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清看出她的忧虑,伸手在她面前敲了两下桌子:“不必担心。”

    江曦从思绪中抽离,扭头看他。

    他自信道:“我既说了会胜,就一定会胜。”

    江曦好奇:“你打算做些什么?”

    邶清从容一笑:“我什么都不必做。”

    “只要谢临在,这一战就不会败。”

    对了,还有谢临在。

    她险些忘了男主光环。

    江曦还想继续问,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惊雷。

    她身体猛地一颤,脸色转眼苍白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邶清见她神色异样,疑道:“怎么了?”

    她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没事。”

    邶清皱眉:“脸色难看成这样,还说没事?”

    “是受凉了?我去找军医来给你瞧瞧。”

    他起身正要迈步,手腕却忽然被轻轻抓住。

    她的手还带着茶杯的余温,手指松松圈着,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莫名让他心里一柔。

    江曦低着头没有看他,轻轻道:“别去了。我没事。”

    帐外又落下几声惊雷,与此同时,圈住他手腕的手指轻颤了几下。

    虽然颤抖幅度很小,可他还是敏感地注意到了。

    邶清反手握住江曦的手,观察她神色,缓缓道:“曦曦这是……害怕打雷?”

    她任由他握着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是吧。”

    江曦想起了从前。

    从她有记忆起,她的家庭就不怎么令人愉快。

    父亲在外地工作,每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她不记得什么美好的事情,只记得父母日日夜夜的吵架。

    电话里也吵,家里也吵。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即使父母吵架会避开她,她也能听到隔壁房间的阵阵响声。

    永不停歇的辱骂和攻击,甚至还有家具撞击的声音。

    她蜷缩在被子里,觉得无助又害怕,到后来逐渐变成麻木。

    但就算江曦变得麻木,不愉快的家庭仍然给她的人生打上了烙印。

    她开始变得对声音敏感,每每听到人提高声音怒吼,或是巨大的响声,她都下意识不安,心里控制不住地慌张。

    巨大的声音在江曦心里代表着攻击性,哪怕是在这里,也让她的身体止不住战栗。

    震耳欲聋的响声让她的心悬在半空,惶惶不安,找不到归处,落不到实处。

    江曦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然后她看到邶清在她身边坐下,又腰身一紧,被他一揽,落入一个怀抱,半边脸正贴在他胸膛前。

    他将白色大氅展开,盖在她身上,下巴抵在她头顶,又用手轻轻掩住她另一只耳,嗓音沉沉道:“别怕。”

    江曦愣了愣。

    帐外的惊雷还在不断落下,但她一边听着邶清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边感受着他掌心的触感,竟然觉得惊雷声变得朦胧又遥远。

    她蓦然感觉不真实。

    她被他抱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以这样亲昵的姿态被抱着。

    这种安稳被爱护的感觉,忽然让她生出一种落叶归根的安全感。

    江曦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这个作精怎么会让她生出安全感?

    耳畔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跳动的节奏极有规律,带着她的心慢慢静下来。

    ……

    的确荒唐,但她却忍不住贪恋这种感觉。

    感受到怀中之人情绪稳定了不少,任由自己抱着,邶清微微弯唇。

    这么乖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藏都藏不住的脆弱。

    和之前害怕蛇的反应有很明显的区别。

    从前她无论是若无其事地自己解决危机,还是毫不在乎地听旁人说她闲话,都像个没什么心事的少女一样,从来不放在心上。

    但她方才心神不宁的样子,让他意识到,她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过去。

    她的过去,甚至可能算不上美好。

    她曾说,在她的世界有很多人宠爱她。

    之前听过便罢,如今细想却觉得不对。

    如果她活在宠爱里,又怎么会在面对危险时当机立断拿起刀?

    那不该是被宠爱之人的第一反应。

    雷声震动之时,明明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她却一遍遍说着没事。

    没事?

    不,怎么可能没事。

    邶清莫名不想看到她这幅脆弱的模样,他想要走近她。

    于是他一伸手,将她护在怀中,温柔道:“别怕。”

    雷声没响多久,大雨落了下来。

    听到外面的雨点声,江曦猛然清醒,从邶清怀中坐了起来。

    她道:“你怎么……”

    邶清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江曦肩上:“下雨了,曦曦身子本就弱,小心着凉。”而后又问她,“这么怕打雷,是为什么?”

    江曦随口回答:“没有为什么,打小就怕。”说完又斜睨他,有些奇怪道,“之前我说怕蛇的时候也没见你问这么多。”

    她捏着肩上的大氅,想着之前亲昵的拥抱,莫名有点不自在。

    邶清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为什么要那样抱着她?

    再如此下去,她真的会自作多情。

    江曦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大氅取下还给了邶清:“我不冷。”

    邶清手里抱着大氅,默了默。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拒绝了他的衣服。

    她还是不相信他。

    军粮日益见空,军中变得人心惶惶。

    谢临的眉深深皱起,忍了又忍,终于一掀帐帘走了出去。

    监军听闻谢临领了一队人正要往邺城方向去,眉心一跳,当下便喊了人匆匆去追。

    两拨人在军营正门不偏不倚撞上。

    谢临坐于高头大马上,连礼都懒得行,淡淡道:“还望监军大人行个方便。”

    监军站在地面,莫名觉得矮了谢临一头,怒道:“谢临,你此举乃是何意!”

    谢临低首看他,不软不硬地回:“征粮。”

    监军一惊,怒意更盛:“大胆!陛下的旨意还未到,你怎敢擅自行动!”

    谢临坐着未动,一字一字沉声道:“倘若陛下怪罪起来,所有罪责我谢临一人承担。”

    “一旦粮仓彻底见空,此战必输无疑,监军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谢临毕竟在战场上滚过,自有一股千军万马的势气。

    监军被他凌厉气势震慑住,半晌也没接上一句话。

    谢临见监军不说话,点头道:“多谢监军大人。”说罢扯了扯马缰,高声道,“随我走!”

    一小队人马迅速绕过监军,出了军营。

    邺城人民淳朴,之前饱受项人掠夺之苦,听说军队来征粮,家家户户都毫不推脱。

    当晚,谢临便带着征来的粮回了军营。

    将士们时隔多日终于喝上热汤吃上热饭,纷纷向谢临感谢道:“多谢将军!”

    谢临也捧了一碗热汤坐于他们中间,语气随和地同他们说说笑笑。

    监军站在自己帐前,面色阴沉地看着远处的谢临。

    前线作战是要听陛下调遣的,如今谢临竟越过陛下旨意,擅自去征粮。

    谢临如此胆大包天,不听教化,他需得尽快将此事奏给陛下,免得惹祸上身。

    三日后,皇帝的旨意到了前线,命监军带人就近征粮,务必坚持到下一次军粮补给。

    旨意到达的当天,已是粮仓见空的第二日。

    若非谢临提早去征粮,只怕军中昨日就会发生□□。

    监军手握旨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忌惮谢临。

    自征粮一事后,谢临在军中的话语权已隐隐有越过他的趋势。

    江曦目睹了征粮这一顿折腾,得知军中一切作战策略都要等皇帝来决定时,觉得非常离谱。

    她对邶清疯狂吐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五万迟迟打不过五千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皇帝又远在千里,明明给了将帅兵权,却又不放心,排兵布阵和策略都要远程指挥,真的是败了也不冤。”

    真的等皇帝研究好对策,黄花菜都凉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江曦有些无力:“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是庸才了。”

    她忧心忡忡道:“前有士兵不堪一击,后有皇帝拖后腿,谢临真的可以扭转局势吗?”

    邶清笑看她:“自然。征粮一事虽小,但已经为谢临赢得了人心,铺好了路。”

    江曦眼睛一亮,往邶清身边挪了挪:“展开说说?”

    她认真的目光,令他难以拒绝。

    “卫国军队数量庞大,但士兵前身却多为流民。”

    江曦一点就透:“流民?防止流民生事,索性全部招募?”

    “正是。”

    江曦懂了:“流民不懂朝堂之上种种,谁能带他们吃饱肚子,他们便信服谁。”

    “不过,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帝难道想不通?”

    “皇帝当然明白作战策略不妥,但他绝不会放权。”

    “此乃人心。”

    历代帝王最看重手中的皇权,莫说放权,甚至还要想方设法地集权。

    如今的皇帝得位不正,只会更想握紧皇权。

    江曦蓦然记起身穿嫁衣那一日,花轿行在闹市区,人群中有声音说,如今国运昌盛。

    的确,经济富足,治安良好,文人墨把酒言诗,谁看了都要道一句太平盛世。

    然而一旦遇上外敌,重文轻武和军队的问题就会一一暴露出来。

    表面繁华,内里空虚。

    卫国已然是一座将倾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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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治好了我的病[穿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式微不思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4章 爱护,反派治好了我的病[穿书],笔趣阁并收藏反派治好了我的病[穿书]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