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的样子显得很轻松,只是一笑:

    “放心吧,就算你能带我出了院门,毕竟出不了宫门,孤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去呢?”

    郑熙听东平王说得明白,知道他不会惹出什么祸事,便点一点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郑熙在前面引路,带着东平王出了这小院。一直往孝慈宫去。

    东平王已经多年没有进过宫了,忍不住要四处张望。原本熟悉的地方,在夜色之下似乎变了一种样子,让他有些辨不清方向。况且,如今的宫中,与先帝在位的时候,也不一样了。

    郑熙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引着东平王往前走。不久,两人就到了太后住的孝慈宫。

    居然……是这里吗?

    东平王对这座宫殿极为熟悉,只因他母亲孝宁皇后生命中的最后半年,就是住在这座宫殿里的。

    当初那件事发了之后,先皇出于多年的夫妻情分,并没有褫夺她皇后的尊位,不过也不许她再住在专门给皇后准备的栖凤宫里,而是将她搬到了这里。

    这间宫殿本来是一百多年前那位出名的李贵妃的居所,当时在位的文帝不能将其立为皇后,便为她修建了这样一座形制与栖凤宫类似的宫殿,与她一同居住于此。

    李贵妃只活了二十七岁就死了,她死后再没有其他人获得她那样的荣宠,不久,文帝也抑郁而终。

    后来的皇帝认为这座宫殿多少有些不祥,况且将它作为妃子的居所又有些逾制,故而百年之间,这里一直没有人住过。等到孝宁皇后住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

    尽管如此,孝宁皇后还是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后来她听说儿子被封为东平王,将要流放到东疆,就在这里自缢了。

    这已经是七年之前的事,东平王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有一股彻骨的寒气涌上心头。

    谁能想得到呢?这样一个地方,换了一块牌匾,就成了太后的寝宫。

    东平王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看来,皇帝对这位太后,果然不曾存着什么好意。

    不过这里与当初他母亲在这里住的时候,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皇帝大概也要存些脸面,大概也将这里好好修缮了一番,此时看起来,倒不比当年孝宁皇后住时显得破旧,只觉得是个清幽的所在。

    孝慈宫这边,太后早知东平王要来,已然将无关的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命他们早早去歇着了。

    只有紫珠一个,打着灯笼在门口迎接。

    东平王见到紫珠,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脸。

    虽然服色一致,但这人并不是他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宫女。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东平王没有在意。

    紫珠在前面,引着东平王和郑熙进了正殿。

    正殿里早已布置妥当,太后坐在正座上,面前设了帷幔。殿内的两处灯台,都摆在来两侧,故而太后可以从里面看清东平王的脸,东平王却只能发现里面有个人影,完全看不清太后的模样。

    东平王并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如今他算是外臣,与太后见面,隔帘也是理所应当。虽说这是一场秘密进行的会见,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该失了礼数。

    东平王下拜行礼:

    “东平王见过太后。”

    帷幔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东平王快快请起,我年纪轻,受不得东平王这么大的礼。”

    东平王笑着摇头:

    “话不是这么说,您是先帝亲封的皇后,便是孤的继母。孤王与继母第一次见面,行礼也是应当的。”

    帷幔里传来了笑声:

    “东平王果然很懂得礼数,哀家并未看错人。”

    东平王很慎重地行完了礼,站起身,坐到紫珠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随即说道:

    “当年我在京中,也曾听闻太后的才名,可惜未曾得机会一见,今日见到,总算了却了平生心愿。”

    王度阡笑道:

    “我是妇道人家,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就算年轻时有一点名望,也不过是借着家父的名声罢了……实在比不得东平王。”

    东平王也笑着摇头:

    “惭愧,惭愧。”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番之后,王度阡问道:

    “东平王此次进京,当然是为了来祭祀孝宁皇后,除此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东平王哪能听不出王度阡的弦外之音,笑道:

    “我倒是有心做些安排,不过皇上的性情实在过于多疑,将我软禁在宫中,不得动弹。”

    王度阡摇头笑道:

    “只是这般,王爷就当真动弹不得了?我可不信。”

    东平王也笑道:

    “属实是动弹不得,若不是娘娘派郑秉笔把我带出来,我今日也没机会来向娘娘请安。”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郑熙适时开了口:

    “王爷虽说没机会到处走,您那几位近臣,在鸿胪寺住着,倒是来去自由……昨日一天里,着实拜访了不少人。”

    东平王笑道:

    “您瞧,我就只有这点手段,还早就被识穿……一切都逃不出郑秉笔的法眼,现如今诸位手中都有相应的牌,只有我是刚到京中,两眼一抹黑。”

    王度阡道: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小打小闹,彼此通个信息罢了,您却是先帝唯一嫡传的子嗣,出来说一句话,谁都要卖个面子的。”

    东平王连连摇头:

    “这话可不敢讲,太后娘娘说这样的话……要把那一位置于何地呢?”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面上却带上了一点微笑。

    只看这一点微笑,便知道他绝不是个老实人。

    只听他停了一停,又道:

    “我此次前来,除了来拜见太后,也为了要请太后帮忙,向王丞相致意——王丞相乃是股肱之臣,我一向敬仰,这次回京本来想亲自前往拜访,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约实在脱不开身,还要请太后娘娘替我解释一二。”

    听东平王提起她的父亲王举,王度阡一下子精神起来:

    来了。

    王举做了多年丞相,在群臣之中颇有人望。倘若东平王有篡位的意思,就必须赢得王举的好感……否则将来的场面一定会非常难看。

    东平王此时,显然是要向王举示好。

    王度阡笑道:

    “家父近些年来年纪渐老,常思归隐,不过如今朝中确实没有能担得起丞相一职的人,他也就只得继续勉强维持……说起来,家父对东平王一向评价颇高,就算东平王没能亲自前往拜访,他也一定不会苛责的。”

    东平王笑道:

    “这样我便放心了——有王丞相这样的重臣在,以后无论出什么事,国中总能稳如泰山。”

    王度阡摇摇头:

    “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又有东平王这样有能的藩王驻守东疆,想来也出不得什么事。”

    太后的语气有点特别,似乎意有所指。东平王面带微笑,只装作没听懂:

    “要说天下承平,那自然是天子之功,百姓之福。与我这样的藩王,倒是没多少关系——太后着实将我捧得太高了,不过要依我想……大概也的确出不了什么事。”

    两个人像这样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句句都在打哑谜。要是有人从门口经过,听个一句半句,一定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好在这两个人彼此都听懂了,而且也算是谈得挺满意。

    不过东平王心里还装着别的事。

    他与太后坐在一起说了这么半天,只觉得太后的声音略有些耳熟,仿佛不久前曾经听过。他想了又想,不免有了些特别的猜测。

    这猜测实在有趣,一开始的时候,东平王几乎不敢相信。不过随着与太后的谈话,东平王心中越发确定,决意试探一番。

    他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

    “我还有一事想问。”

    “东平王请讲。”

    “数日之前,我刚到京郊之时,有一位蒙了面的女子身着宫装,来到我驻扎的营地,自称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代替太后娘娘,前来向我致意。”

    太后的心往下沉了一下,不过她知道他或许要提起此事,心中早有准备,仍显得非常镇定:

    “不错,那确实是我派去的人。”

    东平王歉然一笑:

    “不知她向太后回报时,可曾向太后说知——当时我因为心中疑惑,故而扯去了她的覆面,出言试探了几句,不想却吓着了她。之后她掏出匕首,又提起太后的名字相胁,我才惊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任由她逃走了。”

    王度阡听他提起当日之事,心中紧张起来,但她的语气仍是十分平稳:

    “此事我已知晓,实在不怪东平王。那宫女在东平王面前失了礼数,确也该得些教训。”

    东平王摇头道:

    “实在是我把她吓着了,方才我进来时,却不曾见到那位宫女,太后可否将她请出来,让我可以当面致歉?”

    太后道:

    “她今日被我派去做事,如今尚未归来,王爷的意思,我自会转达给她知道。”

    王度阡以为这样就可以混过去,没想到东平王竟摇头道:

    “我想见她的理由,其实不止于此。”

    “哦?”

    东平王站起了身:

    “那位女子长相秀美,令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今日前来,实在想问太后讨了那女子回去做个小妾,不知太后可愿意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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