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裕四年春

    “穗穗、楠枝不要掉田里了!”茶茶喊道,那两个孩子哪里听得进这些,早远远地跑开了。

    正月刚过,庄子里已经开始耕地,先前下了几场春雨,河水充沛,今日翻地,庄子里忙着做午饭。宜室一大早便在灶间忙活,田里的活计辛苦不能亏待了村里的人,吃的方面又要量大足够,又要有油水,快到午时,让人一桶一桶的挑到田埂。

    “姊姊,我饿!”两张小嘴就像待哺的小鸟。

    “锅里留着你们俩的饭呢。”宜室笑着摸摸穗穗的头,这几个月她暗自观察着,孩子小并没有什么坏的习气,关键是极为聪慧,虽不是过目不忘,但记书记得很快,连先比他读书的楠枝如今都不能达到他的一半。

    “姊姊,我也要摸摸头。”楠枝挤过来,两个孩子又笑闹起来。

    “好了,不闹了,等会用完饭要去书房温书。夫子不能来,你们也不准偷懒。”

    “是。”

    刚开春,宜修就请了夫子来坐席,三个孩子都聪慧,夫子也教得开心,对起初还嫌弃的女娃也喜爱起来。

    没教上两月,圣人下诏要开恩举,夫子刚开口,宜修便派人送夫子去赶考。此次恩科只对贡生以上的学子开放。一时间京都人满为患。

    京都

    “你也要我去参加恩举?”

    “今年圣人为了大举选拔人才才有的制举,机会难得,你务必要去试试。”崔熙山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你的心思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

    崔熙川低着头,不说话。

    “入了宫门这一生一世便是圣人的人,她与你再无可能了。”崔熙山叹口气,“你又何必呢?顾家留着她未定,必是有大用的。当年阿爷也曾探过顾侍郎的口风。我原本不该告诉你的,只是你该断了念想,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业。”

    崔熙川还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但看得出他的伤心。

    崔熙山见状也只是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离开。

    崔熙川何尝不知他与她再无可能,只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呆在一个吃人的后宫,过着日复一日盼着恩宠的日子,他心如刀割。

    “郎君,韦郎君来了。”

    韦西此来也是为了恩科。他的阿兄似乎与崔熙川的阿兄说了要两人一起去考那个什么的制举,还说圣人开恩举本身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还为了拉拢他们这些清贵门阀。哼,说得好听,还不是让他去考试,他和崔熙川两人在学院里就是混子,字倒是认识,连成句读出来又晦涩又难懂,他才不愿意。哪有骰子好玩好懂?

    “韦郎君,我家郎君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有何不适啊?这几个月动不动就不适,都快跟我家老太太差不多了。”他才不管,他自个儿进去。

    “崔兄,崔兄,我来了。”

    花儿跟在后面喊着:“韦郎君,韦郎君”

    韦西冲进门,正好见崔熙川正往门外走,“你不是身子不适么?”

    “身子不适你不也冲进来了?”

    韦西嘿嘿笑着,“走走走,我们去百戏楼怎样?要不去平康坊?”

    “我们去吃西市魏家菜。”

    “啊?我不想去呀!”韦西苦着脸,想到魏家菜家的娘子心里一阵发慌,那个凶巴巴的小娘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知道阿爷怎么想的?他的兄弟都是定下豪门士族家的女子,轮到他了,听那个狗屁的天下第一神算说要娶个命硬彪悍的女子才能压住他,这京都城里最硬气的人家自是太上皇在位期间的魏城,据说他常常把太上皇气得下朝后在后宫骂他,几次在殿上要拿剑砍了他,后来魏城未到旧历十年就过世了,他无子嗣,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弟弟一家。只是他弟弟无心朝政只是在京都开了一家魏家菜,家中也只有一个妻子,身下也只得一女。太上皇感念魏城,特意给他家题了“魏家菜”三字。此后魏家菜就名扬京都了。

    阿爷还说魏家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大部分在关中,出仕的极少,因此此次联姻也不算丢面子。都是阿爷自个儿想想的,那魏家小娘子他见过的,在后巷里拿着擀面杖教训几个地痞流氓,把人家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这般凶悍的女子,他才不要,他要温温柔柔的,就如平康坊的花魁娘子,那才好。

    “崔兄,要不,换个地方,我做东!”

    见韦西那模样,崔熙川心中好受一些,“那我们去凡舍喝酒罢。”

    “去得,去得!”那胡姬的舞姿可是美妙。

    “郎君!”

    崔熙川回过头来对花儿吩咐道:“我们去去便来。”

    西市

    因着恩举将近,这酒肆的生意尤其的好,只是大部分学子囊中羞涩,选的只是大街边的小酒肆,能来这西市胡姬酒肆的就少之又少了。

    “来来来,喝着!”

    一阵阵的调笑声传来。

    崔熙川就角落围着几个穿着圆领袍的男子,其中一个男子面相不俗,说他丑吧,那五官分出来看,哪个都可以,说他好看吧,那五官组成之后,就觉得丑。他围坐在一群人中却觉得异常突出。

    “崔兄,崔兄!看什么呢?”

    崔熙川摇摇头,“没。”

    韦西倒是兴致勃勃地招呼着博士,拿店中的招牌酒。崔熙川又抬眼看望那人,那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真的觉得那个人有所不同。

    林相府

    老主人刚睡下,喑人便从房中退出。

    今夜,月色很美,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屋角有一抹黑色,他捏着袖中的纸,往前走去。

    须臾,夜色静谧,林府依旧是没有一丝声响的林府。

    应阳

    “娘子,有人递了纸条进府。”茶茶递过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

    展开,上面只有三个字“摘星楼”。

    “茶茶,我们去摘星楼。”

    “顾娘子,您来巧了,雅间还有一间。”

    “今日我们不用雅间,就在大堂里便可。”

    宜室与茶茶一边聊天一边等着。

    一群人从楼上咚咚下来,宜室听得出这是一群经过训练的兵,步伐一致,等他们到了一楼,与之作陪的那人宜室并不识得,但后面那一号人物,她绝不会忘,向迈。

    李容死后的半个月,这个人也死了。

    如今,这两个该死的人都未死,还都出现在应阳,这种巧合不得不让她寒毛直竖。她示意对面楼上的人盯着。

    等一群人走开,她举起筷子,想夹菜,但怎么都拿不好筷子,“茶茶,我们回去吧。”

    “又是见到什么了?”宜室进他书房已经一盏茶时辰了,就是不开口,整个人萎靡。

    “向迈,罪名叛国,旧历四年冬,斩。他今日出现在摘星楼。”

    “你是如何得知他出现在摘星楼?”

    宜室叹了口气,“我遇到了星阳。夜枭,是自小跟我一起长大,与我一起出生入死,后来越来越少,只剩四人,暮冬去送顾良媛后来也没有消息,最后的三人我也不知了。”

    遇到星阳也不过是刚开春,穗穗想去看看照顾他的乞儿们,她就与穗穗两人去了坊间,就一眼,就一眼她在人群中见到了星阳。

    他就穿着破旧的衣衫,在晒太阳。衣服残破盖不住身子,露出累累伤痕。

    他看着眼前流着泪的小娘子,有些傻,“小娘子,你哭什么?”

    宜室抱着他就哭,倒是弄得星阳手足无措,“小娘子,诶诶诶,你在做什么?”他在军中习惯了威严,对这样的小娘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宜室指着他的伤痕说着来历,星阳的眼神从疑惑到了凶狠再到了期许,“你究竟是谁?”

    宜室的泪越掉的凶狠,“我是呦呦。我是她,我是她。”

    “真的吗?真的是她?”

    “他为何这么就信了你。”

    “我小名呦呦,只有我阿爷阿娘阿兄,还有夜枭知晓。”宜室顿了顿,“我上过战场,身上伤疤也不少,这些都自己亲密的人知晓。”

    “你受过很多次伤吗?”一般军中大将不会下场厮杀。

    “很多,还有一次差点死了。”那次是为了救傅平。

    宜修问道:“你让星阳盯着摘星楼?”

    “我把摘星楼对面的酒肆盘下。”三月过后羊汤铺子就歇业了,只买些胡饼。赚的钱除了本钱,宜修都给了宜室。

    宜修无奈,转身拿出一张图,上面标记着十几处地方,“上次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便让人将应阳所有有标记的地方否找出来,只是起初是有三四处,年后又增了几处,如今这又多了几处。”

    “为何一直在增加?”

    “这或许就是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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