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好奇地弯下腰,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你在做什么?”
侍女一惊,急忙支起身,“我、我是来告诉您水烧好了。”
楚思冷冷地觑着她,“好了唤一声便是,谁准你进来的?”
侍女忙解释,“我叫了几回您都没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才……”
楚思瞥一眼地上的布包,盯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侍女在雁阙楼有几个年头了,心知楚思脾气古怪,大姐在时一副面孔,不在时又是另一幅面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她平日不敢招惹她,这会儿别说确实没看到什么,即便看到也断不敢说。
“是吗?”楚思一步步逼近她。
侍女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心里一慌,下意识后退,声音微颤,“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楚思唇角微勾,忽然朝前迈上一大步。
“思思。”
楚思脚步一顿,仔细辨认来人脚步声的距离,快速绕到侍女身后,不动声色将床下的布帛往里踢进一些,动作一气呵成。
胭脂红下一刻便进了屋,楚思在同一时间回过头,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姐姐……”
那侍女仿佛见到了救星,长长地松一口气,背脊却已是冷汗涔涔。
胭脂红来到桌前坐下,楚思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不是说过两日才能回吗?”
“有点事,便提前回来了。”胭脂红喝了一口。
楚思看了眼身后的侍女,“你先下去吧。”
侍女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胭脂红摸摸她的脑袋,问她,“这几日在家都做了什么?”
“做了许多。”楚思想了想,“抚琴,刺绣,还有……”她看着胭脂红的眼睛说,“作画。”
胭脂红起身道,“给姐姐看看你画的画。”言罢朝书桌那头走。
楚思跟上她的脚步,“还没画完呢,过几日再给你看。”
胭脂红:“也好。”转而看向屋内的一架七弦琴,“那便弹一曲与我听听。”
她搬了张凳子挨着琴架前的位置坐下,楚思“嗯”了声,上前婉婉落座,纤长的十指抚上琴弦,拨弄了两下。
胭脂红静静地坐在一旁。
楚思看她一眼,无声地挑了嘴角,开始奏起她先前教她的《忘忧曲》。
时舞端着糕点进屋,只听闻一曲悠扬的琴音萦绕在耳畔,她下意识放轻脚步,对胭脂红使了个眼色,将糕点放置一旁。
倏地,琴声一顿,一双柔白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掌覆了上来,“有个音不对,高了。”
胭脂红挨得她极近,唇边的热气连同幽淡的冷香打在她耳畔的肌肤上,楚思呼吸一紧,表情空了空。
胭脂红挟着她的指尖拨在琴上,替她纠正。
“这样,你再试试。”胭脂红松开她的手。
楚思脑袋空白,一时想不起曲调,胡乱挑了声。
胭脂红偏头看她,嘴角挂着耐心温和的浅笑,“我方才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
楚思呆呆地摇头,“……你再教我一次。”
胭脂红无奈地笑了笑,手把手教她,将挑琴的技巧重又说了一遍。楚思盯着她翕张的红唇,只觉得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情不自禁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胭脂红一怔,侧过头看她。楚思朝她扬起嘴角,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
胭脂红松开手,一股难明的情绪在心头轻轻缭绕,似嗔非嗔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止不住漾出笑意。
时舞面上没什么表情,眉梢却是细微地一挑,脑海不住地浮出四个大字,“姐妹情深?”
晚间,时舞撩开水榭帘子进入雅间,一张黄花梨木八角桌旁围着几人。
她径直走到胭脂红身旁,叙述今夜探查到的消息。
“官府名单上记载,失踪孩童已达三十一个,多为男童,最小的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最大的不过九岁有余……”
“岂有此理!”崇扬拍案而起,“这些人抓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他虽未为人父,却也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一个孩子的安危,足以毁掉整个家庭。
胭脂红问:“可有什么线索?”
时舞目光掠过旁侧的两人,欲言又止。
胭脂红:“但说无妨。”
时舞说:“一个时辰前,手下的人尾随抱着女婴的黑衣人,虽让他逃了,可在经过之处,发现了这个……”她说罢,摊开手,手心静静躺着一块质地上佳的玉佩。
这块玉佩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晶莹剔透,通体为乳白色,做了镂空型的雕刻,看起来价值不菲。
胭脂红自然认出这玉佩的来处,她还未出世时,乌洛王便命人打造了几块上好的美玉,她与昳丽,曲礼各持有一块,贴身带着,从不离身。
十三岁那年,她离开洛王府后,便将此玉佩置于檀木锦盒之中,再未打开过。
曲礼五年前便已离世,而时舞手中这块,显然是昳丽所有。
“秦姑娘,你识得此玉佩?”崇扬见胭脂红拿着玉佩发呆,疑惑地问。
胭脂红迟疑道,“这……是昳丽之物。”
“什么?”崇扬诧异道,“如此,那些失踪的孩童,莫非与她有关?”
他欲接手玉佩一看,胭脂红却不动声色地收进怀中。
“仅此一块玉佩,并不能说明什么。此事牵扯到飞沙门,昳丽与飞沙门毫不相干,怎会同时卷入其中?怕不是有心人刻意制造疑点,混淆视听罢了。”
时舞静静地听着,胭脂红说的不无道理,可细听之下不难发觉胭脂红暗地里在为昳丽辩驳。她心中到底是在乎昳丽的,毕竟时至今日除乌洛王外,昳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听闻飞沙门,崇扬满脸震惊,“我听说飞沙门早在两年前便被灭门了。”
胭脂红扫他一眼,淡道,“这我也不解,记得当年我与他交手不过十招便败在他手上,且身受重伤。可月余之后,便传出飞沙门被灭门的消息……”她的眸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据说打败沙振天的,不过是个年仅十余岁的少年,此后那少年便消失了。”
胭脂红忽然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穆向璘,“向璘。”
穆向璘被这一声勾的心花怒放,低低地应了声,“怎么了?”
一旁的楚思冲他翻了个白眼。
胭脂红:“你与沙振天相比如何?你……是他的对手吗?”
穆向璘险些脱口而出: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可沙振天的实力众所周知,他纵然不想在心上人面前跌份,也得实话实说。
“往年与他交过手,不相上下吧。”
话音刚落,楚思便毫不客气地拆台,“沙振天此人深不可测,岂是你我可以匹敌的?”她讥笑道,“不相上下?我看十招也未必接的下。”
崇扬没忍住笑出声。
胭脂红嗔怪地睨了她一眼。
楚思从容地回望着她,眼里还有一丝无辜。
穆向璘面上挂不住,反驳她,“你会武吗?”
楚思大大方方道:“不会。”
“那你如何断定我十招之内必败?”
“我虽不会武,但我懂武,那日北渊的四大勇士,其中之一你都不是对手,何谈敌得过沙振天?”
“那是我未尽全力。”
“真不害臊,你的口气比你的官位大多了。”楚思拼命挖苦,一点台阶都不给他下。
穆向璘从没被人这样挤兑过,登时冷下脸来,作势要教训她。
“姐姐……”楚思回头躲进胭脂红怀中。
胭脂红兜住她,看向穆向璘,“好了……”这么大人了还跟两个孩子似的斗嘴。
楚思回过头,在胭脂红看不见的角度,朝穆向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穆向璘坐了回去,冷声说,“真是没大没小,缺管少教。”
胭脂红的唇角原本挂着浅笑,闻言有些不悦,“她不过是与你说笑,你同她较什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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