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早点在县里租了铺子这件事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三哥站在窗口收钱,后头周四哥和何氏在热气腾腾的蒸笼里给人拿早点。

    周家人在灶台那拉了块布,这样就挡住外面的视线。

    里头王氏拿了个大盆在那揉面,为了供得上卖,周娇娇不停的做灌汤包,一笼又一笼的放锅里蒸。

    就这几个人,一起待在铺子里都转不开身,可见这个铺子有多小。

    早点的香味传了好远出去,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来,您的猪肉千层馅饼好了,您拿好。”

    周三哥把饼递给对方,抬头一瞅下一位,呦了一声,笑说:“孙老板,你怎么也排上队了。”

    隔壁茶肆老板孙大哈哈笑:“你还说呢,我离得这么近买个早点都得排队,可见你们生意多好!”

    “早说啊,我给你送过去多好!您来点什么?”

    “给我来两碗胡辣汤,再装一笼灌汤包,拿两个猪肉千层馅饼。”

    胡辣汤实在卖的太快了,开张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去大半。

    木桶里就剩最后两碗,刚好都给孙老板装去了。

    孙老板笑的开心,拿回家吃去了,后面的人顿时不干了,叫着里头的何氏几人快抓紧做。

    周娇娇忙的脚打后脑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周二嫂听说这件事,再也待不住了,要跟过来一起忙活。

    她的胎相很好,早就没事儿了。

    再说村子里谁家媳妇怀孕也没像她一样,成天的待在家里,下地干活的都有的是。

    周娇娇安抚她,告诉她以后有她忙的,让她现在先不用来。

    毕竟她们每天都得走那么久的路到县上,她们受的了,周二嫂可不一定能受的了。

    这还是她二哥的第一个孩子,她可不想周二嫂有什么事。

    周二嫂明白是为她好,只得安静下来,不过不让她去县里帮忙,她心里头也不舒服,天天总感觉自己像个吃白饭的。

    于是,周二嫂就开始在家里找活干。

    每天对家畜喂的更勤快了,一趟又一趟的忙活,恨不得把周老爹的活都抢来。她把家里安排的明明白白,何氏和周大嫂也确实没操过一点心。

    铺子这头忙过了早饭时间,一家人终于能坐下来歇歇了。

    来买的人没有那么多,周四哥和周娇娇留下来看铺子,让其他人回去了。

    拿个小板凳一坐,旁边的蒸笼往外呼呼冒着热气。

    隔壁茶肆十分热闹,不少人约着自己的三两好友过来喝茶,讲着奉元县最近的热闹事。

    有个人说:“你知道不,最近杨地主家可热闹了。”

    “他家咋了?”一个人问他。

    “说是这杨地主婆娘回娘家探亲,回来的时候突然听说杨地主新纳了一房小妾,心中本就万分生气,过去一看,你才怎么着?”

    “怎么了?”

    “这小妾还是她认识的人,就是平常伺候她的丫鬟之一!!”

    听的人配合的发出啊的一声,只听他继续说:“她顿时大怒,那杨地主本来就惧内,纳妾都特意挑她不在的时候,一看她暴跳如雷,吓得立马出门躲得远远的,任杨夫人去磋磨那个小妾,那小妾……”

    周四哥和周娇娇正侧着脑袋听的津津有味,刚想听他说事情走向,就听到碗碟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惊慌地喊:“三子你咋了?”

    茶肆老板孙大也急忙从后头出来,摇着倒在地上的人。

    周娇娇和周四哥过来一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躺在地上,双手正痛苦的捂住自己的上腹。脸色苍白,口唇发绀,大汗淋漓,表情十分难看。

    两个人过来帮忙,地上的人直哆嗦,神志已经开始不清醒了,样子十分吓人,感觉下一秒人就要过去了。

    他那个同伴都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医馆离这里远着,瞧他这样子,到了人还有救吗?”孙大着急地拍着大腿。

    人是在他这喝的茶,这要是出了啥事他这也撇不清啊!

    周四哥神情有点犹豫,周娇娇冷静的看着他:“四哥不用想那么多,有法子就试试。”

    孙大一听,立马说:“对!对!周小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做,总比放任他现在这副样子强啊。”

    周四哥点头,下了决心:“那我试试。”

    看他一直捂着胃,周四哥努力回忆当初在跛脚大夫那看到的。把地上的人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手比划了一下,按压对方的足三里穴。

    半晌后,男人脸色好了一点,感觉自己的腹疼减轻了不少,能说话了。

    周四哥就问他都吃了什么,他抬手指着桌子上的杏子。

    他那个同伴忙高声说:“是,他刚才吃了好些杏子?咋的?!这杏子有毒?”

    那人看向茶肆老板孙大,孙大赶忙摇手。

    “喂喂喂,我可没下毒啊!这杏子都是新鲜的,跟我可没关系啊!”说完赶紧拿个杏子在嘴里嚼,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儿,应该是他自己脾胃对杏子有冲,又吃了太多的缘故。”

    周四哥说着,把他扶起来,手按在他的胃部按摩,帮着他催吐出来不少。

    这人脸色还是苍白,脚步也虚浮,周四哥说:“趁着他现在好点了,你们快送他去医馆吧,我就会这些,不敢再给他看了。”

    他的同伴把人接过去,对周四哥说:“那麻烦这位小哥也跟着一起去吧,到时候大夫问起来,您也好帮忙解释一下,我啥都不懂,让我说也说不来啊。”

    周四哥想了想也是,就答应他跟着一起去。

    周娇娇担心自家哥哥,就让孙大帮忙看一下铺子,也跟着一起走了。

    县里医馆有两个,他们去的是相对比较近的善仁堂。

    善仁堂的门口晒着不少药材,周四哥一到这里眼睛就发着光,偷偷看了好几眼。

    进到铺子里,周娇娇就觉得有一股清凉的感觉,闻着觉得自己头目都清醒了些,循着去找发现这里焚着薄荷香。

    一个老大夫坐在椅子上,正抚着胡子看手里的医书。

    他身后是一排排的药柜,旁边放了个梯子供爬高取药。铺子左边放了一排椅子供病人坐着,右边是煎药的药罐,正在火炉上咕嘟咕嘟的响。

    看他们进来,老大夫放下医书问:“怎么了?”

    “三子今天正跟我在茶肆喝着茶,喝着喝着突然一下子倒地上了,然后就开始抱着肚子冒冷汗,模样可吓人了!这位小哥说有可能是他吃了太多杏子的事儿。”

    “是,我看他的样子,猜他可能是杏子吃太多中了毒,就按了他的足三里穴,帮他把胃里的杏子催吐出来了。”

    老大夫闻言看了周四哥一眼,伸出手替椅子上的人把脉,发现他脉象倒也还好,又观察了他的脸色和舌苔,开始按压他的中脘穴、膻中穴。

    周四哥心里紧张,就怕自己误诊坏了事,看着老大夫一言不发,心情更沉重了。

    按了一会儿,男人症状缓解,面色开始恢复红润,老大夫见状又为他点按穴位,半晌后,男人恢复常色。

    老大夫收了手,到药柜那里开方子。

    “他没事了,我给你开一方药,你回去按时服用。大热天的少在外行走,以后就别吃那么多杏子了,要不是这个小伙子帮你,你早死了。”

    男人捡回一条命神情激动,拱手对着周四哥道:“周小郎的救命之恩在下记住了,改日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救了人的这种感觉让周四哥心里很高兴,回他说不必不必,自己也是猜的,没帮倒忙就很庆幸了。

    男人不在意他说的谦虚的话,又表达了谢意,说改天一定上门。

    老大夫把药递给他,跟他说了煎药和服用的方法,男人就被好友搀走了。

    周四哥没着急走,看着又回去坐下的老大夫,开口问:“老者,他不止是杏子吃多了中毒吧?”

    老大夫内心对周四哥更满意了,说:“的确不止,他还中了暑气。你为何要帮他按足三里穴啊?”

    “我听人说足三里穴能帮人调理脾胃,缓解胃疼和腹疼。”

    老大夫点点头,又问周四哥师从何处。

    周四哥说:“没有拜师,就是小时候听村里的跛脚大夫说这些记住了一点。”

    杏花村以前住了个跛脚大夫,懂得也不多,就给村里人看看小病小痛。

    周四哥小时候看他拿针扎人好奇极了,动不动就去看他给人治病。

    那跛脚大夫看周四哥瞅的还挺认真,就偶尔跟他讲讲药理知识。

    就是足三里穴,周四哥也不确定到底在哪儿,刚才还担心自己没按对呢,心里紧张极了。

    听到他没老师,老大夫笑了:“我这里正好还缺个小药童,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跟我学医术啊?”

    周四哥瞪大眼睛,周娇娇激动的抓住周四哥的胳膊,两个人心中狂喜。

    周娇娇知道,周四哥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最想成为的就是一名行医救人的医者,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我愿意!”周四哥大声回答。

    老大夫摸着胡子哈哈笑了:“那你回家和你爹娘说一声,以后就跟我住在这善仁堂,好好和我学习医术吧。”

    老大夫心里也高兴,不仅有人继承他的衣钵,还能有人能帮他干活了。

    人老喽,干不动喽!

    周四哥在回去的路上脚步都飘飘然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复。

    他以后就能学医当大夫了!

    周娇娇也开心,学了医,四哥以后就可以开医馆当大夫,受人尊敬,比种庄稼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最难得的,这还是周四哥喜欢的做的事。

    到家之后,周娇娇立马跟家人说了这个好消息,全家都高兴坏了,激动的拉着周四哥说长说短。

    周三哥揽着周四哥的肩膀,他知道周四哥一直喜欢这些,替弟弟高兴。

    周老爹说:“虽然咱家没有一个读书人,但有一个大夫!也是很能耐的!”

    何氏也说:“是,大武跟着师父好好学,以后咱家谁再要看病就再也不愁了。”

    “善仁堂的老大夫人很好,四弟以后也不会吃太多苦的。”周二嫂的胎就是善仁堂老大夫看出来的,对老大夫还稍微知道点。

    周四哥满面笑容,说自己一定好好学。

    周娇娇一家高兴,何氏特地把郑掌柜送来的肉割了一块,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周老爹还叫周三哥去喊了周二叔一家,周二叔得知这件事也高兴,拿了一坛子酒过来,两家人好好庆祝了一番。

    热闹过后,何氏开始给周四哥收拾行李。

    师徒关系仅次于父母关系,一但拜了师,孩子就要离开父母,和家人连面都不能见,一入师门即全由师父管教,只到学成才能回来。

    老大夫是个仁善人,告诉周四哥以后家中有事、逢年过节都可以回来,不用守死理。

    而且周家在县上开了早点铺,倒也不至于见不到周四哥。

    周四哥还担心自己去医馆,以后自家生意忙不过来,想早上回来帮忙,被何氏好生教训了一通。

    一家人给周四哥准备了拜师礼,看着他给老大夫磕了三个响头,接受老大夫的训话,自此就离家开始学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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