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至阴之气果然不太好吃。”
原来只是喃喃自语。
风阮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明明带着隐身符,这妖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妖物才转身离去,室内的阴冷之气顿时撤了大半。
风阮终于敢将停滞在嗓子眼里的这口气慢悠悠吐了出来。
这座井中府邸看着很大,如果她料的没错,这里只有这妖物一人。
这妖物应该就是最近宫女消失案的罪魁祸首,每一次宫女被杀之后尸体还会被送回宫里,想必是这妖物不想让宫女尸身污染了自己的地盘。
当真可恶至极。
眼前宫女刚被妖物残杀,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妖物便会折返回来,将尸身处理掉。
他们只需要静候时机,只要在隐身符失去效果之前不动声色地跟着妖物离开就好。
清仁殿中。
珠帘声响,有人影浮动。
“臣妾战碧柔拜见皇后娘娘!”
她声音温柔娇弱,仿佛六月里低垂的柳温柔抚动着发梢,出谷黄莺般惹人怜爱。
女子身着青色雀鸟百褶裙,俯身盈盈叩拜,皓腕上挽着薄纱,裙摆铺开似华丽鸟翼,在白玉地板上铺陈如画,纯净而优柔,衣裙裁剪刀工精致,细微之处装饰着粉红色羽毛,襟口镶嵌着微粉色珍珠,整件衣服浑然天成,衬的女子肌肤如玉,容颜姣好,风姿卓越。
随着上座皇后娘娘的一声唤起,女子缓缓抬起了臻首。
风髻雾鬓斜插碧玉青花簪,垂坠着两条碧石挂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曳着。
她眉色浅淡,弯如新月,凤眼怜意盈盈,琼鼻朱唇,有着哀怨的美人相。
任谁见了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娇人儿,恐怕都不舍得让她多受一份磋磨。
皇后忙命她身边的婢女扶她起来,语气关怀备至:“碧柔,你刚小产,该好好休养才是。”
“回皇后娘娘的话,碧柔听闻公主被贬冷宫之后掉入水井之中,心下万分焦急,不知公主如今如何了?”
她眸光中满是急切担忧,说完又跪了下去,“都怪臣妾身边的宫女不懂事,那日臣妾告诉她孩子流掉不关公主的事,不要闹到太子那里去,谁知这宫女颇不听话,竟把臣妾的话当做耳旁风,害得风阮妹妹无辜受贬,如今还下落不明。”
说着又哭了起来,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后娘娘也是宫斗过来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一路腥风血雨的走了过来,心中虽仍旧保留一份赤忱,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糊弄得了她。
眼前这位战碧柔的手段怕是不简单。
不过皇后面上仍旧一派温和,“碧柔,公主之事与你无关,切不可优思过多而伤了身体。”
有人匆匆前来传报,“禀告皇后娘娘,公主找到了!”
战碧柔藏在衣服里的素手捏紧,面上却喜极而泣,“公主找到了,甚好甚好!”
一直端正的皇后娘娘此刻语气里多了一丝急迫,“公主有没有事?身子可有受伤?”
传话的宫人答道:“公主无恙,现下刚回萋芳殿。”
如今正是冬月,萋芳殿中没有煤炭,更无从沐浴驱寒,那井水寒凉彻骨,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皇后心下一琢磨,对身侧孟嬷嬷道:“传本宫谕旨,接公主来清仁殿,本宫要亲自照料。”
说罢,又补了一句,“我要你亲自去。”
孟嬷嬷领旨退了出去。
战碧柔毕竟是太子心尖上的人,皇后亲自用白丝手绢为她擦拭了脸上的泪珠,“公主已经找到了,你也不必自责,况且公主并未洗脱杀害皇嗣的嫌疑。南诏与华朝的婚约关系的不仅仅是他们二人,更是两国之间不可撼动的盟约。好孩子,委屈你了,本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回去好好休养,努力再为本宫怀一个孙儿。”
战碧柔娇羞道:“娘娘惯会拿我说笑。”
说罢敛衽为礼,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之后,皇后舒了一口气,又急急去往偏殿安排宫人烧水,行至一半,突然又想起清仁殿中自有一处温泉汤池,只是太子说今日要用。
太子三年前在外征战之时,不幸受了重伤,如今身负寒疾,须每月以温泉水疗养方可祛除寒痛。
今日正是太子要泡温泉的日子。
皇后福至心灵,侧耳对着身旁宫人低语了几句,嘱咐即刻去办。
风阮一路跟着随行的宫人抵达了清仁殿。
刚刚从井中上来不久,将湿哒哒的衣物换下后,皇后娘娘身边的孟嬷嬷便找来,软磨硬泡地将她拉来了皇后宫中。
风阮的瞌睡虫在脑海中翻腾已久,昨夜收拾包袱去冷宫收拾了大半夜,今日又经历了一番井底惊魂,眼下她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意给她一张床她就能睡个昏天胡地。
她打小身体便像小牛犊一般健壮,不用泡澡驱寒的呀娘娘!
可娘娘不听,娘娘认为她不仅该泡澡驱寒,还要服用姜汤才行。
清仁殿极大,随着提灯宫女转了好几个弯之后,来到一处殿门前,有宫人从里侧慢慢打开朱红色雕花大门。
门内是另一方天地,鸳鸯戏水十二扇屏风通透细腻,饰以珐琅、点翠、各类宝石、织綉、金漆,可谓流光溢彩。屏风将室内一分为二,有氤氲雾气从内里流出。
宫人双手托呈薄纱浅紫浴裙,静候屏风之内。
壁灯通明,照得室内水汽氤氲,潮闷之气中夹杂了淡淡清透栀子花香。
温泉汤水中碎银万点,水波清澈,有水雾渺渺浮动于汤池之上,栀子花瓣洁白一层铺在池子上方。
皇后娘娘的确是一番美意呀,风阮暗想道。
她挥退了随侍左右的宫人,小巧精致的足迈入了水中。
身体渐渐沉入水中,温暖的水波逐渐侵入四肢百骸,如置身云端,风阮神魂飘飘然逐渐合上了双眼。
夜色无声而静谧,孟嬷嬷与一干宫人守在门外。
有沉而快的脚步声传来,看到来人,孟嬷嬷屈膝行礼,“奴婢在此恭候太子殿下,水池已备好。”
知道太子殿下沐浴时不喜人扰,孟嬷嬷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带着一干宫人慢慢关上了院门。
四面帘幕低垂,空气中隐隐泛着栀子花香,即墨随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泡温泉时有花瓣,这是女人才用的东西。
掀开重重帷幔,一瞬间周身万物潮水般褪去,只看得见温泉池畔闭目而睡的他的未来太子妃。
非礼勿视,他迅速闭上了双眼,可一眼足以惊鸿。
玲珑雪白的女体被层层叠叠的栀子花瓣遮住,隐约可见曲线精致,线条柔软而纤细,冰肌雪肤赛凝脂,人间罕见好颜色。
视线往上延伸,是如玉肩头在水珠的折射下微微反光,水滴从纤细脖颈一路下滑,蜿蜒而至精致脆弱的锁骨,弧线隐隐的秀丽山峦
她披散着长发,丝绸般的发缎迤逦在水中,像是一只倾国倾城的水妖,不必说话,便能轻易蛊惑人心智。
即墨随用力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再次睁眼,他的眸光逐渐恢复了锐利森凉,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打听好了他在这里么?变着法子的来诱惑他?
这位南诏公主可真是好心机。
乍然听到有人轻喝,风阮立时一惊,身体往下沉了沉。
宫室空寂,水声袅袅,太子殿下毫不忌讳地盯着她。
此时此刻,风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娘娘可真是用心良苦。
“太子殿下,先劳烦您转个身。”
她的声音在水声潺潺的温泉行宫里如珠玉落玉盘,甘冽清透,听不出一丝羞涩。
即墨随沉着脸将一旁的衣服甩到风阮身上,负手转过了身体。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身后那女子先是慢慢悠悠将身体上的水分擦拭干净,才不紧不慢地穿起了衣服,随后又不慌不忙地绞起了头发。
即墨随听着身后她的动静,忍无可忍地又将身体调转过来,“你就不知羞的?”
风阮被问得一愣,您趁着我睡着盯着我看了半晌怎么不说自己不知羞?
她脸上绽放了一抹自认为得体的笑意,嗓音温温淡淡道:“太子殿下,我一没秽乱春宫,二没狐媚惑主,安安静静在这里泡个温泉,我堂堂正正行事,为何要羞耻?”
自从上次与风阮言语交锋他便知道,这位公主牙尖嘴利,巧言如簧,此刻被她这么一噎,自己若说出是她在想着法的博自己注意,恐怕还会被她说成自作多情。
她娇娇俏俏侧坐于温泉池畔,纤纤素手轻绞头发,脸蛋被温暖池水熏得微微泛红,眉间朱砂艳如牡丹,眼睛里满是戏谑,十五岁的天真少女模样,纯与欲交织缠绕。
这般容色,怕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被击得心中一荡。
即墨随定了定心神,他不该轻易被皮囊所蛊惑的,今日这局,怕是母后为了撮合他与风阮才设下的,或许当真与她无关。
或许是自己言行有失冤枉了她,即墨随想到这个可能,皱了皱眉,“或许是孤”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戚戚然的声音打断了他,“殿下”
战碧柔知道今日是太子疗养身体的日子,遂亲自煮了参汤为即墨随送过来,却不想看到这样一番场景。
女子含羞侧坐,绞弄长发;男子沉眸凝视,一眨不眨。
战碧柔本就惧怕风阮如此这般倾城之姿会使太子殿下移情她处,不惜流掉一个孩子来让太子对她产生怜惜之情,从而憎恨风阮。
眼前的场景排山倒海般冲击她的心脏。
战碧柔咬得唇间发白,眼圈红红似是染了胭脂,“打扰殿下雅兴,碧柔这就出去。”
即墨随上人高腿长,上去拦住她,“碧柔,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
战碧柔本就长得清丽,如今笑容哀婉,更是我见犹怜,“我少时读过一句话,‘平明每行长生殿,无从今舆惟寿王’,我虽不愿做寿王,但殿下若心中快乐,我自然也是万分乐意殿下与风阮妹妹情深不寿,永结百年。”
似乎再说一句话那泫然欲泣的泪珠就要落下,“殿下,求求你,让我一个人走一走。”
即墨随缓缓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战碧柔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风阮看得直摇头,上次还撮合她跟即墨随呢,现在怎么就绷不住啦?
战青煜的这位妹妹可真是不简单,短短三言两语间将自己比作寿王,而她成了抢占玉环的唐明皇,太子殿下这位“玉环”被她强行夺走,身为寿王的战碧柔即使不愿,也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多么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的一女子,何况为了即墨随,她唐唐镇国将军府的嫡女,竟愿意为太子妾室,受尽冷眼。
风阮噗嗤一笑:“太子殿下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追你的逃跑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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