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时间就完全迈入冬季。
气候又干又冷,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如刀子一般让人心颤。
周家人把新做的厚棉袄穿上,睡觉也拿出了厚被子盖。
昨天晚上下了雪,现在的地上、树上、房顶上都是一片白色,大地银装素裹,放眼望去冰天雪地,万物一片苍茫。
远处有人家起来做早饭,炊烟袅袅,狗吠声也远远的传来。
家里的水缸一夜之间就冻上了,周大哥用拳头砸了两下,发现上面还好,底下冻的太结实了,只能点燃了灶洞,往锅里添上水,用热气和热水烤化。
一来一回之间,他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霜花儿,冻的通红的脸在灶火燃起来那一刻才得到了缓解。
外头周二哥、周三哥勉强把大门打开,院子里的积雪都堆到了小腿深,鸡窝都快塌掉,两个人赶紧开始清雪。
忙完,一家人坐在屋里吃饭,周娇娇突然听到村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猪的惨叫。
周三哥哈哈大笑,说:“看来是爹正杀猪呢!”
何氏点头,也笑说:“今天是你李三叔家杀的,昨天晚上特地过来跟你爹说,如果今天下雪,就请他早起过去给杀猪去。”
周老爹会杀猪,每到年底的时候都会去帮人杀猪补贴家用。
跟县上的屠户相比,周老爹要价便宜,还收拾的干净利索,所以村里的猪几乎都是请周老爹过去给杀的。
养猪的人家实在太多了,周老爹虽然这一阵能赚不少,但也真的是忙的不行。每天早早就要起来带上工具出门,今天去这家,明天去那家,就连隔壁村的都有人来请,天天都有事做。
“那咱家啥时候杀猪啊?可是有两头呢,没个一天忙不完。”周大哥问自家娘。
何氏说:“后天就杀,明天已经有人找你爹过去了。等后天就把咱自家猪杀了,要不然接下来的日子,一半会儿都杀不上了。”
“那是不是要跟二叔他们说一声?”周二哥问。
“还有你牛叔和李三叔一家,对了,还有你顾婶子他们。”何氏回答。
周二哥点头,吃完饭就跟周大哥两个一起去了村里,跟这几户交好的人家打好招呼,请他们后天过来帮忙顺便吃杀猪菜。
周二嫂已经出了月子了,拿着桶过来给家里的两头肥猪做最后的喂食。这两头猪可谓是她一手养大的,终于到了检验她成果的时候了。
期待的等了两天,终于到了杀猪的日子。
灶房里头,周大嫂和周二嫂往两口大锅里添上水,架着柴火点燃烧水,等着一会儿杀猪用。
周二叔一家来的最早,一进来就到后院猪圈帮周老爹往外抓猪。等着另外几家陆续过来,进院打了声招呼也都进了后院猪圈动手帮忙。
牛长木、牛长青还有李老三的儿子李大壮跟着周家三个兄弟一起动手,小伙子年轻力壮,几下子就把刚才撒欢的猪给抓住,把它四肢拴在木头上吊了起来。
何氏过来跟他们说木架子放好了,一行人吆喝了一声,一起用劲把肥猪抬起来,跟在周老爹后头往前院走。
周老爹开始磨刀,肥猪知道自己小命即将不保疯狂挣扎,一个用力还给没注意到的周三哥踢了一脚,搞得众人哈哈大笑。
万事俱备,周老爹出手速度很快,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周家的第一头肥猪就被解决了。
牛叔在一旁笑呵呵的说:“周老弟,你家这猪可是真肥啊,得快两百斤了吧?”
李老三接话说:“肯定的,这猪看着就比我家的肥太多了!”
周老爹笑着回他们说:“差不多了。”
今年他的猪养的是真肥,周老爹都服气。
“这回可不缺肉吃喽!”周二叔笑说。
周大嫂端来一盆热水放下,牛叔和李老三上前帮着刮猪毛。
外头忙着,灶房里头方氏、周二婶、李三婶还有何氏也正热火朝天的切着菜,嫂子们打下手,周娇娇就坐着帮烧火。
李三婶从缸里拿出一颗酸菜,看到酸菜的模样惊讶地说:“这酸菜腌的可真好!色这么正,一看就好吃!”
何氏笑笑:“都是娇娇腌的,家里人腌的都没她腌的好吃。”
李三婶顿时笑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的,咋就生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娇娇,又俊俏又能干,可羡慕死我喽!”
“就是!我要是有娇娇这么个女儿,我做梦都得笑醒!”方氏夸道。
“那可不,娇娇可是我们老周家最能耐的一个姑娘了!”周二婶对着周娇娇又是一顿好夸。
何氏听的舒坦呵呵直笑,周娇娇被夸的浑身不自在,赶紧寻了个端水的由头躲了出去,在外头还听到婶子们在里头乐。
周三哥几个站在屋檐下,周娇娇把水端给他们洗手。
一靠近突然闻到一股子恶臭,周娇娇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循着味道一找发现是周三哥身上的味道,周娇娇看他身上沾满猪粪,忍不住笑“三哥你在猪圈里打滚了?咋这么多粪呢?”
李大壮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回答:“刚才他在里头被另一头猪撞了一下,摔猪圈里了来着!”
“是啊,那头猪就拱三弟,非得把他撞的摔了一跤才罢休!”周二哥笑道。
“三叔,你换衣服吧,太臭啦!”周小虎捂着鼻子在旁边。
周三哥自己都快熏死了,被这么一说赶紧去换衣服去了。
牛长青过来在盆子里洗手,侧头对周娇娇温和的说:“娇娇栗子吃完了没?”
“还没呢。”她就上次做排骨用了点,还剩不少呢。
牛长青对她笑笑,说:“没了跟英子讲,我们晒了好多呢。”
“好,谢谢长青哥。”
周小虎过来拉着周娇娇进屋,牛长青在盆里慢慢搓着手,耳朵渐渐的红了。
两头猪杀完又处理好,已经是忙活到了下午时分。
周老爹和牛叔几个把猪肉都分割好,一块一块的放进了周家仓房的缸里。
冬季温度低,室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肉放一晚就冻的邦硬。
一共两头猪,周家打算今年多留点肉,留一头自家吃和过年招待人,另外一头就卖掉,年底肉价上涨,这一头猪应该能赚不少钱。
灶房里飘出香味,李三婶出来在院子里收拾猪大肠,看的旁边的狗蛋龇牙咧嘴的。
这东西咋能吃呢!
李三婶逗他,让他闻了闻手,狗蛋凑过去闻了一下,瞬间快要被臭晕了,撒丫子就跑远,看的李三婶和牛叔他们哈哈笑。
何氏从缸里头拿了一大块肉用来招待,灶房里的大铁锅烧的滚烫,猪肉在里头慢慢炖着,肉汤止不住的翻腾,炖肉的香气在每个人的鼻尖直打转。
等所有菜都做好了,牛婶去隔壁把自家的桌子取过来,等着两个桌子摆好,一伙人热闹的吃起杀猪菜。
今天的菜周娇娇没动手,都是几个婶子做的,她们在家里都做惯了大锅菜,味道很不错。尤其是李三婶的辣椒炒大肠,收拾的干净又没异味,辣味十足,备受好评。
周娇娇最喜欢的是酸菜烩肉,酸菜被切的细细的,味道酸爽非常,舀一勺菜汤来喝,酸溜溜的,又有肉的香气,贼开胃。
后头周老爹坐的那一桌,周大哥听爹的给来人都倒上酒。酒倒到了牛长青这里,他立马挡住碗:“大虎哥,不用给我倒了,我不喝酒的。”
周大哥笑说:“长青也是大小子了,还没喝过酒?”
牛长青回他:“小时候爹骗我喝过,辣的很,可让我记住了,再也不敢喝了。”
牛叔笑了“不用给他倒了,他是真的不喝,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一筷头的酒居然让他记到现在。”
一屋子笑起来,周娇娇也跟着乐,不喝酒可真是难得。
周老爹他们边吃边聊,何氏也跟牛婶几个唠的火热。
从地里的收成再到村里的八卦,连隔壁村的热闹事都知道不少,几个女人互相讨论,周娇娇看着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在交换情报。
一边听一边吃,周娇娇带领周小虎和狗蛋两个小朋友努力干饭,吃的特别香。
屋里头肉香四溢,一年到头就杀猪的时候肚子里油水最多,所有人都吃的特别满足。
饭后,来人陆续都离开,何氏把留的菜装好让方氏带回去,顾云今天因为不在家就没来上,这些都是给他拿的。
方氏也不假客套,跟何氏道了谢就收下了。一路端着菜往家走,方氏经过了王有泉家门前。
李婆子站在围栏边上,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杀猪菜的香气。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感觉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作祟,勾的她浑身难受。
她家吃饱都成问题,周家这又是杀猪又是做生意的,好歹也是亲戚,不帮他们,连吃杀猪菜都不请他们?!
嘴里咒骂起周家来,王大贵媳妇从屋里头出来,李婆子瞅见她出来怒目圆睁的骂:“你又出来干什么?!”
王大贵媳妇吓一跳,肩膀往后一缩,唯唯诺诺的说:“收衣服…”
李婆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生气,好像她多刻薄了她一样。
伸出手拧她的胳膊,边拧边骂:“没用的东西!我家娶了你回来真是倒了大霉了!一点能耐也没有,什么都赚不回来不说!这么多年儿子也没生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这么多年李婆子都习惯了,只要一有气就往这个儿媳妇身上发。
胳膊上传来阵阵刺痛,王大贵媳妇捂着胳膊,听着李婆子嘴里的谩骂,眼泪中含着无限委屈,心中越发如死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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