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看过大夫回家的路上,兰添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掰着手指头说:“刚刚你拿钱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腰上的钱袋,就算把买药看大夫那十个铜板去掉,里面还剩了许多,哥,咱们这是发财了吗?”

    兰漾晃着兰帜的手臂,已经开始畅想他们家突然暴富后的场景,“大哥,咱们有钱以后,我可以买镇上的糕点吃吗?桂香坊的,前几天李月儿娘亲买了一包,她还偷偷送了我一块儿让我尝尝,是真的很好吃。”

    兰骜伸手刮了下兰漾的鼻子,“小馋猫,就喜欢吃。”

    兰漾被说了也不生气,嘿嘿直笑。

    兰帜比二哥四妹要敏感些,他想着离开孙家时大哥说得话,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大哥,无缘无故的,孙老爷为什么会给我们钱啊?”

    二哥被孙守亭失手打伤眼睛是后来的事,所以大哥身上的钱,是在到后院找他们之前就有了的。

    他不记得他们家和孙老爷有什么往来,平白无故人家为什么会给大哥钱?

    终究还是要说清钱的来路。

    兰骜也在考虑着该怎么和弟弟妹妹交代,实话实说或者瞒着他们,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前者。

    乍然听闻大哥要代替别人去从军了,兰家三个小的都愣住了。

    兰漾的大眼睛里很快蓄起泪水,她一把抱住兰骜的大腿,哭着说:“我不要大哥去当兵!”

    兰添的眼睛本来就不舒服,被兰漾一带,也几乎要哭出来,“大哥,哥,我们把钱还回去。我已经长大了,以后肯定会努力赚钱,到时候你就有机会读书了,我会供你读书的,你别去好不好?”

    兰帜本来是牵着兰漾的,现在兰漾跑去抱着大哥哭了,他手里空落落的,只能右手捏左手,反复用牙齿去磕自己的下嘴唇,磕的几乎见血,“大哥,当兵打仗会死人的。”

    “帜儿,张开嘴。”

    兰骜察觉到兰帜的情绪不对,带着腿上的小挂件一起走到兰帜面前,弯下腰仔细观察着兰帜的神情,然后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温声道:“别担心,大哥不会有事的,现在世局那么安稳,根本不会打仗的。你们乖乖在家里等着,只去两年而已,期间大哥会给你们写信。”

    因为兰帜这一意外变故,包括兰添和兰漾在内,一时间都顾不上兰骜要参军的事了,他们纷纷围到兰帜身旁,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兰帜的异状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平复下来,兰骜心有余悸,不敢再在路上停留,连忙带着弟弟妹妹往家中赶。

    在村口他们碰到了铁牛,小少年看到兰骜一行人后想要跑过来,走到跟前却又停了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对兰骜说:“兰大哥,我把我娘要给你的豆渣送到你家去了。”

    “有劳你了。”兰骜笑着朝铁牛道谢,“等改天我再去镇上,给你带好吃的。”

    “不,不用。”铁牛偷偷瞥向兰添,小声道:“只要兰添不生我的气就好。”

    兰添一脸莫名其妙,“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铁牛抬头看向兰骜,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猛然间一拍自己的脑袋,也笑了起来,“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忘了还借你的弹弓,明天我就给你送家里去。”

    “不用送,你喜欢就继续拿着玩呗。”兰添一手轻轻按着眼角,另一只手朝铁牛挥了挥,“再说,咱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你要真想还我直接扔过来就可以。”

    “那我还是再玩儿两天吧。”

    心里一块儿石头落地,一个下午都在担心会被兰添指责为叛徒的铁牛狠狠松了口气,对待小伙伴的态度也恢复了往常那样,他上前勾住兰添的肩膀,“明天铁牛哥哥带你去山里打鸟!哎,我说,你这眼睛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吗?”

    “占谁便宜呢?”兰添一把打开铁牛的手,没好气道:“没打架,也不打鸟,我这几天都不会出来玩了。”

    铁牛愣住,“为啥啊,是因为你眼睛肿的像颗土豆,不好意思出门吗?”

    “你才像土豆!”兰添气呼呼地用手去锤铁牛,“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啊?!”

    “别闹了。”兰骜上前分开两个打作一团的少年,对铁牛说:“是因为我过几天出远门,兰添要帮我准备东西,所以他才会没时间出来。”

    铁牛:“兰大哥要出远门?你要去哪儿啊?”

    “一个远房亲戚家,他们请我过去做帐房先生。”兰骜没有说自己要参军的事,虽然一县之内花钱请人代役的事情不在少数,可他的事却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至于原因,他文弱秀才的形象在村里人眼中根深蒂固,万一被人知道了,他少不了要面对又一波同情的眼神洗礼。

    铁牛一路跟着他们从村口走回来,直到他们要进院子了,他才依依不舍的和兰添道别进了自家大门。

    兰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天真地说着扎心窝子的话,“二哥,铁牛哥哥是不是不太聪明,你不能出门他就不能来家里找你吗?”

    再不济,他往他们家墙头下放张凳子站上去,随便喊一声,兰家人都能听得见。

    兰添摸了摸小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嘘,下次再说这话时小声一点,不要被你铁牛哥听到了。”

    兰漾眨了眨眼,“哦。”

    兰骜安置了兰帜,看着他睡下后出来,正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笑着摇了摇头,“兰添,眼睛不舒服就回屋休息,兰漾你过来帮大哥烧火。”

    兰漾乐呵呵道:“好嘞!”

    烧火做了晚饭,兰骜先服侍着母亲吃下,然后才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

    他给母亲的理由和铁牛的是一样的,母亲身体不好,他不想刺激她,所以已经提前和弟弟妹妹通了气,不准他们告诉母亲真实的情况。

    “你长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兰母背靠着厚厚的软枕,看向兰骜的眼神中满是疼惜,“为娘的没用,还一直拖累你,眼下你能找到一个好前程,娘高兴还来不及。”

    兰骜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低着头敛去眼中的湿意,笑着道:“娘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从来不是我的拖累。相反的,我和添儿、帜儿、漾漾已经没了爹,如果再失去您,那家哪里还能称得上是家?”

    兰母闻言再忍不住,悲切地落下了眼泪,“娘就是心疼你。”

    兰骜抬起头,安慰兰母,“娘,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

    兰家所在的村子虽然离镇子很近,但是放到整个临湟县来说,属于非常偏远的地界。从镇子上到县城去,骑马也要一天时间,更别提寻常百姓家压根见不到马,所以大部分去县城都是在镇上搭辆牛车。

    乡间道路大多崎岖不平,牛车晃悠悠驶过,时间久了,能把人五脏六腑颠错了位。

    兰骜在上面坐了两天,下来时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如果不是有孙家安排送自己过来的人扶着,他肯定就要摔到地上了。

    站稳之后,顾不上会不会斯文扫地,兰骜一扭身找了个角落,弯着腰就开始干呕,呕到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一旁的孙大福见状都被吓住了,心中感慨这兰家老大坐辆牛车反应都这么吓人,他这样的去了兵营,还能有命在吗?

    当然,这些话孙大福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他一个在员外家做长工的,哪里能干涉主家的决定?

    见兰骜吐得厉害,他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从牛车上翻出水囊,连带着干净的布巾一起给他递了过去。

    “多谢。”兰骜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吸了一下鼻子,有些狼狈地朝孙大幅笑了笑,“这一路上多亏孙大哥的照顾,兰骜感激不尽。”

    “你这,你这就言重了。”孙大幅对上兰骜一双染了水光的眼睛,一下子给看得不好意思了,“我们老爷要我跟过来的目的就是来帮你,你不用这么客气。”

    乖乖,虽然早知道兰家老大长得不错,但他这一哭起来可真不得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梨花带雨!

    孙大福感慨,他还没见过,一个男人,哭起来能比女人还好看……

    兰骜这次到临湟县城来,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买些到兵营里要用的东西,二是要通过孙家人的引荐,去见见临湟县今年负责徭役派发的官员。

    当然,这次见面的性质并不正规,他们是为了商议怎样偷梁换柱才最稳妥。

    买东西很容易,孙大福之前就来过临湟县城许多次,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铺他都熟悉,有他带着,兰骜很快就买好了自己要买的东西。

    然后就是要去见那位常掾吏。

    常掾吏长得高高壮壮,皮肤有些黑,模样尚且算得上周正,他见到兰骜后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他指着兰骜,问孙大福:“你是说,孙老爷找来代替孙守延的人就是他?”

    孙大福点头哈腰,“没错,就是他。”

    常掾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挥着手就要把两人打发走,“走走走,回去吧,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们。”

    “这又是为何啊?”孙大福陪着笑,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了常掾吏手里,“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看您跟我们家老爷都那么熟了,就请您多费费心。”

    “这压根不是我费心思就能办成的事!”常掾吏一边诉苦一边不忘颠了颠手里的布包,大概估出里面东西的分量后,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这样吧,我看这小子面相像是读过书的,我也不让他去劳军营受罪了。”常掾吏看向兰骜,拍板道:“你就去咱们临湟驻军那里吧,今年刚有一批新兵入伍,你能识文断字的话,还可以在军中找个轻省活儿干,就不用像其他人那样累死累活地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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