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拉对被邀请去人类家中做客这件事是充满热情的,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经验。
“居然有人类主动邀请我进门耶!真是很有勇气。”
“说得你好像是什么恶灵一样。”迈克罗夫特看着眼睛亮闪闪的芙洛拉哭笑不得。
“恶灵,啧,所谓恶灵不就是人类自己划分的吗?”芙洛拉哼道:“单方面决定是否对自己有利。殊不知对妖精来说,也许人类才是那个恶呢。”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迈克罗夫特内心毫无起伏地应对道:“总之,我们先敲门吧,恶灵小姐。”
“你这个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啊。”
迈克罗夫特装作没听见,径直上前敲门。
“你来了,福尔摩斯,太好了。”开门的居然是邀请人本人。
“午安,埃文斯。希望这个时间点没有打扰你。”
“当然没有,我说了随时恭候。”埃文斯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语气相当亲近,这让迈克罗夫特更警惕了。
“昨天说的马卡龙准备好了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没心没肺地响起。
“芙洛拉……”迈克罗夫特看向突然主动插话的少女,明白这个家伙又要开始搞事了,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奇怪的人设。
“当然,当然哈哈哈哈。”埃文斯笑起来,招呼他们赶紧进屋。
迈克罗夫特在踏入客厅前往楼梯那边多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个向下的台阶,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
在进入这座处于巴黎富人区的寓所一个小时后,迈克罗夫特必须得承认,马卡龙确实是很好吃,茶也是好茶,埃文斯作为主人也相当风趣,他先是以学校为话题热了下场,之后又用巴黎的美食把芙洛拉也拉入了谈话。
如果这些甜点和茶不是埃文斯这个主人亲自端上来的话,如果那个据说比巴黎名店还好吃的蒙布朗有在的话,那这一切可能会显得更和谐一些。
“你没有雇人吗?”迈克罗夫特问。
“是雇了。”埃文斯有些窘迫地笑了下。
“但是他们今天都没有来,包括你昨天夸赞的那个做蒙布朗一流的厨子。”迈克罗夫特放下茶杯轻轻说:“发生了什么?让你的佣人们,宁可不要工钱,也要离开你这个屋子。”
“不愧是你,福尔摩斯。”埃文斯收起了笑,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我确实是遇见了麻烦,说来惭愧,我厚着脸皮拉你这个在学校不怎么打交道的人来做客,也正是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福尔摩斯。”
迈克罗夫特没吭声,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埃尔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事情是这样的……我这个房子好像是闹鬼了。”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芙洛拉拿起一块新的饼干,对鬼故事毫无兴趣。
“炉火会自动点燃,洗好的盘子又被弄脏,烫好的衣服第二天被弄皱……”埃文斯苦笑道:“佣人们被吓得纷纷辞职,就连我从家里带来的管家和家庭教师也连夜告辞。”
“听起来都是一些恶作剧类型的事。”迈克罗夫特说:“那你为什么还继续住在这里。”
“还是独自一人。”
“我是想离开的。”埃文斯抱着头:“但是这些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搬家而结束,反而在我住的旅馆重演了。”
“而且……我还开始做噩梦。”
“方便说说内容吗?”
“当然!我这几天一直在做的梦,其实是同一个内容。”埃文斯说:“我站在一楼,地下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有一个小个子的人站在下面呼喊我,让我过去。”
“然后……”他的表情开始惊恐起来:“每做一次这个梦,无论我怎么挣扎,我都会下一级台阶,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咔嚓。”
芙洛拉咬碎了一个粉色的马卡龙。
两个同时被这个声音惊了一下的男士转过头看她。
“你们也要吗?”她咽下点心含糊问。
“不,谢谢。”埃文斯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
“那你有去过地下室吗?”她绝对是故意的,迈克罗夫特觉得自己对芙洛拉的那些小坏心眼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选择继续询问。
“没有,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原因。”埃文斯不好意思地说:“你一向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而且你的观察力很强,人也聪明……”
“我知道我这种行为算得上是冒昧了,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几天我报过警,去过教堂请牧师,找过灵媒,哦!还有那些吉普赛人,但是他们都……。”
“等一下,你找的这些人都没带你去过地下室吗?”迈克罗夫特打断他。
“没错,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最可怕的地方。”埃文斯声音小了起来:“他们说我这个房子根本没有地下室。”
“可它明明在那里!”埃文斯突然高声叫起来:“就在楼梯那边,他们为什么看不见呢?那些佣人也是,就好像我疯了一样。”
听到这里,迈克罗夫特忍不住看了一眼芙洛拉,对方描述的这个场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芙洛拉冲他弯弯眼睛,毫无一点检讨自己吓唬人的意思。
“那些灵媒怎么说?”迈克罗夫特收回目光,继续问:“他们有提过可能是什么原因吗?超自然方面的。”
“有两个说这里什么也没有,还有一个说可以帮我进行仪式驱邪。”埃尔文回答:“实不相瞒,昨天我们遇见的时候我就是去参加驱邪仪式的。”
“没有成功?”
“没有,我昨天晚上依然做了噩梦。而且我现在就差一步台阶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个人说话的气息波动。”
“我找你过来,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是……”埃文斯语气有些激动:“福尔摩斯,告诉我,你是不是可以看见的,我注意到你在进门的时候往地下室方向看了一眼。”
迈克罗夫特看了他这个表情痛苦的同学好一会,才慢慢开口:“我确实是看到了一个下行的台阶。不过既然是超自然现象,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可能不是很合适。”
“啊确实……确实是这样。”埃文斯想了想低下头:“我不应该让你去承担这种风险,这是我自己的灾难。”
“不过,福尔摩斯,你可不可以站在那里看着我,看着我下去。现在是白天,我这里还有很多驱邪的道具。我有预感,如果我不在现在拼一把,今天晚上等我再一次被噩梦所困的那一刻,也许就是我的末日。”他哀求道。
“这个……”这种话确实没办法拒绝,迈克罗夫特想,他完全没有因为对方哭诉的这些悲惨遭遇而放下对这位老同学的警惕心。
因为对方虽然号称佣人已经都跑了,这间客厅也确实有些凌乱,可桌子上干净的烟灰缸和这顿下午茶的摆盘方式还是暴露了对方没有完全说实话。
“只是一个波加特。”芙洛拉顶着自己契约者警告的目光总算放过了那些点心。
“?”
“一种会跟着你搬家,还会让你做噩梦的妖精,喜欢给人制造麻烦。”
“阿瓦隆小姐,你难不成是灵媒吗?”埃文斯有些惊喜地问。
“她不是。”迈克罗夫特说:“她只是对妖精比一般人更了解,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地下室看看吗?芙洛拉。”
“为什么不呢,现在可是白天,波加特也不是什么会造成生命危险的妖精,但是我不想去脏兮兮的地下室。”芙洛拉说:“我觉得你们也可以不用去,因为解决这种妖精的最好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带的搬家。”
“这样就可以吗?”埃文斯问。
“是的。你以前住过这个房子吗?波加特一般这么闹腾的也少见,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在小时候住过。”埃文斯有些为难:“也许是?我小时候很调皮,在地下室搞坏过很多东西。那我道歉有用吗?”
“你可以试试,最好带些农作物当礼物,也许会有用?”芙洛拉说:“既然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也没缺胳膊断腿的。”
“我愿意试试,什么农作物可以。”
“土豆?”芙洛拉犹豫道。
“有!我现在就去拿。”
不一会,这个穿着昂贵面料的年轻人就拉来了一大袋带着泥土的土豆。
芙洛拉眯起眼,点点头。
“那,福尔摩斯?”埃文斯语气中满满期待。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我陪你下去吧。”
他们两个领着土豆向楼梯间走去,芙洛拉则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继续喝茶。
迈克罗夫特知道她是在放任事情的发展。
“看来我必须得进那个地下室看看了,希望它的气味可以好闻一些。”
黑洞洞的地下室大门就在楼梯的尽头,迈克罗夫特跟着埃文斯一起缓缓下了台阶。
一级、两级……
现在是最后一阶了。
“喵~”
迈克罗夫特一个激灵,看向自己的脚边,一只胸前带着白毛的黑猫卧在那里。
他不由看向埃文斯,对方表情很紧张地看着那扇黑色的木头门,根本没有注意到猫的存在。
“我们进去吧,福尔摩斯。”他举着蜡烛颤抖着说。
“好。”
迈克罗夫特装作没看见猫的样子,和他一起推门进了地下室。
“咳咳咳”陈年的灰尘被开门带起的气流卷起来。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埃文斯有些茫然地放下土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喊它吗?”
“你可以试试?”
迈克罗夫特环顾这间堆满了旧家具的地下室说。
于是,埃文斯喊了两声,还大声道了自己小时候的歉,但是依然无事发生。
“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埃文斯低声说。
“确实不一样。”迈克罗夫特赞成道,他注意到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那是什么?”
“啊,那个啊,好像是一个镜子。”埃文斯回答:“应该是我小时候打破的,然后被扔下来了。”
迈克罗夫特对镜子这个词现在比较敏感,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那只猫依然在他脚边的黑暗里潜行着,绿色的眼睛比蜡烛还亮些。
埃文斯依然像是没看见它。
迈克罗夫特想了想,还是没管,大概是因为他在这只猫的绿眼睛里面看出一些诡异的慈爱感情来,还有就是对方那明显守护的姿态。
他举起蜡烛低头去查看那个破碎的镜子。
“对不起了,福尔摩斯。”埃文斯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谁让你如此的幸运呢?”
什么?他幸运?迈克罗夫特在被推向前的时候脑子里满是问号。
“但是这个力量不是你这种普通人应该得到的。永别了,老同学,那位西尔芙,我会好好照顾的。”
迈克罗夫特不受控制地向镜子前倾,当他手下意识去按住镜子支撑的时候,他按了个空。
“埃文斯那家伙说的西尔芙,不会是指芙洛拉吧。”迈克罗夫特在跌入了那面破碎的镜子之中时想道:“居然是因为这个吗?”
埃文斯在自己的同学完全消失了镜子里后,才上前查看。然后他表情恢复了轻松,不再是刚刚那副对一切紧张的神态,向门口走去。在路过那袋子土豆的时候嫌弃地踢了一脚,这惹来角落里一个柜子发出剧烈的咣当声。
“不会赖你的帐的。”他收回腿,整理了一下衣服,绕过了土豆。
“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在锁门的时候他自言自语道:“这样可比直接解决掉你要温和多了,你的存在会被遗忘,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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