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贺梓汐说着话,抽空朝她看过来,发现美人表妹勤勤恳恳给笨蛋九殿下剥虾。
她惊了一下,“九殿下能吃虾?”
“殿下能吃,殿下不挑食。”晏尘时从小碗里抬起脑袋,乖巧的紧。
话音刚落,贵女们目光一致看向桌上的虾,刚还说着怕弄坏指甲上新做蔻丹的小姐们,都开始动作。
“呀,不早说,九殿下莫急,臣女也来给你剥。”
“这一小盆子虾,够咱们殿下吃吗?”
……
眼看一桌上的贵女都挽袖上手剥虾,虾壳坚硬,但方才“娇弱的”贵女们眼都不眨,剥的热火朝天,动作豪迈的轻松卸开外壳。
娄无衣沉默半秒,低声问表姐,“表姐,刚刚她们还说自己柔弱无依?”
表姐动作不停,掰断虾头,高深莫测的看她一眼。
娄无衣:“?”
“美人表妹你不懂,为母则刚。”
“???”
……
你们临朝的贵女,多少有点东西。
侍卫见怪不怪,临朝城里,有些名头的公子,传言都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竞相被贵女青睐,定亲的人挑都挑不过来。
自家殿下得个“临朝第一美人”,本该是受欢迎的主儿,就因为天生性子懒脑子不灵光,偏偏嘴又甜,逢人叫姐姐,活脱脱跟个三岁小孩似的,哪家贵女都把他当儿子看。
只是……
侍卫沉思良久,退到了屏风边上。
就当他没这种丢人的主子吧。
-
怕丢人的九皇子亲卫险些长在屏风上,四下都在宴会上谈笑风生,并无人注意,但他拢大一坨,当然有人能看到,比如不远处愉贵妃的侍女,就眼尖发现了他。
“娘娘,”侍女俯身贴在愉贵妃耳侧低语,“奴婢瞧见那人像是小殿下身边的以离,您看看。”
愉贵妃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便看出来人确实是她儿子身边那个侍卫。
侍女又道,“小殿下又坐在女眷席上,端不知贵女们又哄得他吃了多少。”
以九皇子在临朝的形象,没几个人会怀疑他和哪家女子有私情。
愉贵妃也知道废物儿子的路数,干脆眼一闭装不知道。
“没看到,不管他。”
反正吃不到苦头。
九殿下没吃到苦头,吃的小肚子浑圆,开开心心的要早退,美其名曰天色已晚,到了该就寝的时间。
有贵女劝他,“不合适九殿下,宴会还未结束,您偷跑出去被抓到可不好。”
九殿下皱着小脸,“可是殿下很困。”
“殿下每日都是亥时休寝。”
亥时,娄无衣很快算出亥时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么早就睡觉?小殿下很养生呢。
看出贵女们一脸为难,晏尘时好说话的瘪瘪嘴,十分懂事的坐下。
“好吧,殿下不走就是。”
这么听话?娄无衣不信。
要是没见过他在城门口那一遭,娄无衣也会以为他顾及轻重,但九皇子本质上是随性而为的人,贵女的劝告,应该不会让他改变想法。
谁知道娄无衣居然猜错了,那九皇子真乖乖巧巧坐下,老老实实的坐直打盹儿。
娄无衣想了想,猜测这人该不会是懒得动吧?再回忆他刚才的行为,她觉得这个猜测非常合理。
事实上的确如此,既然坐着也能睡,那回不回家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洗漱对九殿下又是一大难事。
男宾席上,太子晏阙朱的眉头从开宴就没舒展开过,他本就病弱,蹙眉便让人觉得似乎身子不适,偏偏席上就他坐的正,君子簌簌似竹,如玉端方。
“年宴都要结束了,小九还没到。”
亲卫站在他身后,心说九殿下在女眷席上吃得正开心呢。
愉贵妃都不操心儿子,他们太子非担心九殿下吃亏,天可怜见,偌大的临朝,谁敢给九殿下找不痛快。
晏阙朱又蹙眉,“你去女眷席看看。”
亲卫忍不住瞄了眼自家太子,颇有些欣慰,殿下可算是指了回明路。
“殿下,属下方才便看到九殿下在女眷席坐着,想给您说,一直没得空。”
晏阙朱眉微挑,斜了一眼亲卫,语气意味难明。
“你倒是忙。”
亲卫忙道,“殿下,老天爷作证,属下今晚哪有机会近你身。”
晏阙朱眉心微动,也对,这年宴上,他的忙碌程度仅次于礼部尚书,怪不得侍卫,于是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亲卫刚站到他身后,皇上忽的目光看过来。
“太子,小九怎地没跟在你身边?”
“父皇,小九吃饱便离席了。”晏阙朱稍低着头,唇色浅淡。
皇上是老了,但还没瞎,记性也不至于差到连人来没来都不记得。
他那闹腾劲十足的小儿子若是来,宴会热闹程度还能再添几分,方才皇子敬酒时,他就发现小儿子没来。
若是寻常宴会便罢,今日可是年宴,如何能让他这般胡闹。
许是酒劲上来,皇上招手,对身边大太监吩咐,说的倒是很阴阳怪气,但谁都能听出那点子宠溺。
“去把九殿下给朕请来。”
大太监刚要领命,皇上又像是想到什么,补了句“绑也给朕绑来。”
男客席上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女眷这边,娄无衣桌上贵女们左右对视,九殿下在他们这里,皇上打算派人去哪儿找。
“怎么说,”贺梓汐提出解决办法,“咱们是自己出去告诉皇上,还是等着公公派人来找?”
娄无衣淡淡噙了一口茶,心想她这表姐在正事上倒是很靠谱。
贵女们彼此看看对方,再看向桌边撑着脑袋打着小呼噜砸吧嘴的九殿下。
“九殿下睡得正香,现在去跟皇上说,他还能睡吗?”
临朝第一美人闭眼睡觉也美得不可方物,没有睁眼时眉间的妖冶,睡熟后的九殿下更加单纯无辜,睡颜乖巧,如同稚嫩孩童。
贺梓汐不由点头道,“对哦,九殿下刚睡熟。”
娄无衣心说糟糕,妈粉特质能不能别再这个时候上头啊表姐。
然而,贵女们达成共识,“那等人来找吧。”
娄无衣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遇到这九皇子戏剧性到让人觉得离谱,又诡异的合理。
她正思考该怎么解决,余光瞥见屏风旁的九皇子亲卫背猛的挺直,见此,娄无衣便猜到有人来了。
念头刚落,屏风旁出现位面容稍有些寡淡,礼数却很周全的宫女,她视线在里面巡视一圈,飞快停在九皇子身上,也不忘给其他贵女们欠身。
“别睡了小殿下,皇上正找你呢。”
宫女凑在九皇子耳侧,连娄无衣听着也是耳朵一震,可那睡熟的人纹丝不动,活像是雷打都醒不来。
“小殿下……”宫女叹气。
接着,她弯下腰,手上居然使力直指九皇子的耳朵,动作颇为熟练,很有几分巧劲。
九皇子“哼哼”两声往后躲,他那侍卫连忙去扶,刚走到他身后,他又猛的往前一倾,直接扎进了娄无衣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蹭的她下巴有些痒。
娄无衣看戏正开心呢,陡然来这么一出,她依靠本能把人接住,小殿下被抱了满怀。
她眼眸泛起一丝兴致,小废物睡着了这么乖?
宴上俱是安静下来,左右看着娄无衣,又瞧了瞧她怀里的人。
那宫女很快回过神,汗颜不已,“恒安王,要不麻烦您帮个忙?”
小废物压在她怀里,晃着脑袋嘟嘟囔囔,屏风外觥筹交错,贵女娇笑连连,她只觉得有只狗狗在她胸前拱。
不闹腾,就是有些痒痒。
娄无衣神色自若,“但说无妨。”
片刻后,九殿下好说歹说被哄醒,人还是迷糊着,要人扶着走路,亲卫想过来,但娄无衣的衣角被他拽的紧紧的。
走了没到十步,她感觉肩上一重,小废物眼睛闭的紧实,睫毛长得眼睑处落下隐隐绰绰。
女眷席离男宾主客席不远,半盏茶的时间足够到,娄无衣侧着脸,余光捕捉到了那抹明显的玄黄。
主客这席上,除皇室子弟外,其余均是朝中重臣,皇上和丞相说着话,侧眸看到几重人影。
“来了,”皇上脸上堆砌的笑意刚起来,人一走近,他瞬间没维持住。
“无衣,你和小九……”皇上震完惊,重新组织语言,“你们这是?”
话不说尽,余下让人自己解释。
上位者惯用话术。
娄无衣脸色都没变,眼神看向跟来的宫女,示意她来解释。
“回皇上,恒安王也是无奈之举,殿下睡觉喜欢抱着东西,方才许是睡迷糊了,就……”
宫女为难的看了看身影交叠的两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这种理由换做别人很离谱,但是放在九皇子身上,就该死的合理。
皇上神色稍霁,好看了几分。
“既如此,太子,去把小九扶过来。”
晏阙朱应声,低低咳嗽了一下,身形却未停顿,极快地把娄无衣肩上的人轻轻拨弄开,在他脑袋朝后倒的时候,靠近两分把人接在身前,又对着娄无衣微微颔首。
娄无衣身前微凉,她回以颔首,移开视线。
晏尘时犹然未觉自己换了个怀抱,胳膊一伸,绕在了太子脖颈,似乎是闻见熟悉的清香,又放心的睡过去。
皇上知道晏尘时的作息,心知此时叫不醒人,但又疑心娄无衣如何跟小九搅和在一起。
“无衣啊,你是如何跟小九遇到的?”
娄无衣眼都不抬,一字一句的把晏尘时在年宴上的行为,原原本本的告诉给皇上,最后不忘说一句。
“无衣有罪还望宽恕。”
皇上听到这话,眼眸划过一丝兴致,随即被深色代替,看着她问,“无衣何罪之有?”
“无衣不应听九殿下的话,知情不报殿下行踪,更不应放任贵女们与外男会面而眷顾私心,二罪难逃,望皇上开恩恕罪。”
这罪名说大不大,真要追究起来,九皇子也难逃其咎,娄无衣并不担心皇上治罪,她就是想知道,九皇子在老皇帝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
皇上听完神色不变,哈哈笑了两声,“无衣多虑了,是朕管教不周九皇子,哪里能牵连于你。”
娄无衣低着头,“皇上圣明。”
果然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么。
皇上对她笑得十分慈祥,转过脸状似严肃的对着太子道,“年初就让小九进国子监里好好呆着,这段时间简直不像话。”
晏阙朱还在拍背哄人睡熟呢,听到皇上的话头都没抬。
“儿臣省得。”
娄无衣不由得瞥了一眼太子,应该不是她的错觉,事情牵扯到九皇子的时候,太子似乎不会顾及太多,做事也果敢些。
“说起国子监,”皇上话音住了一下,眼里浑暗更甚,“无衣在漠北可有进学堂?”
“回皇上,府里有夫子教无衣认字。”
她这话讨巧,单说夫子教字,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定然不多读书,便让皇上觉得漠北蛮荒,比不上临朝处处私塾学堂,课业必然落后。
娄无衣只是想人设上加点愚笨,却不知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居然来了一句。
“眼下离你及笄尚有月余,常在临朝赋闲虽可,然到底荒度时光。”
“年后,你也到国子监去和皇子们一同上课。”
“好歹是王爷,得了解了解如何治理一方城池。”
娄无衣连忙行礼,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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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分上内外三舍,进入每一舍,都需要通过考试,但上舍相较而言又有些特殊,毕竟能进入这里的人,只有皇室子弟及其伴读。
考虑到身份,娄无衣直接进入的便是上舍,这般不合规矩,必然会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但这是后话。
眼下年宴刚结束,娄无衣还在宴会门口,吹着冷风醒神,夜里宫灯明明灭灭,树影婆娑,照得人影绰绰。
不远处,愉贵妃带着宫女过来,她着水蓝宫装,外罩同色系兔毛披肩,额间缀玫红花纹,端庄中透着丝艳丽,实在是个合格的宠妃模样。
“王爷……”兮玉小声提醒。
娄无衣回神,愉贵妃已经行至跟前,她忙行礼。
“快起来小王爷。”愉贵妃掩住嘴轻笑,眼神柔柔。
她打量人的目光毫不收敛,却不叫人觉得膈应,像是和煦春光乍泄,恰到好处的倾洒。
“真真是结合了你爹娘的优点来长,”愉贵妃神色欣喜得很,瞧不出半点作伪。
她上前两步,扶着娄无衣手臂左右相看,“眼睛生的和你娘亲一样,鼻子和你那爹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个美人胚子。”
“娘娘谬赞,”娄无衣不好意思的低低头,“娘娘国色天香,无衣萤火之光不足挂齿。”
愉贵妃笑意更甚,她生的美,一颦一笑都是风姿,不经意间抬手扶鬓,也叫人移不开眼,娄无衣眼神顺着看过去,眸底微微一沉。
“前些天便想找王爷你来说说话,奈何年底事多。”她笑得风姿绰约。
“小王爷,年后有空常来风栖宫坐。”
“多谢娘娘厚爱,无衣记住了。”
目送愉贵妃离开,娄无衣眸色更深,她鬓边的鹤望兰颜色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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