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次赏菊宴只是娱乐性质的活动,因此午宴也并不严肃正式。

    众人聚集在一起,菊花簇拥在四周,清秀貌美的侍女穿梭其中,将摆盘精致的餐食放至人面前。为契合氛围,菜品有以菊花为菜的凉拌热炒,也有将摆盘成菊花的样子的,伴上一碟菊花糕、一壶菊花酒,显得格外风雅。

    王氏姐妹坐在主位,整理心情过后,王樱羽又重新恢复自然,十分满意于人们对她安排的餐食的赞不绝口,清了清嗓子,稍稍压制住场面,骄矜地开口道:“今日宴饮本打算以糕点、清酒相待,只是羽儿担心各位肚饿,还是放弃一些风雅,又用菊入食,望诸位赏脸。”

    场面话说罢,在大家气的寒暄赞赏声中,王樱羽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死死压住上扬的嘴角,状若无事道:“午宴只是这般自是无甚兴致,因此羽儿特地在外请了舞技高绝的舞娘为大家献舞,作个乐趣。”

    随着话音落下,音乐乍响,几个粉裙舞娘戴着面纱,碎步轻点,行至众人面前。

    随舞步渐变,舞蹈即将进入高潮,一红衣女子在伴舞的簇拥下骤然现身,同样被面纱遮住面部,但舞姿大开大合,举手投足间又带了些隐晦的风情,技巧之娴熟显然不是其他人能比。

    那些下意识的特殊动作在场的女子或许不知道,但男子几乎多多少少明里暗里都去过那烟花之地,更何况这红衣女子就算蒙了面,可认出她的人却不少,再联想到程殊一反常态地受邀到场,和他身边那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看好戏的意味。

    一舞完毕,众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赞了声好。

    “这舞姿可真是惊为天人,不知姑娘可愿摘了面纱报上来处?”

    说话的是市掾家的嫡公子赵誉,平日里还算收敛,但喝了点酒后便有些情绪外露,又和程殊颇有些旧怨,如今因饮酒脸色有些涨红,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地样子盯着那舞女看。

    那红衣女子自是顺从,将面纱摘下,露出清丽的面容,向众人福身行礼,声音婉转如出谷黄莺:“见过各位公子、小姐,奴家是戏蝶馆的阿兰,听闻王姑娘在为今日盛宴招纳舞娘,便斗胆自荐前来。”

    戏蝶馆的兰姑娘?

    温若漓几乎是条件反射,口中的食物咽下腹,停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瞧去。

    敏锐多疑的性子让温若漓本能地怀疑,三公尚书、刺史府郑氏、王氏、戏蝶馆,这其间可有关联?还是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因兰姑娘曾和她有过龃龉才用她来达成目的。

    温若漓在想些什么旁人不知,但大部分人都往她和程殊的位置看来,包括一些女子。

    花楼点花灯之夜醉香楼的卿卿一舞惊四座,力压戏蝶馆的台柱之一兰姑娘,之后从来没在醉香楼之外与女子有染过的程殊为其沦陷,不惜挪用母亲遗留的嫁妆铺子的银子,也要重金为卿卿赎身,再其后至今又公然与卿卿出现在人前,称其为若儿,两人丝毫不顾世俗目光,举止亲密、情深似海。

    这些风言风语已在扬州沸沸扬扬传了近一个月,有所耳闻的人不知凡几,更何况对于同一圈层的人而言,一些亲密点的走动根本不是秘密,如今在场的人又有几人不对这场二女争一男的大戏抱有隐晦的期待。

    “哦——原来是阿兰姑娘,果真人如其名,配上这身红装不仅舞美、人美,名字也格外清雅呢。”赵誉意味深长地赞叹道。

    阿兰羞涩地低头,顺势推拒道:“奴家可不敢当这等赞誉,毕竟在场有位奴家的熟人比奴家更美、更适合这身红装,也比奴家跳得更好。”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了,各种刺目的眼神朝温若漓射去,没人为她说话。毕竟在他们眼里,若不是攀上了程殊,她连靠近这座庄子的资格都没有。至于程殊,他们并不担心他会迁怒,他就是再喜欢这女子也是名副其实的刺史公子,断断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折辱自己的身份的。

    王樱羽将阿兰找来,本就是要让她配合自己,如今有赵誉主动跳出来做了这个恶人,她自是乐得看好戏。

    在座二十几人,只有程翩然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她焦急地望着被推向风口浪尖的两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长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懦弱和主母的压迫还是让她选择了沉默。

    赵誉果然也不负所望,与阿兰一唱一和:“我竟是有所不知,在场还有人能比得上阿兰姑娘?不如阿兰姑娘索性请这位姑娘也上前来,让大家见见世面?”

    赵誉说着,充斥着恶意的眼神扫过坐在一起的温若漓和程殊。

    他不像程殊和他的狐朋狗友那样毫不顾忌,但暗地里也是烟花之地的常。可一次两次,他看上的女人不是更倾慕程殊就是更倾慕跟他一起玩的那几个人,每次都眼巴巴地往上凑。甚至这一次,他哪怕愿出千两白银,最终也还是被程殊抢了去。哼,这些女人不就是看上了他们的脸和地位吗,他偏要把程殊的脸狠狠往地上踩不可。

    程殊不自觉拧起眉,他固然想看温若漓如何应对,但前提是这些人针对的是他,左右他也不在乎什么虚名。可如今他们虽目的在他,却是拿着温若漓的出身做筏子,这对女子来说本就是莫大的折辱,更何况还连带着她的痛苦过往,这群人面兽心的混蛋!

    程殊刚要开口,温若漓先他一步笑出了声,随意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温柔又疏离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拎过酒壶往杯盏里倒酒水,举手投足间明明恣意又随性,却表现出张弛有度的大气,周身的气度和气场全然不像于泥沼中苦苦求生的青楼女子,比之在座的权贵小姐,更像一个合格的教养严苛优越的大家闺秀。

    “诸位看我做甚呢?”

    短短几个字带着几分上位者的锐利和高高在上,硬是让直面压迫的阿兰忍不住后退一步,几乎站不住身子,赵誉打了个激灵,背上寒毛唰得竖起,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温若漓漫不经心地扫视过去,与她对视之人无不纷纷避开视线,忍不住低下头。

    她温若漓毕竟是龙牙卫的五大首领之一,凭着出色的成绩与手段一步步爬上来,获得了她师父的认可,最终坐上毒蛇的位置。她活了十九年,毒蛇做了四年,栽于她手的贪官污吏不知凡几,常年身处高位的威势又岂是这群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少女能承受的。

    只听过传闻却不曾见其人的人禁不住迷茫了,他们也是接受着贵族教育的人,再荒唐的人也有几分识人本事,这般气势,如何会是青楼出身之人?

    阿兰面色几经变幻,强笑着开口:“奴家在说的,不正是,不正是若儿姑娘么,若儿姑娘与奴家所认识的卿卿极为相似,若是,姑娘没有什么同胞”

    “我的确没有同胞姐妹,因为卿卿确实就是我。”

    温若漓回得随意,打得阿兰措手不及,其实方才连她自己都有一丝怀疑,卿卿是否真有什么同胞姐妹,却没想到她这般痛快地便承认了,怎么会

    温若漓又恢复了温声软语,似乎刚才一瞬间震住全场的人并不是她:“可我如今不是了,按大荣财产法,我现在是阿言的私有财产,没经过阿言的同意,你又是哪来的资格命我做事呢?”

    如程殊一般,温若漓更不会在乎什么名声,更何况她说的是事实,没甚好反驳的。她只知道一点,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更不要脸。

    程殊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开怀大笑:“你们这群人可真有意思,就这么肆无忌惮来打爷的人的主意,是不是爷这几天太低调了,你们都忘了爷的脾性了?”

    众人想起程殊往日的狠辣作风,忍不住心头一怵,王绣云见局面闹得越来越僵,一边王樱羽不知在发什么愣没有丝毫反应,只得接过烂摊子,打起圆场:“各位何必因为一个舞女闹成这样,来人!还不快把这个挑事的舞女拉出去!平白搅了人们的心情。”

    王樱羽听闻回过神来,愣了愣,去拉王绣云的手,却被王绣云一把按住:“知道你心软,可也不必把善心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这么一阻拦的功夫,阿兰便被下人捂嘴拖了出去,王樱羽忍不住气急,看了眼这个像傻子一样的堂姐,对堂姐自作主张插手的怨怼和几次三番丢脸颜面尽失的恼怒瞬间盖过了方才的害怕,朝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众人终究还是给主人家一些面子的,方才的风波就这样被草草遮掩了过去,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逐渐又恢复了轻松和乐的氛围。

    程殊对这种没滋味的酒没什么兴趣,两人桌上的一整壶清酒都进了温若漓的肚子。

    温若漓将最后一杯一饮而尽,兴奋地盯着程殊看,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有些许醉意,像只对着主人摆尾巴的小猫:“我刚才表现如何,是不是很有气势?”

    程殊第一次见温若漓这副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可厉害了,我都被你吓到了。”

    温若漓雀跃地炫耀道:“已薨逝的平遥长公主曾是母亲的至交好友,连母亲也说我唬起人来气势有平遥长公主的三分像呢。”

    原是如此,程殊心中淡淡的怀疑散去,他遣人查身世时,自是也知道随先帝先后薨逝的长公主与温若漓母亲的关系的。

    两人闲谈间,有婢女上前替换桌上空掉的酒壶,俯身间一个不慎打翻了酒壶,酒水洒在了温若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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