感的,更何况,过家家这么好玩。边上的嫂子们看见这俩孩子在一块儿玩,都忍不住笑了,还有人提醒岁岁,应该降低难度,比如从“啊”声教起。
岁岁听了阿姨们的话,立马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啊——”岁岁把小嘴巴张成“o”型,“啊!”
奇奇的嘴角终于微微牵动,努力地想要模仿她的样子。
“啊——”
“啊——”
岁岁看见希望的曙光,立刻继续道:“啊——”
奇奇也张开了嘴巴。
“啊——”岁岁“啊”了一会儿,突然捂住嘴巴和鼻子,“啊嚏!”
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小团子都难为情了,两只小手把脸蛋捂得严严实实的。
望着这一幕,嫂子们忍不住笑出声。
岁岁将小手挪开,歪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
而此时的奇奇,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也咧开嘴,学着小老师和大人的样子,笑了起来。
如今是冬天了,可并不十分寒冷,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将他们的发丝染上金灿灿的光芒。
楚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岁岁和大院嫂子们的笑脸。人人都说这孩子性子好,见谁都笑,很有礼貌,只有楚月见不得她这笑眼弯弯的样子。这样的笑容,就好像在代替楚婉示威,告诉大家,楚婉一家子过得有多好。
楚月冷哼一声,准备回家,可一抬眼,却看见了自己儿子的后脑勺。
她愣在原地。
在原剧情中,她的儿子,是非常优秀的。她按着原剧情中的信息,给孩子起了一样的名字,期待着这个孩子能给自己争口气,谁知又失望了一回。原剧情中的祁奇聪明可爱,能说会道,像个小大人一般,人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之后,会有大出息,还夸她会教孩子。
然而现实是,祁奇都快要两岁了,连话都不会说。祁俊伟说孩子说话有早晚,又不是三五岁还不会说话,没必要这么担心。但楚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奇奇除了不会说话之外,还不会和大人互动。
从出了月子开始,这孩子就很安静,安静得可怕。有时候她故意不开口,想看看儿子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只要她不说话,他愣是一整天都不会提出任何需求。有时候,她甚至宁愿这孩子像月子里那样,偶尔哭两声。
大多数情况下,大院里是没人搭理楚月的。
楚月便也不理会任何人,和奇奇一起待在家里。带孩子对她而言并没有多辛苦,就拿前几个月来说,她待在家里复习高考内容,奇奇也就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她想着等考上大学,就把孩子留给祁俊伟,反正他乐意带。只可惜,这一回,她还是没考上。
楚月不知道奇奇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在笑。
是笑话他吗?把他当成一个傻子来笑话?
孩子的世界是天真单纯的,岁岁只是打了个喷嚏,就傻乐好久。
可她的笑容还挂在嘴边呢,突然之间,就见自己的“小弟”被人拉走了。
“你出来干什么?”楚月拉着奇奇往家里走,“别跟她玩。”
岁岁小小的眉头拧起来,想要跑去抢“小弟”。
她说过的,要保护他哇。
“孩子们玩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祁排长媳妇,你别这样,吓着奇奇了。”
楚月根本就不看岁岁,也不理会大院里嫂子们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在看岁岁跑上前时,她直接一把抱起了奇奇。
奇奇被妈妈抱走,刚才唇角的笑容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挣扎,也不会哭闹,只是像平时那样,安静地窝在楚月的怀里。
楚月一边走,一边说道:“别跟这孩子玩,她没安好心。”
话音落下,她又自嘲一笑:“看我跟你说的什么话?你根本就听不懂。奇奇,你给妈争口气吧,真要变成小哑巴和小傻子吗?”
……
岁岁从前是小哭包,可有了妈妈之后,就很少哭了,变成一个讲道理的小朋友。
现在,讲道理的岁岁变成了一个小气包。
等到楚婉买菜回来时,看见圆滚滚的一坨小团子飞快地奔向自己。
“岁岁怎么了?”楚婉惊讶道,“和小伙伴吵架了吗?”
“妈妈,岁岁的‘小弟’被抢走了!”岁岁气鼓鼓地说。
这会儿大院里的嫂子们都还在,怕孩子说不清楚,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楚婉。
这边楚婉还在思考怎么安慰小家伙,另一边,祁俊伟回来了。
大院里家家户户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只有他们家,很少凑热闹。
祁俊伟本来是压根没注意听的,直到他听见自己儿子的名字。
“奇奇也挺可怜的,难得有人和他一起玩,他妈怎么就……”
“这孩子出生到现在,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呢。”
“哪个孩子不想在院子里跑,就只有他,天天被关在屋子里。”
祁俊伟顿住脚步,回头问道:“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几个嫂子这才注意到祁排长,都是一脸为难。
祁俊伟的眉心微微一拧,说道:“没事,你们尽管告诉我吧。”
岁岁听着嫂子们的话,脚丫子踮得高高的,帮她们一起补充。
“小弟的妈妈还生气了!”
“好凶好凶呀!”
楚婉得拉着告状的小团子,要不然,小话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真要收不住了。
祁俊伟听说这经过之后,眸光沉下来。
他们家的奇奇,确实太静了,也比其他孩子要怯懦许多。他曾说过很多次,白天可以让孩子多出门玩一下,别总待在家里。可每当这个时候,楚月总说他懂什么,大院里谁家孩子愿意跟奇奇玩的?
可原来,并不是人家不愿意。
而是楚月在背后拦着。这些年,楚月和楚婉之间没有什么交集。楚月总是将自己如今的处境怪到楚婉头上,可实际上,楚婉早就将恩怨留在了过去。就像现在,就算岁岁要和奇奇一起玩,楚婉也不会说什么,孩子们懂什么呢?
祁俊伟铁青着脸,对楚婉说:“抱歉。”
“没关系!”岁岁帮妈妈发言,小手一挥,说道,“把我小弟抱出来吧!”
楚婉失笑,捏了捏岁岁的鼻尖:“回家吧。”
楚婉带着岁岁回家,打算准备晚饭了,可她们还没到家门口,岁岁突然惊呼一声。
“我小弟来了!”
不远处,奇奇竟真的出来了。
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可祁俊伟还是抱着他,一路温声在儿子耳边说着话:“奇奇想跟姐姐一起玩吗?”
平时他们和奇奇说话时,这孩子是没有反应的。不过祁俊伟习惯了,时不时都要在奇奇耳边念叨几句。本以为此时他也不会理会自己,可忽地,他点了点头。
祁俊伟愣住了:“奇奇,你刚才点头了吗?”
奇奇又点了点头。
祁俊伟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你喜欢和姐姐玩是不是?好,快去吧。”
他将奇奇放下,看着儿子摇摇晃晃地走向岁岁。
这么小的孩子,走路时不稳,要用双手来保持平衡,奇奇的小手挥舞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可愣是没摔。
从祁俊伟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儿子的背影。奇奇的背影这么小,小手挥动时,这么轻快灵活。
就好像,他也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是一个快乐的小孩。
岁岁老早就想当姐姐了,现在负责任地拉住奇奇的小手:“不要摔跤了!我们一起玩吧!”
祁俊伟走到楚婉身边,想问她能不能允许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可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没什么好问的。
顾营长的媳妇,一直都很明事理,这是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的。
大院里的军人和家属们并不知道楚婉和楚月这对昔日姐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祁俊伟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想到刚才抱走奇奇时楚月的唠叨声,又想起楚月收到的那封信。
“你们的父亲,身体出了点问题。”祁俊伟说,“是心脏方面的。”
“是吗?”楚婉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没有再问下去。
楚景山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和她无关。
早在得知他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伤害了自己和母亲之后,楚婉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原谅。
于她而言,那早就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
这个新年,一家子人没有去清远军区。
顾骁去接新兵,还没有回来,而项静云则在写来的信上说,这段时间他们清远经常下雨,孩子们来了也就只能待在家里玩,来来回回太折腾了。
楚婉还记得上回坐船时有多煎熬,现在婆婆不让他们大家伙儿过去,再加上年后不久公公就要退休,到时候反正也能见面,她也就没再坚持。
除夕夜那天,姜曼华去女儿女婿家吃了团圆饭。
这一天,齐远航和顾莹也在。一大家子人待在一起,欢笑声压根就没停过。
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姜曼华有些怔然,一晃神,想起曾经在对岸的那些时光。人的年纪越来越大,经历的事也愈发多,可很奇怪,慢慢地,她放下那些过往,记得的,就只有开心的事儿。
因为只有这些喜悦的时刻,才值得反复回味。
楚婉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可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前在宁玉村的一点一滴,原本像烙印一样,印刻在她的心底,以至于她每次遇到好事时,总担心欢乐转瞬即逝。
可原来,欢乐的时光才不会流逝,现在的她,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大过年的,大院里有嫂子把自己院子里的鸡宰了,给顾营长家分了一只大鸡腿。楚婉炖了鸡汤,此时火候差不多了,就进厨房,把炖得软烂的鸡肉撕扯下来,一会儿大家好夹一些。
顾莹悄摸摸走进屋,还东张西望的,一脸谨慎。
楚婉笑道:“要跟我说什么?”
“嫂子。”顾莹凑到她耳畔,小声道,“我们科室的护士长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说是可以治疗我这种情况,我想再试一试。”
“远航的家里人又催了吗?”楚婉轻声问。
“可不是一直在催嘛,但是催有什么用?我还能把孩子给他们变出来呀?”顾莹抱怨道。
“那远航是怎么说的?”她又问。
“看了这么多回医生,都说我们俩没有问题,刚开始他让我别着急。不过现在,他也不这么劝了,就说不要孩子多好,我们俩平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顾莹说,“我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在安慰我。你也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和大孩子似的,能和年年、岁岁玩得这么好,哪像是不想要自己小孩的呢?”
这些掏心话,顾莹就只对楚婉说。平时别人问起来,她可以三言两语就怼得人面红耳赤。
有时候生婆家人的气,她真想考个大学,说走就走。但是医院里的主任对她说,她是科室里工作最出色的护士,再熬个几年,肯定会被推荐成为护士长。
再加上,她也舍不得离开齐远航,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结婚两年,你还不了解他吗?”楚婉温声道,“这两年,电影院里上映的哪部电影你们没看过呀?还有上回新的百货大楼刚开张,你俩也是大院里第一个去逛的。远航说要和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肯定是大实话。”
顾莹抿了抿唇,挽住楚婉的臂弯:“嫂子,还是你会安慰人。”
“赶紧帮我把鸡汤端出去。”楚婉笑道,“小心点,别绊倒了。”
“嫂子,你这话就气人了。”顾莹严肃道,“我现在很靠谱的!”
整个屋子的人都等着喝鸡汤呢,她就算要绊倒,也不能挑个时候吧!
“对,你很靠谱的。”楚婉认真地点头,双眼紧紧盯着她的手和脚看。
顾莹“嘶”一声。
突然之间,居然有点紧张了?
……
顾骁去接新兵,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甚至连封信都没有给她寄。楚婉问起齐远航,才知道他是在接新兵回来的路上得到通知,直接带新兵去秦市和部队会合。
齐远航还有旧伤,这一次暂时留在部队待命,他没有明说,只告诉楚婉,如今边境形势升级,顾骁他们要进行临战训练。
“什么时候的事?”楚婉眉心微蹙,“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他怕你担心。”齐远航说。
“瞒着我,我更担心。”
齐远航还从来没有见过嫂子生气的样子,但即便生气,她也不会显露太多情绪,只是将家里照顾好。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楚婉脸上的笑容没有平日里那样多了。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顾骁的来信,信中写着,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楚婉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彻底落回原处。
不会打仗的,这一点,楚月早就清楚。在原剧情中,写得明明白白,为期两个月的训练使得家属们提心吊胆,但最后不过虚惊一场。
而她更清楚的是,顾骁回来之后,提干之路会更顺利。因为在原剧情中,祁俊伟就是这样升上去的。
楚月很生气,怪祁俊伟没出息,太窝囊。
祁俊伟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幸好这时候奇奇不在家,他也就不需要有顾忌了。
刚结婚时,夫妻俩就算争吵,也是压着火气的,不愿意被大院的人看了笑话。可现在,祁俊伟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此时,岁岁肚子饿了,拉着奇奇回家。
奇奇是她的小尾巴,就算肚子饿了,也得先把他送回去。
只是一到祁排长家门口,奇奇的步伐就顿住了。
如今奇奇已经两岁多了,偶尔会开口说话,但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会说的话不多。
这会儿,他站在家门口,用力摇头,艰难地说:“不、不……”
“你不想回家吗?” 岁岁歪了歪脑袋,说道,“是不是太吵啦?”
“我教你一个办法。”她把奇奇的两只手握住,帮他放在两只小耳朵上。
“捂住耳朵,就不吵了!”
在整个大院,奇奇最听岁岁姐姐的话。
他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听她的,把耳朵捂得更紧一些。尖锐的声音变小,虽然还在“嗡嗡”作响,但奇奇终于听不清了。
他开心地笑起来。
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楚月口不择言,直接说道:“你不就是窝囊吗?伤病养了这么长时间,在部队里没有任何贡献,对我们这个家,也没有任何贡献。”
“我——”
“离婚!”楚月瞪着眼睛,“你对我再这么大声,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祁俊伟愣住了。
抬起头时,他看见站在门边的儿子。
儿子捂着耳朵,清澈的目光望着他们俩。
祁俊伟低下头。
离婚?这话太重了。
楚月见终于唬住了祁俊伟,轻嗤一声,抬眼看见奇奇,将他拽进屋。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吃饭。
祁俊伟给奇奇夹菜:“多吃点。”
奇奇点点头,笨拙地学习用筷子。祁俊伟的眼底终于多了笑意:“是不是岁岁教你用筷子?奇奇还小,用勺子吧。”
孩子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
“明天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去给你买。”这段时间,祁俊伟一直都是像这样,引导着孩子说话。即便成效不大,可孩子小小的进步,都会让他们夫妻俩感到宽慰。
争吵结束之后的家中,终于安静了一些,楚月学着祁俊伟的样子,也说道:“奇奇是不是喜欢吃豆角?妈明天再给你做。”
“巴——爸——”奇奇指着祁俊伟筷子上的豆角,说道。
祁俊伟怔了一下,眼底满是惊喜:“奇奇,你说什么?你叫我爸爸了?”
“爸、爸……”奇奇的声音很轻,奶声奶气的,“爸……”
祁俊伟欣喜不已,放下筷子,紧紧将儿子拥入怀中。
作为母亲和妻子,楚月平时做得并不好,可奇奇毕竟是她的儿子,眼下她的眼睛也亮了:“奇奇,你喊一声妈妈。”
奇奇漆黑的眸子盯着楚月。
“你喊一声。”
“你说妈妈。”
“奇奇喊我妈妈,快喊。”
“你别逼他。”祁俊伟说。
楚月仍旧不愿意放弃,推了推孩子的小胳膊:“你说——”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奇奇抬起自己的两只小手,捂住耳朵。
楚月嘴角的笑意僵住,一脸难堪:“你……”
奇奇用力,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
顾骁的信都已经到了,离他回家,也该不远了。
楚婉的心情就这么好了起来,在宿舍里学习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向上扬着。
凌月银和郭青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看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这嘴角翘起来的弧度越来越大,笑意就压根没有收敛过!
她俩搞不明白,想要找汤嫦打听一下。
可汤嫦躺在上铺床上,一只脚搭着膝盖,轻轻晃动,脚指头都仿佛在跳舞。
“她怎么也这么高兴?”郭青香说。
“不知道啊,是不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了?听说凤凰糕点房出了一款新的点心,点心软软的团子,还有弹性,上面撒了黄豆粉,特别香!”凌月银吞了吞口水。
郭青香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你什么时候见汤嫦馋过好吃的?”
凌月银不理解。
好吃的这么香,怎么能不馋呢!
明天她就要去凤凰糕点房买一块黄豆粉团子尝一尝!
“婉婉,你这是怎么了?”郭青香决定自己去问。
楚婉仰起笑脸,说道:“我爱人要回来了。”
郭青香和凌月银知道楚婉这段时间的担忧,现在听见他们家顾营长要回来了,立马也为她舒了一口气。
“那你知道汤嫦怎么了吗?”郭青香又问。
虽然她们最近和汤嫦相处得不错,但也就是一起吃饭、一起学习的关系,郭青香自己不好意思问,就让楚婉去打听一下。
楚婉听她这么一说,才抬起头。
汤嫦靠在床头,一边哼歌,一边翻着从学校中外名著阅览室借来的书,翻了一会儿,瞄见扒拉在她床边的一双手。
楚婉的两只手压在她的床边,笑着问:“你怎么了?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乐一乐。”
汤嫦转过脸,嘴角抿起笑意。
紧接着,郭青香和凌月银见她一脸好说话的样子,也都踮着脚尖凑过来。
上铺床边,三张青春靓丽的脸蛋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汤嫦放下书本,笑着说:“确实是好消息。”
“什么什么?”
“赶紧说。”
“别卖关子!”
“汤建新的案子判了。”
“迫害老干部、生活腐化、以职位之便谋取利益……不仅撤销职务,还开除了党籍,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七年!”
汤嫦平时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不冷不热的,可提起这个汤建新,双眸却闪闪发光。
凌月银仿佛吃到一口大瓜,兴奋地问:“这是什么人啊,真坏!”
“他也姓汤,是你家亲戚吗?他做了什么事,被判得这么重啊?”郭青香也连忙问。
汤嫦只是笑着。
楚婉的反应比她们要稍快一些,但开口时,却有些为难:“汤嫦,这个汤建新,是不是革委会主任?”
凌月银和郭青香挂在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
“革委会主任?”
“你爸?”
凌月银和郭青香傻愣着。
现在是不是不该笑了?
“我爸?”汤嫦冷声道,“他配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汤建新不配做人父亲了。
楚婉温声道:“汤嫦,如果不开心,就别憋着,我们都在呢。”
“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凌月银说。
“对。”郭青香也点点头,“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们。”
汤嫦沉吟片刻,转头看着她们真挚的目光。
说不上不开心,她比谁都希望汤建新遭到报应,不过心里憋着这么多事,也确实想要向人倾诉的。
“我能相信你们的,对不对?”汤嫦轻声问。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她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两年的相处,汤嫦对自己的室友们,多少还是了解的。
这一晚,汤嫦和室友们,说了自己的家事。
二十多年前,在村里媒人的介绍下,汤建新和一个叫萧芳梅的善良姑娘结婚了。他们的感情很好,没过多久,就生下一个儿子。只是那男孩先天残疾,汤建新觉得丢脸,坚持将他送回老家照顾,没想到一场洪灾,那孩子没能活下来。孩子没了之后,萧芳梅既痛苦又懊悔,她怪自己不该听丈夫的,怎么都得让孩子在身边长大才是。她想不开,恨自己太无能懦弱,在这样的痛楚中病倒。
凌月银叹气:“这位萧阿姨是你妈妈对吗?你本来还有个哥哥。”
“你父亲确实太过分了,先天残疾不是你哥哥的错,怎么能这么对他呢?”郭青香神色凝重。
“你们以为只是这样吗?”汤嫦笑意讥讽,“萧芳梅不是我妈妈,她是我姨妈。”
楚婉心头一颤,握住汤嫦的手。
原来当年,萧芳梅病倒之后,她妹妹萧芳清来家里照顾。
汤建新色心一起,强迫了萧芳清,并且威胁,如果把这事宣扬出去,不光是他们萧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就连萧芳梅的病情也会因此加重。
萧芳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害怕、无助,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更是不知所措。事情还是败露了,萧芳梅离世时,握着妹妹的手,向她道歉,说她们姐妹俩的命都苦。
十月怀胎,萧芳清生下汤嫦,当时,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开始异常。
即便神志早就已经不清楚,但为了女儿,萧芳清仍旧坚守着当年的秘密。直到两年前,汤嫦考上大学,萧芳清终于可以安心了,带着不堪的往事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追查之下,汤嫦才从母亲娘家人的口中,得知当年的种种。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汤嫦的舅舅求她别让家丑外扬,她知道,舅舅是为了他自己的工作,才哀求她保持沉默。
可汤嫦没有听他的。
得知真相时,她和汤建新的秘书正在处对象。曾秘书从内部圈子中得知政策转变,告诉汤嫦,让她提醒汤主任自保。
汤嫦没有照做,而是暗暗搜集汤建新的罪证,并主动找到曾经受害的干部家属,一同举报。
大一时,汤建新带着革委会同志们来到京大,那已经是他最后的风光时刻。没过多久,他就被带走,只是案子近期才判下来而已。
“不用同情我,虽然这个报应来得晚了一些,但好歹没有让他安度晚年。”汤嫦笑着说,“我妈妈和姨妈要是知道这事,心中一定也是宽慰的。”
楚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汤嫦,只是轻拍她的肩膀:“之前一直过来的,就是曾秘书吗?”
那会儿大家都知道,汤嫦有一个对象,两个人感情不错。但是,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汤嫦点头:“是他,不过已经分开了。他家里人觉得我的心太硬,居然能举报自己父亲。”
她笑了一下:“管他们呢,反正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只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提出分开,有一些遗憾而已。
……
好几个月了,齐远航和顾莹都没回家吃饭,齐母使出了装病这一招,非要让俩口子过来。
齐远航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好独自回去。
而另一边,顾莹也在去婆家的路上。
没办法,齐家大嫂有个娘家妹妹,和她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专门给带了话的。
顾莹骑着自行车,到了婆家,在外面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进去。
只是手刚推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齐母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问我哪里不舒服?这是不信我是吧?我没有装病,我这是心病!三年了,都快三年了!哪有小俩口结婚这么长时间不生娃的,你也不想想,将来年纪大了还没个娃,日子该有多难过,别人会在背地里笑话你可怜的。”
“妈,那我觉得还是您更可怜。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心儿女的事,多累啊。”齐远航说。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现在这事,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商量过了,你哥家有三个孩子,以后还能再生,给你们过继一个,以后把壮壮当成你们亲生儿子来养。毕竟是你哥家的孩子,跟你也亲。”
听到齐母出的这主意,顾莹的眉心微微蹙起。
齐远航会答应吗?
“您没跟我嫂子商量啊?这事光你们自己几个说了算?”齐远航的语气,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我觉得过继我哥家的孩子还是不够亲,要不您再生一个,过继给我,这样最亲了。”
“远航!”齐母气得要打人,“你说的是什么话,要是让邻居听见了,要怎么笑话我?”
“那就别再提这事了。”齐远航的语气变得严肃,“妈,我和莹莹好得很,有没有孩子都是好得很。”
话音落下,他说道:“也别总是和我爸说什么没孩子不孝这样的话,您和我爸的孙子孙女都已经满屋跑了,不差我们俩的。”
“你这是铁了心了?”过了许久,齐母才板着脸问。
“铁了心。”齐远航说完,转身道,“今天莹莹上白班,我去接她。”
齐远航心里头也不太得劲。
这段时间,他和顾莹跑了好几趟医院,看过的医生都有一沓。
他们俩自己商量的时候,都会说这事就算了,以后小俩口自己过日子,别提有多逍遥自在。可每当大院里的嫂子们、自己父母有意无意地提起,顾莹的心情就会立马变得低落。
原本小俩口每天都甜甜蜜蜜的,愣是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闹得都不太愉快。
他多想告诉顾莹,儿女双全固然好,可在这段婚姻中,他们彼此才是相伴到老的依靠。
此时,他把话跟母亲说清楚,转身出门。
可房门一打开,看见站在门口的顾莹。
他的心底咯噔一声。
莹莹什么都听见了?
她又得难过了。
可就在他想好好哄着媳妇时,突然看见,她唇角绽放的笑容。
“算了。”
“什么算了?”
“你都铁了心,那我也铁了心。”顾莹歪着头,笑着说,“以后咱们都不提了,把这事放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真的?”齐远航笑着问。
“真的。”顾莹耸了耸肩,“不生就不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生了娃要换尿布。”
“还要洗尿布。”
“孩子不肯上学,家里鸡飞狗跳。”
“将来长大了,不是娶媳妇,就是出嫁,都不着家了。”
“不生就不生,谁爱生谁生去!”
屋子里,齐母透过窗户,远远地望着他们俩的背影。
这心可真大啊,还是心大好,心大的人有福。
屋外,小俩口你一句我一句,最后相视而笑。
“小声点,孩子要是真以为咱们不想要自己,不来了怎么办?”顾莹轻声嘀咕道。
“你看,又提了。”齐远航一本正经,“以后谁再提就罚钱。”
顾莹眨了眨眼:“罚多少?”
“一块钱。”齐远航说,“十次就是一张大团结。”
“你提也罚吗?”顾莹问。
“一样。”齐远航点头。
“你能罚?”
“当然能!”
顾莹眯起眼睛:“齐远航,你藏私房钱了。”
齐远航吓得一激灵。
他说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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