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是世上最无形的毒药,沈甜已经好几次被他托上云端,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她咬着唇肉,内心天人交战。

    巨大的不真实感淹没她,所有的一切都介于熟悉和陌生中间的临界点,让她不敢向前又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向前探身,距离拉近。沈甜退无可退,脑袋混乱,她视线游离,轻声怨念,“你很不对劲。”

    顾逸之皱眉,‘嗯?’

    “有时候很冷淡,有时候又很热情,冷的时候很冷死,热的时候又让人招架不住,我不了解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既然是成年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全部摊开来讲。

    “我什么时候冷了?”顾逸之回忆和她的相处,觉得她说的是别人。

    沈甜见他不承认,赶紧帮他回忆,“那天在车里,你第一次亲我,然后说要结婚,我没应,你就生气了。”

    他忽然愣住,舔了下嘴唇,“那次是我初吻。”

    沈甜翻了个白眼,“这不重要,你以为我不是吗?”她调整了坐姿,挺起肩膀和他对视,“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生气。”

    顾逸之弯起唇角,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你也是初吻……”

    “……”

    沈甜好想蹦起来锤他头,她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顾逸之!”她磨牙,脸颊的红是暴怒状态。

    他马上收住笑,空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我没生气。”

    “没生气为什么那种态度?”

    沈甜一想到就难受,亲都亲了,交流也渐入佳境,刚有那种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感觉。结果他来了个半路冷战,活生生把她拒之门外。

    这场病也怪他,要是没和他生气,她是不可能忘记盖被子的。

    好生气。

    顾逸之一直游离在状况外,那天他没生气,还笑着把她送上楼,就因为这个,她就气了好几天?

    她以为他不去她家是生气了?

    可那种情况……

    顾逸之扶额,无力地说:“你之前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对你直说吧。”

    沈甜点头,这是在一起最基本的。

    他叹了气,顿了半天才说:“我亲你之后起了生理反应,到你家了也没压下去,怕你觉得我流氓才走的。”

    沈甜没理解他的意思,好死不死的追问:“生理反应?”

    结果话刚滑出嘴,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啊!救命,是那方面!

    四目相对,半晌无话。顾逸之斜靠在椅背,一副我可直说了,是你让我说的,这事不赖我的无辜模样。

    沈甜尴尬移开视线,低声骂了句:流氓。

    可视线却总控制不住飘去他的下半身,她狠狠掐自己大腿,心里狂抽自己耳光。沈甜,你冷静点!

    为驱散车里的尴尬,她嘴硬道:“那你也可以说明的,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你骂我流氓。”顾逸之语气幽幽,开始编排,“要是那天不光说了,还被你看到,我怕是要被你从五楼扔下来。”

    “不会。”她怎么可能那样。

    顾逸之忍着笑,“那你会怎么样?”

    “……”

    沈甜觉得这话题跑到禁区了,站在巨大的禁止标牌下,她茫然,没有头绪,这种事和姚远朱颖这些姐妹聊还好,和他就不对劲了。

    她给自己打气,不要怂,比他大三岁呢,拿出成年人的姿态来!

    “嗯…会建议你去冲个澡。”

    她说这话时候还是发虚,心里想得很好从嘴里说出来就软了。她快速瞟了他一眼,在触到他深沉的眼眸时迅速离开,直视前方,补充了一句,“冷水的那种。”

    顾逸之长长的’哦‘了一声。

    语调带着淡淡的失落。

    他发动汽车,边看后视镜边说:“看来我那天离开是对的。”

    “怎么对了?”沈甜顺手把安全带扣好,怨念地说:“你走了,我晚上睡觉着凉了才发烧了。”

    “你觉得……”他忽然看她,低声问:“我如果在的话就能帮你盖被子?”

    沈甜不敢看他,“不是,你要是洗冷水澡的话就是你发烧了。”她轻轻哼了一声,“众所周知,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发烧名额。”

    “你是说我们是一家人?”

    顾逸之的关注点总是偏离,却该死的每次都击中靶心。

    她索性耍无赖,“我可没说。”

    他轻笑,腾出一只手过来揉了下她的炸毛,手掌停在额头,顿了一会儿才离开,“温度又升高了,怪不得你前言不搭后语。”

    沈甜也觉得这会儿比刚才晕,她把手压在额头感受,摸不出来,哪里都是热的。

    她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

    心里一急。

    “快点,我十一点的火车。”

    汽车依旧平稳,顾逸之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前方红灯,他踩着刹车稳稳停下。

    他看着窝在副驾驶的沈甜,一看就是身体不舒服的恹恹状态,“你发着烧就别赶火车了,等病好了再回去,这几天我照顾你。”

    沈甜摇头,一脸执拗。

    “我不需要照顾,再说了,只是低烧,又不严重。”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踩下油门,无奈摇头,“很倔,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什么?”

    “今天对你的了解,又多加了两项。”

    沈甜气闷,不知道怎么回怼,她抱着药袋,望着街道边接连不断的大红灯笼。其实不回去也行,但也消停不了,她要消耗大量口舌解释不回去的原因。

    去年就没回去,她在电话里说了好久才让她妈相信她没和男人同居。

    甚至连着三天拉着姚远一起视频,才打消怀疑。

    今年的话,要说因为发烧,在她妈那里一听就是扯谎,故意躲着不回去。

    “你送我回家,我收拾一下,再送我去火车站就好。”她故意忍下差点说出口的谢谢,努力营造和他不是外人的氛围。

    顾逸之沉默,车速依然不紧不慢,就像没听到她说的话。

    沈甜磨牙,他是要怎样!她这边态度好了他又在那摆脸。她气得转身和他拉开距离,额头靠在车窗上散热。

    到家时已经八点多,顾逸之一路没说话,她拧钥匙开门,他也沉默地跟进去。

    沈甜没时间顾及他,直奔卧室收拾东西。

    那天买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大包里,她个人的洗漱用品,护肤品,内衣裤,还有什么来着?

    对,压岁钱和红包。

    没给小侄女买吊坠,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千块塞进红包,然后又各自装了两个五百的给爸妈,三个一起放进挎包的暗格里。

    大致都收拾好后,她一阵眩晕。

    扶墙站了一会儿,才感觉灵魂归位。时间紧迫,头是洗不成了,她把头发团成丸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出来时,顾逸之站在门口,一手拿药,一手拿水。

    “吃退烧药。”

    “谢谢。”她赶紧接过水杯,把药片塞进嘴里,囫囵咽下,最后顺了一口水。

    顾逸之接过空杯,心里默记:先咽药再喝水的习惯没变。

    临出门时,顾逸之拎着她的东西,又走到阳台拿起一个小包,看着像姚远淘汰不要的化妆袋。

    沈甜刚穿戴完毕,奇怪地说:“拿这个干嘛?”

    “药箱。”

    她视线一扫,果然,刚才从医院开的药盒都摞在厨房门口的饭桌上。

    “不用吧,回去也有诊所,也有药店。”

    “怕过年不开门。”

    沈甜抗拒地接住他递来的‘药箱’,刚要出门,却听他问:“垃圾也顺便扔下去吧。”

    “不好拿吧。”

    她一共两个大包,一个小包,再拿垃圾的话太不方便了,况且垃圾桶里也没什么会变质的东西,她就扔了睡衣裤和避孕套……

    我去!

    可别让他看到了!

    沈甜一个箭步跳过去,死死拉住顾逸之衣角,急声说:“不用扔垃圾!”

    顾逸之低头看他,另一只手拎着透明塑料袋,里面整齐地叠着两个餐盒,“早上买的小笼包,这个会变质。”

    “好…”

    沈甜冒冷汗,尴尬地松开他的衣角。

    顾逸之似乎没发现她的反应过度,柔声问:“你拿这个袋子重吗?”

    她手指勾住袋子拎了拎,“像羽毛一样轻。”

    车里温度刚好,沈甜又坐回老位置。

    顾逸之没发动汽车,先从手边的‘药箱’里拿出药片递给她,“水在你手边的凹槽里。”

    “啊!又吃药!”她先把药放嘴里,才不紧不慢地找水。哪知这药是没有糖衣的,苦到她不自觉发抖。

    她用最快速度拧开瓶盖灌水,仰头把药送进去。

    “这是什么药啊?苦死。”

    “感冒药。”

    “……”好吧,问也白问。

    沈甜把座椅放低,舒服地靠着,又看了眼时间。

    九点整。

    她住的地方离火车站半小时距离,他速度再慢也能开到,这样一想,心里也自然放松。

    “我眯一会儿,到火车站叫醒我。”

    “嗯。”

    他把车内光源调暗,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毛绒薄毯,一只手展开盖到她身上。

    街上车流拥堵,长街一眼望不到头,红色的灯影下,是一张张翘首归家的幸福面孔。沈甜打了个哈欠,含混不清地说:“堵车吗?”

    “没堵,只是车多。”

    “那就好。”她眼皮沉重,有好几次擦到梦境的边缘。

    眼前朦胧,事物都蒙上一层虚影,她记得最后的画面是他侧脸,陌生,熟悉,安静。

    她被安全感包裹,义无反顾地跌入幽暗的悬崖。

    再醒来时车依旧行驶,只是车窗外漆黑,看不到大红灯笼,前方也没有拥堵的车。

    她嗓子发紧,咽唾沫时钻心的疼。

    无力地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

    她眯眼看了下时间。清晨五点,嗯,五点还早。

    ?

    五点?火车没赶上!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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