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工以后,河堤上士兵们来来往往,从昨天开始新兵们就加入了进来,他们筑堤的效率也就更高。

    兰骜一上午忙得头都不抬,期间好几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寇行戈过来记数时就忍不住问他:“你昨夜没有睡好吗?”

    兰骜摇头否认,支在左臂上的脑袋却往下一滑,惊得他瞌睡虫跑了一半。

    寇行戈看向他的眼神一言难尽,“要不你还是到我们那边睡吧。”

    高纪阳的营帐里只睡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当官的,他怕兰骜在那边受欺负。

    兰骜也不想让他担心,更重要的是不能暴露高纪阳和莫怀誊晚上不在营帐的事情,于是强撑着打起精神,试图用事实说服寇行戈,他真的没有睡不好,“你们一个个都太厉害了,石头一篮子一篮子往河堤上挑,我都快记不过来了。”

    他用笔杆敲了敲摊在桌面上厚厚一摞册子,苦笑道:“我每晚回去都要把当天记的整理出来,很麻烦,可能就显得有些憔悴了。”

    看不出来寇行戈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从怀里掏出个石榴,放在了兰骜桌上。

    兰骜看了看石榴,拿起来放到鼻端闻了闻,香甜中带着丝丝酸涩,“这是哪来的?”

    寇行戈环顾四周,用手挡住嘴巴,低声说:“村外有一片果林,我们过来时看到了,昨晚就偷偷去了一趟。”

    兰骜目瞪口呆,“你,你们偷别人家的果子?!”

    “不是偷。”寇行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这是拿东西换的。”

    “你能拿什么换?”

    寇行戈不说话了,他才不愿告诉兰骜自己把昨天分到的馒头挂在了石榴树树杈上。

    再说了这么干的又不是他一个人。

    兰骜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勾勾手指,让寇行戈凑过来,“你们,偷,偷偷摘了多少?”

    寇行戈很干脆地供出了同伙,“有四五个人吧,我只摘了一颗,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说着,他悄悄瞥了兰骜一眼,“放心,我们没做的太过分,只是少了几颗果子,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过如果有人看到他挂在树枝上的馒头就不一定了。

    兰骜叹了口气,把石榴重新扔回寇行戈怀里,“你拿走,我不吃。”

    “干嘛?”寇行戈睁大了眼睛,语气还有些委屈,“我这是特意给你摘的。”

    兰骜白他一眼,“我没揭穿你干的好事你就偷着乐吧,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偷果子的事情告诉莫都尉。”

    莫怀誊虽然没有直接带过新兵,不过他在临潢左卫积威已重,大家莫名就有些怕他,就算是寇行戈也不例外。

    不过——

    “你真不要?”他还试图引诱兰骜。

    兰骜:“……”

    寇行戈引诱不成,把石榴小心藏好,挑起担子就准备走了,兰骜叫住了他,“唐南怎么样了?”

    昨天他和莫怀誊、高纪阳回到营帐的时候,唐南已经离开了。

    他今天一直在忙,本来想着唐南过来报数时会再遇到,可是他看了一圈,却发现唐南并没有在河堤上。

    “他被莫都尉安排去给贺叔帮忙了,你不知道吗?”寇行戈说。

    贺叔就是他们伙房的大厨,是后来跟着莫怀誊他们过来的。

    兰骜闻言就没多问,伙房那边活儿没那么重,唐南过去也算合适。

    ……

    时间很快又来到了晚上,放工的时候刘运找了过来。

    高纪阳一看到他就主动打了招呼,“刘师爷,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刘运:“……”

    他朝高纪阳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不巧,宋大人今天有事没过来。”

    意思是送饭的人没来,他自己还饿着。

    “这样啊。”高纪阳表现的很是遗憾,惹得莫怀誊都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凑到莫怀誊耳边,小声给他讲起了刘运的怪癖。

    刘运:“……”

    我本人还在这里,你们这样合适吗?

    他咳了一声,走到莫怀誊面前,比刚才给高纪阳见礼时恭敬多了,“莫都尉,在下过来看看南桥的堤坝修筑情况。”

    他们的任务是一样的,只是一方从村北的潢水干流往西修,另一方从村南的支流逆流而上,最终是要在西边的堰口汇合的。

    眼下修到堰口最多再用一两天的时间,他们也应该考虑收尾的事了。

    莫怀誊点了点头,带着刘运到了他们的营帐里,里面挂着一副早就准备好的地图,上面画的正是双桥村周遭的地形。

    两人对着地图商议起了后续要注意的事情,问题不多,双方各干各的事,但要保证不出差错。

    “那就先这样。”刘运心里有数了,就准备和众人道别,“宋大人说了,等事情办完,他准备请大家入府一聚,也好答谢临潢军的仗义相助。”

    莫怀誊也不推辞,“宋大人客气了。”

    “我们一定按时赴会。”高纪阳在旁边补充道。

    ……

    眼看双桥村的事情即将完工,夜探宁长县驻军的任务就变得迫在眉睫,好在这对于莫怀誊和高纪阳而言并不算很大的难题。

    他们之后又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几次出入河对面那座土丘,在临潢军准备离开双桥村的前一夜,终于将那副草图补充完整。

    只不过,看着眼前渐渐成型的草图,几人的神情却并没有大功告成的轻松,反而有些凝重。

    兰骜看着上面标注出来的地方,又是粮仓又是兵器库的,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赵郡守,究竟想干什么?”

    他活到这么大,也只不过一个升斗小民而已,人生的前十七年,虽然多有波折,可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要命的麻烦,更别说是谋逆叛乱这种动辄使江山倒转的大事了。

    而且只要想到临潢县与宁长县只有一河之隔,如果到时候真要出事,他们这里是怎么都不可能幸免的,他就难免心中焦躁。

    要是战火波及到他的家乡玉屏镇怎么办?

    他的娘亲、弟弟妹妹,还有同村的一些乡亲父老,大家都在那里……

    莫怀誊与高纪阳考虑重点的和兰骜不一样。

    高纪阳直接站起身,“我这就启程去云扬府,把这图送到徐将军手里。”

    如果赵浚真的起兵,云扬府和宁北郡是不能动的,虽然草原两部近些年老实的几乎让人忘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双方对峙多年,他们是不会被眼前这种的假象迷惑的,高纪阳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大燕内部乱起来,北方边境必然要迎来一场大的动荡。

    那么除了他们,能够将赵浚的兵马挡在京城之外的,就只有永安郡东边的易州军,以及平西将军罗户统领的岭北军了。

    易州军的主将韩陟安年纪已经很大了,虽说他后继有人,早早就培养出了一个有天生将才之称的孙子,但是那个韩擎今年还不到十六岁,就算他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能真让他领着数万兵马挡在叛军之前啊。

    如果再给韩擎两年的时间,他或许有这个本事,但是天才没长成之前就不算天才。

    韩擎甚至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

    至于岭北军,那也是动不得的,因为岭北郡上接藩龙府,西邻西域金葛部,是大燕西边的门户,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狼入室。

    四面的军府都不能动,要平乱就只能靠京城附近几万地方驻军,但那些地方很难及时发现永安郡的动向,赵浚要是突然起兵,等到各路勤王军到达京城,估计就只能给皇帝收尸了。

    所以他们必须要先把宁长县的消息传出去,再借由徐济之手提醒皇帝,让他早做防范。

    高纪阳说走就走,几乎没有任何停留,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到外面牵了马,就急急朝着云扬军大营而去。

    兰骜目送他离开,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这样做来得及吗?”

    “反叛这种事,不是说起兵就起兵的。”莫怀誊表现的不像高纪阳那么紧张,他觉得眼下的情况还不到十万火急的程度,“赵浚的所作所为,可以确定他有不臣之心。不过如今的大燕国泰民安,既无天灾又无人祸,他想改朝换代,也必须要等一个时机。”

    时机,说来只有两个字,但有些人为了所谓的时机,可以蛰伏数年,甚至延续几代人,赵浚明显就是后者。

    “收拾东西吧。”莫怀誊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兰骜说:“等河堤修筑结束,我们也要赶回临潢军营地了。”

    兰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四周依然静谧的村庄,等到战火燃起,这里又有多少人可以幸免呢?

    他看向莫怀誊,眼中带着几分征询,“双桥村的村民,到时候该怎么办?”

    莫怀誊定定地看着兰骜的眼睛,片刻后转过头去,语气平淡,“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就算是永安郡的百姓,也会有不想打仗的。”

    兰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闭了闭眼,“临潢军,会束手旁观吗?”

    听高纪阳分析大燕的兵力部署时,他就知道云扬军是要守边的,哪怕内部打的天翻地覆,也不能让北边草原部族有任何可乘之机。对此,他是理解的,守外安内,有的时候就是件两难的事情。

    “不会。”

    他听到了莫怀誊斩钉截铁地说:“临潢军既然驻守在此地,就有保护百姓的职责。”

    他们可能护不住每一个人,但是临潢县不会因为紧邻永安郡,就成为叛军铁蹄下第一个沦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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