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林走回家，先看到了李阿姨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李阿姨试探问。
李阿姨是他妈妈派过来的人，对家里的情况十分关心。关心完了，就会跑到他妈那边打报告。如果他妈知道他和乔佳曼之间有问题，会直接杀过来。
楚凌林不喜欢那样的麻烦，揉揉眉心，把愁绪藏好了。
他换成淡定的语气，答，“没什么，她回去陪岳母。”
李阿姨半信半疑，“噢，走得这么急。”
一点也不急，收拾好行李，还跟他要离婚协议书呢。
楚凌林想到乔佳曼的表情，差点叹气了。
李阿姨瞧出不对，但没有戳破，“先吃饭吧。”
“嗯。我自己吃，你忙别的吧。”
楚凌林一会儿还要去唐烁海的妈妈那边，忙前忙后指不定要多久。他心情再差，也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答应吃饭，为了保证胃口还把李阿姨打发走了。
李阿姨答应一声，走开了。
楚凌林回到饭桌前，看到了那碗盛到一半的汤。汤碗里的排骨全是瘦的，还撇去了乔佳曼不喜欢的枸杞。旁边还有一个托盘，装的全是乔佳曼喜欢的菜。
这都是他盛的，他挑的。饭是李阿姨做的，但他也按照乔佳曼的喜好准备了一下。
乔佳曼看也没看一眼。
楚凌林纳闷，坐下来，自己把那些菜给吃了。
吃完后，他让李阿姨打包了补汤，去医院看望唐烁海的妈妈。
他在前往的路上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对上唐妈妈能保持笑容。
唐妈妈欣慰，但也对他表示了担心，“很累吧？”
“还好。”楚凌林下意识低头，不想被人看到眼底的血丝。
唐妈妈犹豫开口，“我听说……你岳父去世了？”
“嗯。太突然了。”楚凌林对上看着自己长大的唐妈妈没那么多防备，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就这么叹了出来。
“那还是回去陪老婆吧。”
“她说不想见到我，回娘家了。”
唐妈妈无奈，“她爸爸去世了，心里难受，想找人撒气吧。你好好受着，用心哄她，她看到诚意就不会说这样的气话了。”
“我明白，等下就去看她。”
唐妈妈一听，放下勺子，“我喝好了。你现在就去，不要等了。”
楚凌林便去了乔家。
车子开到院子前了，他也做好了一会儿怎么被瞪也要坚持的计划，却听到司机说了句，“楚总，人家不让我们进。”
“谁说的？”
“一个男人。可能是新管家？”
楚凌林不认为是这样，下了车，自己去摁门铃。
门铃那头果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谁！”
这么理直气壮，不像是管家。
楚凌林想了想今天乔佳曼说过的那些话，试着问，“是叔叔吗？”
“嗯，我是曼曼的叔叔。”
“叔叔好。”
叔叔乔鸿汉笑了一声，然后说了更不客气的话，“我是她的叔叔，跟你没关系。你们都要离婚了，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离婚的事，已经闹到长辈都知道的地步了。
楚凌林皱皱眉，再把解释说一次，“曼曼心情不好，才说离婚的气话。当面说才能解释清楚，您先开门好吗？”
乔鸿汉也是一副“你说你的，我不在乎”的态度，直言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烦你了，想离婚就离啊！别套近乎。我们是两家人了，没什么好谈的！”
“叔叔……”
楚凌林不甘再叫一声，换来的是挂断的声音。
他再摁了门铃。
第一次，没有回应。
第二次，接通了，给他劈头盖脸的警告：“再不走报警了啊！”
声音特别大，让旁边的司机也听得一清二楚。
司机哪里见过楚总那么凄惨的样子，面露尴尬，转身看看天空看看地面，恨不得自己这一瞬间是个聋子。
楚凌林不觉尴尬，就是着急。
他过来，存了一个叫岳母帮忙的心思。岳母罗凤华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是好女婿，可能会听他的解释，帮着劝乔佳曼不要离婚，顺利的话可以让他们和好了。
现在完了，他见不到乔佳曼也找不到岳母，被没怎么见过的叔叔嫌弃一脸。
这个叔叔的语气，是“我侄女都对”的宠溺。
跟岳父一模一样。
楚凌林知道今天是没法见到老婆了，先回去，处理工作的事情。
他腾出了一个月的假期。
第二天，早上7点。
楚凌林又去了乔家，得到的还是乔叔叔“赶紧滚蛋”的暴躁怒骂。他没有离开，在门外耐心等着，时不时发个信息给乔佳曼，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8点12分，一辆车子出来了。
楚凌林叫司机跟上。
乔家车子注意到后面有车子跟着，七拐八拐想甩掉他。还好，他的司机技术不错，又对a城了如指掌，在一个路口跟丢后迅速分析出来，“这附近有个墓园。我们去看看？”
楚凌林觉得有理，“嗯，去把。”
司机没执着于找回乔家的车子，直接开去了墓园。
乔家人果然在那里。
停车场里，楚凌林见到了乔佳曼。他下了车，想上去跟她说说话，走出两步就被一个彪形大汉堵住了。
彪形大汉正是叔叔乔鸿汉，一身横肉，横在中间跟墙似的。堵住了他的去路，还把后面的乔佳曼挡得差不多，看都不让他看了。
楚凌林忍住怒气，咬牙说：“请让开。”
乔鸿汉甚至不跟他装那一层表面的客气，举起手里的长杆雨伞作势要打，“你不懂滚是什么意思吗？”
楚凌林一时没理会，转头去看后面的乔佳曼。
乔佳曼今天穿得厚了一点，戴着帽子和口罩，乖巧安静站在岳母身边。
她对上他的目光，蹙起眉头。
这身打扮只让她露出了一双眼睛，她却用眼神说了“滚”字。
他要是说自己来找老婆，会被赶得更快。
楚凌林想了想，换一个答案，“我来帮忙。”
“呵，用不着！这是我们乔家的事！”
楚凌林看了看乔鸿汉的助理，争辩道，“您的助理不是乔家人。我是乔家的女婿，比他更有资格留下。”
乔鸿汉恼了，“都要离婚了，女婿个屁！”
楚凌林不喜欢也不擅长服软，对上咄咄逼人的叔叔就直接回怼，“我们还是夫妻，您要看结婚证吗？”
“再不走我就……”
“报警吗？这是家务事，警察来了也是让我们自己解决。”
乔鸿洋想说的话被堵住了，憋屈，抬手推了一把。
结果没推动。
论身高，楚凌林更高，论力气，楚凌林也不差。他心里有了准备，扛住推搡的力气，在乔鸿洋错愕的时候伸手扶一把，还能不卑不亢说句，“叔叔小心。”
乔鸿汉不干了，招呼助理，“小许，来帮忙！”
楚凌林的司机发现不对了，赶紧下车，也在撸袖子。
眼见着要演变成群架了，乔佳曼没再躲，站出来说一句，“算了。就当他是正好走一条路的陌生人，别理了。”
陌生人？
楚凌林听到这个词，一下子没了占上风的喜悦。
不过，他想着自己可以跟在乔家人身边，也算是踏出了一步。
他默默在乔家人旁边走着，好几次想靠近，被护犊子的乔鸿汉直接用长柄伞挥开。
乔鸿汉将一把伞挥出了气势，得意，“想不到我也会打狗棒法吧？”
楚凌林不气，继续看乔佳曼。
乔佳曼没反应，旁边的岳母倒是开口了，“阿汉，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乔鸿汉哼了一声，没反驳。因为墓园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带着他们去看看墓园里面的情况。有其他人在场，乔鸿汉也就不想表现得太粗鲁了。
半路，下了一场大雨。
墓园很大，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乔家人早准备了伞，乔鸿汉和助理各一把，乔佳曼和岳母共撑一把，而墓园销售也是有经验的，拿出准备的伞。
楚凌林什么都没有，站那淋雨。
乔家人，包括叔叔的助理都是不愿理会他的，墓园销售左看看有看看，硬着头皮跟楚凌林商量，“要不我跟您撑一把？”
销售是女的，准备的伞比较小。这个建议会让他们俩尴尬又局促地缩一块，叫销售说得犹犹豫豫的。
楚凌林也犹豫。
一起撑伞，挨得太近，而乔佳曼就在旁边看着。
楚凌林想拒绝，还没开口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了话。
“不用。”乔佳曼忽而开口，“他就喜欢淋雨。”
楚凌林讶然，而后便轻笑点头，“对，我喜欢淋雨。”
比起冷冰冰的脸，他更喜欢看乔佳曼这个赌气的表情。
他淋了一路雨，才跟他们走到了墓园的办公区。
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指引他们前往会客区。
会客区有热茶软垫比外面舒服多了，让乔家人欣然前往。
楚凌林没有跟上。
他浑身湿透，得在门边抖一抖身上的水。他听到了乔家人离开的脚步，不着急，反正乔家人要跟墓园了解一下购买流程，不会那么快离开。
实在不行，他就站在门口这儿等他们出来。
乔佳曼走出两步，忍不住回过头。她看到楚凌林将那一件高定西装当毛巾拧，也看到他在不那么湿的衬衫上擦了两下手，才从墓园销售送的防水袋里拿出手机。
她犹豫了下，走过去，“够了。”
楚凌林回过头，看到是乔佳曼的瞬间觉得淋雨也不那么冷了。
乔佳曼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你回去吧。葬礼后再联系。”
“我想陪着你。”
“我不想看到你。”
“曼曼……”
“我不想在这里吵架。这是我爸爸以后会住的地方。”
乔佳曼说到这句，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点柔情。
可是，这样的温柔背后透着无奈。她想到爸爸已经离去，所谓的“住”只是在这一个冷冰冰的山间的地底下长眠，便控不住自己的哀伤了。
楚凌林不忍看乔佳曼如此，也意识到自己的“陪伴”只会让她更伤心。
“好，我走。”他妥协了。
乔佳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楚凌林就这么看着乔佳曼离开，目不转睛，直到那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消失了。他甚至回味刚才的对话，产生一种怪异的喜悦。
乔佳曼的每一句话，都在推开他。但是，他们好久没有这么面对面说话了。
楚凌林习惯了下班就能见老婆的日常，现在却只有背影可以看了。
回了家，又要面对一个空落落的屋子。
楚凌林不想回去，在原地待了一会儿。
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看到一个湿漉漉的人站在那儿就惊了，“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室？”
“我没事。”楚凌林摆摆手，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提议。
“好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去前台联系我们。”
“等等。”楚凌林忽而想到了一个需要，“我是乔家的女婿，想留个联系方式。要是乔家人选好了墓地请告诉我，我来付款。”
楚凌林回去以后，没有真的放弃联系。
他继续发信息，得了空就打电话。他发现自己被拉黑，再找一个新的号码，继续发信息打电话。
乔佳曼还是不理他。不光如此，他留下联系方式的墓园也没理他。他特意打电话去问，才知道乔家早已买下了墓地，还上演了叔叔和岳母抢着付钱的场面，哪轮得到他来付钱。
这个忙没帮上，他得想想别的办法。
首先，去乔家等机会。
楚凌林一去，就会在门外待上大半天。
一开始是坐在车里等的，后来觉得显示不出诚意，下车罚站，有几次站到腿酸的时候才遇上乔家车子出来。
车里一般坐着乔鸿汉。乔鸿汉每次都骂他，真的报过一回警，结果不了了之。他和乔佳曼到底是夫妻关系，他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警察只能劝劝他们，不会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楚凌林就继续等着，希望乔佳曼心软。
他一直觉得乔佳曼不会那么狠。她拿走的行李那么少，房间几乎是毫无变化，连床单被褥都还是她的味道。墓园那一次的对话，也叫他意识到乔佳曼心思柔软，看不得人受苦。
葬礼结束，他们好好谈一下。他叫来唐烁海作证，他声明自己会痛改前非，应该就能和好吧。
楚凌林这么想着，被挡在乔家门外的时候也没有太绝望。
一天，他继续起早，要去乔家守着。
走到门口，正好遇上他妈。
凌淑婧看到他一身休闲打扮，皱了眉头，“你真的请长假了？”
楚凌林不想说闹离婚的事情，撒谎，“嗯，帮曼曼处理事情。”
“你一直在帮她？”
“对。”
凌淑婧更生气了，“你怎么帮的？乔家办葬礼，根本没邀请我和你爸！”
楚凌林沉默了。
他确实没帮上忙，能做的只是乔家门外做一根风吹雨打的人形桩子。他不知道岳父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以为葬礼还没定下时间，想不到乔家早办妥了。
凌淑婧看出了端倪，“等等，她不会也没请你吧？”
楚凌林知道瞒不住了，坦言，“我们吵架了。”
“吵架就可以不给我们面子了？他们都收到了邀请函，问我要不要一块去呢！我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烦死了！”
“别去了，你也没关心过乔家。”
凌淑婧振振有词，“关心了！我给亲家母打电话，让她节哀顺变。她说好，就挂电话了！比我先挂电话，还没说葬礼的事！你说气不气人！”
楚凌林揉揉眉心，“他们这么伤心，你就不要计较谁先挂电话的事了。”
“没计较，所以今天才知道自己没资格参加葬礼。”
“确实要没资格了。”
凌淑婧听了这话，砰地放下水杯，“你什么意思？”
楚凌林不想再掩饰了，“曼曼要离婚。”
凌淑婧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拿起杯子将水灌完了。
“咳。”凌淑婧擦擦嘴，缓过气就问，“你答应了？”
“没有，在挽回。”
凌淑婧拿纸擦嘴巴，来来回回好几次就要擦破皮了。
楚凌林发现了不对，“有话直说。”
凌淑婧也就不客气了，“离婚也行啊。你们结婚四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她爸死了，她会扯什么守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生了。她要离，你就……”
楚凌林瞪过去，发现凌淑婧竟然是理直气壮的表情。
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别说了，我不会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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