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的一切井然有序。
埃莉诺穿着塔的制服,坐在长凳上,看着远处的一架架直升机起飞又降落。
螺旋桨的轰鸣声对于向导来说并不刺耳,而且埃莉诺的位置离停机坪也有一定距离,但她的心里却乱糟糟的。
要知道,无论是反抗塔还是反抗灯,都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有意愿和她结盟的人居然还是灯的执行官之一,月亮弗洛伦丝。
就凭她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掰倒劳伦特和索菲娅。
太阳永远是月亮的对立面,力量则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往最好的方向想,就算灯被推翻了,塔也不会放过她们俩。
毕竟埃莉诺她还是个双面卧底,谁都不会喜欢墙头草,谁都不会容忍背叛吧。
如果实在不行,就选择死亡吧。
她不过是个私生女,就算她死了,也没有人会为她流一滴泪。
她也是个未结合的向导,不像已经结合的哨向,她的死亡不会牵连进任何无辜的人。
只是她还有点舍不得乌苏拉……
乌苏拉至少算是比较关心她的存在。
在没有朋友的埃莉诺心里,她已经自动把乌苏拉当作了朋友,甚至是一种精神寄托。
如果乌苏拉不抓她回去工作,埃莉诺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和不自在。
还有一点就是……
“哟,埃莉诺!怎么翘班翘到这里来了?”
一句话把沉思的埃莉诺从忧愁中拉出来,她差点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莱恩和赫琳碰巧路过。
两人都没有拿装备箱,神色也很悠闲,应该是闲着在塔里散步。
“累死我了!翘班也累啊,翘班还要防着有人抓我。”
埃莉诺在长凳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发起了牢骚。
“我们正好今天也没有委托,赫琳非要出来闲逛。”
“嘿!闭嘴。”
“你们不是前两天才去过那个a级委托吗?”埃莉诺回忆起那天在办公室看见莱恩四人,对那个委托有印象,据说遇到了执行官索菲娅,“再喊你们工作,那不得超负荷了?”
莱恩双手放在口袋里,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回答道:“可是训练完了也没事情干啊。”
“打游戏!”埃莉诺眼睛一亮,“你们俩不是结合哨向嘛,可以去玩双人游戏。反正双人游戏一般都是注重配合,恐怖或者恐怖的都可以!”
“我害怕赫琳把手柄摁碎了。”
“不会吧?”埃莉诺半信半疑地问,她是看过一些从塔里退下来的哨兵主播玩恐怖游戏,但没有莱恩描述得那么夸张。
“你自己问她好了。”莱恩爽快地拍了拍赫琳的肩膀,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搭档。
“我可不可以给你两巴掌?”赫琳果然无视了莱恩的调侃,反而把话题引导了埃莉诺身上,“埃莉诺,你上午去哪里翘班了?”
埃莉诺心里一紧张——她上午在灯的会议上,这在莱恩面前要怎么瞒过去?
或许是生长环境很十分艰辛,埃莉诺具备了随机应变的能力。
“在训练场蹲着,人多,不容易被发现。”
“这样啊……”莱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幸好你是遇到的我们,而不是乌苏拉或者埃尔默。”
其实莱恩很早就开始怀疑埃莉诺,他总觉得埃莉诺表现出来怪怪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上次在训练场故意留下来,就是为了听听埃莉诺会和卡罗拉聊些什么。
卡罗拉追问埃莉诺,为什么会知道月亮的名字叫弗洛伦丝?
埃莉诺的回答是,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吧。
甚至还带着迟疑。
能够准确无误地报出三个执行官的名字,即使塔里小道消息灵通和记忆力优秀的哨向也能记住,莱恩还是觉得埃莉诺有问题。
不过戳中埃莉诺的痛处还是不难,那就是她唯一的朋友乌苏拉或者她讨厌的哥哥埃尔默。
莱恩两个都提到了。
身为卧底,埃莉诺的也察觉出了莱恩故意在踩她的雷区。
这个时候表现出生气,那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小时候面对哥哥家里那些嚣张挑衅的长辈,埃莉诺已经学会如何在怒火中分出理智来思考。
就算再生气,埃莉诺还是摆出一个笑容,毕竟她可不想招惹别人,“那我还是……谢谢你吧。”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就当我们是路过的普通哨向吧。翘班愉快!”
莱恩丢下这句话,就和赫琳晃悠着离开了。
这话在别人耳朵里,可能会觉得莱恩像在恶心人。
埃莉诺从小听着比这更过分的话长大的,内心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波动。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不紧不慢地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赫琳终于率先开口。
“我该说不愧是……哨兵的直觉吗?”
“别试图拿刺激埃莉诺的语气来对付我。”
“好吧,我也觉得这行不通。”莱恩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埃尔默的消息窗口,“不如直接去问首席大人,他似乎是无所不知的。”
赫琳无奈地吐槽了一句,“坏事都被你干了是吧?”
与此同时,在训练场看热闹的埃尔默突然收到了几条消息。
埃尔默,刚刚看见你妹妹聊了两句。她说她上午在训练场蹲着,你有看到她吗?
巧就巧在埃尔默这一天都坐在训练场里。
作为首席向导,他一天会收到很多消息。虽然不会每条都回复,但起码会读一遍了解是什么事情。
埃尔默虽然比埃莉诺大五岁,还经常熬夜,脑子还是能够正常运转的,记忆力也没有退化。
俗称还没有老年痴呆,不过还没到二十五岁就老年痴呆的哨兵向导也极少吧。
显示在屏幕上、本不应该拥有任何感情的文字,却让埃尔默的心突然一凉。
埃莉诺是他亲情上的软肋,他害怕埃莉诺最终证明了他最坏的猜测。
埃尔默是独生子,从小被严格要求长大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妹妹。
他想摆脱这份孤独,他想去试着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
家里似乎不愿意再多生一个孩子,大人们将他塑造成完美的样子,仿佛他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用来盛放期望的容器。
终于有一天,他从长辈口中等来了这个妹妹。
只不过这个妹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有些神经质的女性牵着小女孩出现在埃尔默的书房门口,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绕过管家的。
小女孩身上的裙子是上流家庭中常规的款式,而旁边她的母亲穿着却很普通。
要狠下心来给女儿买精致的蓬蓬裙,对于普通收入的家庭来说,这是一笔比较大的开销。
女孩母亲是如何和他父亲认识,又是如何生下女孩,埃尔默不想去进行离谱的猜测。
他只知道这样打扮的女孩,在身为少年的自己心里,留下的基本是文静内敛的刻板印象。
唯独那双眼睛,那双异色眼睛,埃尔默很喜欢。
“埃莉诺,去和你哥哥拥抱一下。”
女性向前推了一把埃莉诺,埃莉诺明显很不愿意。
虽然埃莉诺最后拥抱了埃尔默,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长辈说那双眼睛,据说是先天性的疾病,他们不允许这样的基因缺陷存在。
但其实埃尔默自己查过资料,先天的双眼虹膜异色症完全是由遗传导致的,也就是父母双方遗传给埃莉诺。
换句话说,埃尔默父亲的基因也不纯。他凭什么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他没有学过生物遗传吗?
长辈说那条裙子,据说后来被埃莉诺用打火机烧了,她的母亲似乎撕心裂肺地打骂她。
埃尔默本来想自己偷偷赚钱给妹妹买另外一条裙子,这本来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他凑齐了所有的资金,打算买下他觉得穿在妹妹身上会很好看的裙子时,无意间听到了长辈们的闲话。
长辈们的话中透露出这个妹妹十分不听话,甚至还讨厌他父亲全家,最讨厌埃尔默。
埃尔默很清楚自己被讨厌的原因,作为上流家庭的私生女,埃莉诺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他只想让他期待已久的妹妹好受一点。
于是埃尔默做出了替被赶出家门的埃莉诺求情的举动,但换来的却是埃莉诺更深的厌恶。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错,那么是谁的错?
是父母?是长辈?还是环境?
后来埃尔默长大了,他开始不去阻拦埃莉诺的选择,不去可以表露出自己对埃莉诺的关照。
只要埃莉诺不误入歧途,这是他最担心的。
现实似乎正朝着埃尔默最坏的猜测发展,如果埃莉诺站在灯的那边会怎么办?
他敢肯定自己在无人街看到的身影就是埃莉诺。
毫无判断依据,却万分确信。
埃尔默想杀死劳伦特,却不想杀死他的妹妹。
人啊……就是这种情感复杂的生物……
埃尔默盯着一个打靶的向导思考了半天。
那个可怜的向导以为首席是来突击检查的,紧张地好几连发都偏离了靶心。
把目光收了回去,埃尔默决定好好查一查。
正好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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