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尤瑛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被切断，活动范围被限制，自己所在的地方也看不见任何活物。
除了那两个人如今已经明牌监视着自己的凡人。
尤瑛不禁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那两个人还颇有操守，只是对视一眼后，便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站着也是站着，过来聊聊？”
她抱臂倚墙，决心拿那两个人当突破口。
奇怪的是，他们两人好像已经被人提点过了，无论她怎么叫都不搭理，还始终与她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从没受过这样的冷待，尤瑛不禁眯了眯眼，双手一摊，便耍起惯常的把戏，故意当这那两人的面舞弄灵力幻化。
可那两个人仿佛被人死死按住了脑袋，怎么也不肯抬头，亦不敢向她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越是如此抵触，越是说明底气不足。
尤瑛勾了勾唇，知道这两人愚蠢，于是也不再摆弄幻术，纤细手掌一翻，再随意往两人处一指，没一会子，那两人便纷纷惊惧抬头。
尤瑛一跃坐在高处，晃着脚，“怎么了？说不出来话了吧。”
“憋着吧，看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给你们解禁。”
尤瑛的法子可不仅仅是禁言，她还略略施了些小钩子。
那两人如今不光说不了话，嘴里也像是被扔了一堆虫子乱爬，酥麻激颤，绝对永生难忘。
事实也却是如此，那两人显然痛苦不堪，神情慌张，双手不停地扒着自己的双唇，可不管做什么，嘴巴都像是被人牢牢捏住，怎么也张不开口。
一时之间，周身便只有这两个人焦躁的低吼和喘息。
尤瑛低眉看着仿佛在做困兽之斗的两个人，轻笑，“别做无用功了，我的禁言术，光凭你们两个凡人如何能解的开。”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正在缓慢上涨。
涨到“90”的时候就不动了。
尤瑛看了一眼他们，其中一个男人显然变得狂躁无比，哀求的眼神频频投射过来，另外一个人却梗着脖子，以头抢地。
尤瑛再度伸掌，手上仿佛蕴含了强大的吸力，墙上的皮鞭倏然就到了她的手上。
其中有个人见到如此情形，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口中模糊的叫喊越发激烈，还不停地怂恿身边的朋友一起看过来。
尤瑛以二指为鞭，轻轻在空中划了两道。
看似轻而易举的动作，那皮鞭竟然像是受了极大的作用力，只听“彭”“彭”两声巨响，扬起的厉风都刮得那两人脸颊生疼。
地上已然显现两个清晰的鞭印。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第二个任务~奖励已经派发至随身空间，还请宿主尽快查收哦~】
【恭喜宿主迎来第三个任务：获得“一百名”向往修真的凡人弟子，请宿主再接再厉、勇创新高！】
【任务完成奖励：《入门功法：三天成神必备基础》】
两声提示过后，尤瑛手里骤然出现了一支通体莹白的长笛。
上面镂刻着一只瑞金兽的模样，总觉得哪里眼熟得很，很像是她初入道时使用的法器。
可她如今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把玩欣赏，一听系统的下一个提示，尤瑛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狗屁系统？天天收弟子，你当人是西瓜子说捡就捡？】
识海深处再度传来刺痛，这时尤瑛再怎么也不想忍。
凭什么渡劫失败还不得好死，要逼迫她在这里天天耍猴似的给这些凡人传道授业解惑？
况且他们对修真之道根本毫无敬畏心！
尤瑛不断质问系统究竟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个地方，可传来的确是系统连续不断的啸声警报。
识海之中逐渐升级的刺痛逐渐升级，不过三五息的功夫，尤瑛终于抵抗不住，瘫软在地上。
那两个看守的人更是像做了一场噩梦，那种被人诅咒一般的体感让他们精神涣散，而见证了尤瑛的一系列术法又让他们陷入迷茫。
直到尤瑛突然从高处摔落在地，巨大的碰撞声总算让他们稍稍回过了神，连滚带爬地前去寻找余烬。
尤瑛再度醒来时，看见的便是余烬气定神闲地二指夹烟。
已经日暮了，他倚着栏杆，身后是荒山黄土连绵，橘红的太阳也被山半掩。
有风拂过尤瑛的面颊，吹乱了她的头发，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动弹，躺在地上静静感受热风的气息。
劲燥的，有力的，略带烟味的，这个世界专属的风。
“你挺能耐。”
余烬见人醒了，二指一捻，火星便被抿灭。
尤瑛煽动眼睫，疲累地不想说话。
“哑巴技能还有被动？嘴是捐给那两个人了么？”
余烬久不见回应，不免奚落。
尤瑛看他一眼，“你也想尝尝那个滋味？”
“怎么突然成这样，之前不是生龙活虎的么？”
“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
余烬试探。
尤瑛翻了个身，将脸贴在冰凉地面。
“我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存在，对你，对要塞，有什么用么？”
“这好像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余烬低头，盯着她的侧脸。
余晖照耀下，本就白皙的面庞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甚至能看得清尤瑛颊边细小柔软的绒毛，还有不知被什么忧思煽动的长睫。
“怎么，突然觉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了？”
余烬笑一声。
尤瑛登时坐了起来，昂首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渡劫怎么没被劈死，还要被下放到这种地方活受罪。”
余烬微微敛眉。
尤瑛自知和他说这些是对牛弹琴，也不再胡思乱想瞎矫情，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听说乐希他们被你罚去''捡垃圾''了？”
“这好像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尤瑛翻了个白眼。
“要看住我，再换两个人吧，你手下弱不禁风，有什么闪失我可付不起责任。”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话毕，他略带玩味，轻轻抬了抬手。
只见一排十个大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黑衣黑裤黑墨镜，整齐又庄重地跨立一排。
尤瑛不禁咬了咬牙，“你这是想提前给我送终？”
“工作服罢了。”
余烬微微一笑。
尤瑛不再说话，走进训练室里，寻了个地方坐下。
余烬见她还算安分，便要乘升降台去顶楼看阎刹小队的在罚队员。
尤瑛微微侧首，没再管余烬的去向，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机械轴轮发出巨大声响，钢丝卷动的声音异常清晰。
升降台在离地半人高的时候，尤瑛突然看向余烬。
方才她就打定主意要赖上他，脱离这个“真空氛围”，如今几乎来了，她怎么能不把握。
余烬下意识皱眉，只见转瞬之间，尤瑛向升降台的方向猛地冲刺过来！
像一只矫健敏捷的猎豹，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飞扑上前，双臂搭住升降台，纤细有力的长腿一荡一翻，便如轻燕一般灵巧落地。
余烬一连往后退了数步，等她在台子上站稳了，训练室也早就成了脚下的楼层。
“什么时候才能安分？掉下去摔死没有人负责。”
余烬皱眉，训诫严厉。
升降台除了直连训练室和装备间外，也只能上天台了，根本没地方放下尤瑛。
尤瑛抱臂，对他发的脾气不置可否，“且等着吧，这些时日是不可能的了。”
站在升降台上，第一要塞的高楼景致一览无余。
整座要塞就是一台精密运转的巨型机器，人们各司其职，担任不可或缺的部件。
空间利用到极致的效果，便是房间如棋子般精确垂直地堆叠，人在其中并没觉得有什么，一旦按着全局纵览，这景致就很有些科技魔幻色彩的味道。
尤瑛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曾经依山而建的师门，凌云乘风，坐在阁楼上就能便览天下奇景。
天台与尤瑛想象的并不相同。
不是利用平坦空地种上绿植，而是……这与其叫天台，不如叫天坑。
钢铁浮城最顶端，规划时就没有被填平的计划，无数怪状起伏的钢铁、横生欹斜的钢筋，还有无数破碎的玻璃和稍不注意就能扎脚的石块。
野蛮得像个人为创造的荆棘丛林。
最令尤瑛吃惊的是，下层看不见的飞禽噬兽，这里盘旋着一大片。
一个个像是渴血啖肉的秃鹫，站在嶙峋的钢铁废料上，以衰败的橘红色的残阳为布景，一看就是有去无回的画面。
若不是小队的人都随身带着能量枪，恐怕早就被这些环伺已久的噬兽生吞活剥了。
难怪这种惩罚叫做“捡垃圾”，这个天台上的那么些乱石钢筋，怕是再多一辈子也收拾不完，更别说还要时刻提防噬兽袭击。
着实艰苦。
天台风大，尤瑛身量细瘦，稍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骤然刮起的风吹跑。
她一落地，就攀紧了身旁裸露在外的铁块边缘，若是自己被风卷跑，那可真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见到尤瑛过来，阎刹小队的众人眼前一亮，乐希更是跨越重重障碍来到尤瑛面前，眼睛晶亮：“掌门！你也被罚来捡垃圾了吗？”
尤瑛手搭成窗，抵在额前，笑了声，“还不至于，就想上来看看。”
西晒的太阳在下层看是浪漫壮阔，在这种高度，却仍刺眼灼热，让人不消一刻就口干舌燥。
“你没有防护武器，既然自己要跟上来，生死自负。”
噬兽依然开始围着尤瑛旋转，尖锐难听的鸟啼声声环绕，尤瑛看着那些黄褐色弯折的锋利鸟喙，发现这些畜生体内没有一个有灵核。
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
“放心，天生命长，你死了我都还活着。”
尤瑛呛道，有恃无恐，“若是真不管我死活，你何必把我从那研究室弄出来。”
余烬睨她一眼，突然地，腰带上别的警报器闪起红色亮光，众人的目光尽数被吸引。
余烬拿起光脑接了个电话，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瑛见状，立马抬脚跟上。
余烬背影洒脱，一声令下，“归队！”
小队众人便一致买着齐整的步伐，朝升降台走去。
“落雨要塞求援，提到了上次我们采集的火属性高级鸟类噬兽。”
余烬发布任务。
尤瑛静静地看着这群走来的人。
风乍起，斜晖倾注，他们眼前是要塞荒芜艰险之地，噬兽凄啼声声，身后是近乎没有人类印记的无人荒漠，黄土骸骨，触目惊心。
凡人寿命本就短暂，须臾而已，也就是道山上一个弹指的时光，许多凡人毕生都在为自己钻研，问道叩仙，为长生无所不用其极。
可这个世界孕育的却不是这种人。
他们有血有肉，能力微末却智慧，短短数十载的时光，皆是为了守护群体生存而战斗。
浴血往生，虽死无悔。
从他们坚毅的眼神里，尤瑛突然察觉出难以形容的英雄气概。
她敛下眸子，心绪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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