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我们老板娘吩咐过，不能让姑娘进来。”梅武做了个“请”的手势。
“什么？”楚思下巴微张，“真是她说的？”
“千真万确。”
楚思前后环顾一圈, 梅武身后站着几个打手，是胭脂红请来对付来捣乱的地痞的，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找了个空位，大马金刀往桌子上一坐, “我偏要进去呢？”
梅武笑说, “那我们只好报官了, 告您强闯民宅。”
“嘿, 你还要告我？那你告去啊, 告去告去。”
梅武没有说话, 手一抬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打手们一拥而上, 生生把楚思从桌上拽下来往出赶。
这几个人个个人高马大，楚思几乎被淹没了，她用力蹦跶，从人群里探出半个脑袋，“我我、我住店我住店行不行？”
梅武没答。
楚思被赶到门外，大声喊，“你不让我住, 我也去告你，告你们店大欺客，让你们酒楼关门！”
梅武说：“住手！”
那几个人退至一旁, 梅武道：“我去请示我们老板娘。”
“快去快去。”
梅武进了后院，很快就回来了，身后领着时舞。
楚思靠坐在椅子上, 脚翘的高高的。
时舞走了过来，“大姐说，你想住下也行，每晚一百两银子，不包括吃食。”
“一百两？她抢钱啊！”楚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时舞从善如流，“就这个价，一文钱都不能少，要去告官也随意，大姐说她在官府有熟人，不怕你告。”
楚思：“”
“能不能赊账？”
“不能。”
“好，你给我等着！”楚思撂下狠话，气汹汹地走了。
时舞回屋一字不漏地转达给胭脂红，胭脂红在屏风后面沐浴，里面时不时传来水流声，“她没那么容易气馁，想必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你便去盯着。”
“是。”
楚思果然在半个时辰内杀回来了，回来时带着两张银票，一袋散碎银两及两袋铜子儿，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来的。她豪气地把钱袋子往时舞面前一甩，“我先付五日的钱。”
时舞打开钱袋，哗啦啦倒出里面的铜钱，几个人围在酒桌前数。大概过了半注香的时间，才把钱点齐，刚好五百两整，一文都不少。
“给我打盆热水，我要沐浴，我还要吃你们老板娘煮的面。”
时舞：“大姐已经歇下了，你想吃面我倒是可以让后厨去做，但你得付钱。”
“我不要吃别人做的，我就要她给我做。”
时舞只好又回去了一趟，不多时又回来了，“大姐说可以，不过一碗面五十两，洗澡水二十两，你得先付钱。”
“噗”楚思一口水系数喷了出来。
时舞睨眼她手里的水杯，淡道：“这杯水五两银子。”
“你”楚思差点把水泼到她脸上，想了想又舍不得，把余下半杯喝的干干净净。
“你若没钱，可以拿房钱抵。”
楚思美美的坐在屋子里沐浴，水里掺了牛乳，撒了飘香的花瓣，衬的肌肤香嫩滑腻。
“你的面好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楚思擦干身子，抓起小衣披在身上，一边走一边整理。到了门口，她眼珠子一转，把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口稍稍往下拉了拉，露出半片雪肤。
时舞端着面在外面等，房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时舞和胭脂红对视一眼，这时房门又打开了，楚思耷拉着脸皮站在门口，让了条道给两人进去。胭脂红进来时瞄了她一眼，嘴角弯了弯。
时舞把面放在屋中央的桌上，那面素的紧，撒了几颗碧绿的葱花，还有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楚思夹了几次才把肉夹起来，放在嘴里嘬了几下咽下去，没尝到肉味。
胭脂红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看她，唇角带笑。
楚思有些抵挡不住她这样的笑颜，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眼睛却没有离开胭脂红。
那面刚放进嘴里，楚思下意识就想吐出来，但看到对面胭脂红笑意盈盈的脸，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味道怎么样？”胭脂红笑着问。
“还不错，就是有点咸”
其实不止有点，简直像是盐罐子撒了。
“咸吗？”胭脂红慢悠悠道。
楚思刚想点头，又用力摇头，“不、不咸不咸挺好吃的，对得起这个价钱”
胭脂红重新露出笑容，“好吃就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楚思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不知道胭脂红到底放了多少盐，第二口下去就已经要齁出命来了，急急忙忙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灌进去，才觉得舒服了些。
胭脂红撑着下颌看她。
楚思有些后怕，对她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是她以前惯用的招式。胭脂红这回不吃这一套，反问她，“你怎么不吃了？”
楚思只好埋头又吃了几口，嚼也不嚼直接往下咽，舌头还没来得及尝到味道，东西就已经下肚了。
她吃的面目狰狞，眼角挤出了一颗泪。
胭脂红无辜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你别管。”楚思抹了眼泪继续吃，愣是把一碗面全吃光了。
胭脂红微怔，主动给她倒了杯水喝。楚思一杯接一杯喝完了一整壶水，晃了晃，肚子里都是咕咚咕咚的水声。
时舞上去收拾碗筷，楚思打了个哈欠，对胭脂红说：“困了，过来哄我睡觉。”
胭脂红斜乜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可以付钱，你开个价吧。”楚思说。
“就怕你付不起。”
“有什么付不起的，你只管从房钱里扣。”
“那到时没钱付房费，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楚思不以为然，她就不信胭脂红真能给自己赶出去。
时舞走后，她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干净，朝胭脂红勾勾手指，“过来啊~~”
胭脂红冷笑着走了过去。
楚思拍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躺下吧。”
“我只说哄你睡，没说陪你睡。”
“那你坐下，给我唱首童谣，就是小时候经常唱的那首。”
胭脂红额角抽了抽，“你多大了？”
“我不管，我给了钱的。”
胭脂红拿了条小板凳坐下，轻轻唱了起来。她的声音一向又柔又媚，此时压着声线，多了几分冷意，又带着几分磁性，好听极了。
若她有意媚下嗓音在楚思耳边说情话，楚思整个人便会克制不住地软下来，心甘情愿任她摆布了。
楚思面对着胭脂红侧躺，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胭脂红手背上摸来摸去。
胭脂红垂眸瞥一眼，毫不犹豫地拉开。
楚思随即又摸上来，胭脂红又拉开。楚思不要脸地再次摸上来，五指钻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
胭脂红这回拉不开了，把手举到她面前，“这样，五百两。”
楚思迅速松开手，在被子上抹了几下，藏进去。
胭脂红忍俊不禁。
楚思想了想，忽然坐起来在她脸上偷了个香，“那这样呢？”
胭脂红的笑僵在脸上。
楚思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样呢？”
胭脂红的笑容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注视她。
楚思突然觉得后脊梁窜进一股凉意，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翌日，楚思站在雁阙楼门口，仰着头，眼神幽怨地望向二楼窗口，“你当真这样狠心？”
胭脂红舒服地卧在窗边的软塌上，接过时舞递来的参汤尝了一口，抽出手绢压了压嘴角，方悠悠道，“我这儿不是善堂，你想住下去便凑够钱再来，否则，就回你的洛阳去。”偏头对时舞说，“味道淡了。”
“盐用完了，伙计还没来得及买回来”
“哦。”胭脂红应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我身无分文，你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吗？”楚思在下面喊。
“你这么有本事又怎么会露宿街头呢。”胭脂红慢条斯理地说。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原谅你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你这么说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说了，你没错，是我对不起你，我水性杨花。”
但凡楚思这会儿低个头，胭脂红或许就心软了，可她偏生要往刀口上撞，端的一副理直气壮，“你知道对不起我，还那样整我，还不让我进去？”
胭脂红深吸一口气，命令下面的打手，“把她轰走！”
守门的五六个人上前将楚思往大马路上赶，楚思一面被推搡一面大喊，“姐姐姐姐你不要太过分”
胭脂红接过时舞递来的镜子理了理头发，将胭脂纸含在嘴里抿了一口，补上樱红的口脂，一双红唇立马变得娇艳欲滴。
“住手！你们别推我姐姐滟儿”楚思被推的实在不耐烦，脱口而出，“胭脂红！”
胭脂红脸色微变，放下手中的铜镜，豁然起身，“你唤我什么？”
楚思瞬间怂了，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没没什么”
胭脂红冷着脸道：“把她轰的远远的，不准再让她靠近酒楼半步，否则扣你们一个月的工钱！”
那些人闻言像打了鸡血似的，铆足了劲把楚思往外赶。
“姐姐好姐姐滟滟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声音越来越远，直接被赶到了街尾。
胭脂红看着楚思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低声斥了句，“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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