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淡风轻,晴空万里。

    但天气与情绪毫无关系。要知道这桩凶案有多诡?且看诸君面色有多黑。

    专用办公室里,段虎看组员们一个个低眉垂眼,估计再分析下去没多大意义,因为事情都摆在那,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迷雾重重。

    他叫慕容孜打开投影仪,然后清了清嗓子,感慨道:“从警多年,办案不少,不可思议的是,往往都是因为信息量太少而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而这次锁定不了嫌疑人,居然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还真是长见识啦!”

    顾学军道:“我昨天的推断其实也有纰漏,如果窃贼男用车将舒静拉进竹林,则必然留下辙痕。如果他把舒静背进竹林,则他的脚印不会这么浅。如果他扶着舒静入竹林,则必遭反抗并留下痕迹。起码,舒静的手肤和指甲就不会这么完整。就是说连窃贼究竟是怎么把舒静弄到现场的,目前都无法确定。”

    万海通自信道:“这个我来解释,窃贼男必是把舒静背到竹林中,作案后再把深的脚印给破坏了。浅的脚印是他和约会女人于他作案之前留下的。”

    向阳不以为然道:“你把窃贼男将舒静背到现场却留下较浅脚印的问题,解释为是他作案后把深的脚印破坏了。那么,他为什么要破坏?这不跟你昨天所说的、窃贼男连j液都不怕留下更不会怕留下足迹相矛盾吗?”

    “是这样喔?”万海通挠挠后脑道:“我又想错了!”

    慕容孜嘟嘴道:“晕!”

    “现在案情复杂,分析遭遇瓶颈,必须通过g塞出处,交通工具,作案工具,目击证人去寻找新的线索。工作要注意策略,力争低调高效。”段虎叫慕容孜关掉投影仪,当机立断道:“顾学军去查寻g塞出处;万海通去找涉案交通工具,包括机动车和人力车;向阳去找作案凶器和证物,包括胶带、手套和舒静的手机;慕容孜去调查时创丰和姜伟奇的社会关系,主要针对他们在事业经济情感等方面的重要关系人;我负责寻访目击证人。希望大家能有所发现,找到突破口。否则没法向上面交代,没法面对市民。”

    组员们同时起立行礼,齐声道:“yes!”

    顾学军当然明白,叫他去查寻g塞的出处,肯定是找使用人而非去找出品人。他当即去了“万欢玩具厂”调查。被销售经理连花告知,此货自入市以来,连批发带零售加赠送,迄今为止已出厂近6万支。发往世界各地。而且涉及到隐私问题,客户信息保密。要查使用某一支g塞的人,无异大海捞针。就算你知道谁买过,也不方便问。你真敢问,人家看在你警察的身份上,说句早扔垃圾桶里啦,你还能怎么说?

    顾学军被连花最后一句问得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回了警队,坐等挨训。

    万海通跑到交警大队,调取全市监控,将案发期间于自由公园附近道路出入过的各类车辆归纳起来,何止千部?

    况且你即使知道其出入过该片区,却并不能证实这些车有没有接近过案发区。因为那一带属于监控盲区,否则嫌犯不会选择在那里动手。

    万海通忙得焦头烂额,却是劳而无功,一如顾学军这般,耷拉着脑袋回警队,坐等挨训。

    向阳找到市环卫处,了解到25日自由公园附近几个垃圾点的垃圾,都运到垃圾场去了。

    他私人出钱请了十几个民工,在环卫人员的确认下,去该垃圾场翻找了一整天。又发高价请原班人马加班加点,打着手电筒于自由公园附近的下水道和臭水沟里找了个遍。

    直到凌晨两点,胶带、手套和手机(舒静用)的影子都没见着。

    向阳破财费力,一无所获,亦如顾学军和万海通那样,耷拉着脑袋回警队,坐等挨训。

    慕容孜去调查时创丰和姜伟奇的社会关系,肯定不能见人就问,因为一个是高官,一个是在押嫌犯,觉悟不高的寻常百姓都不想跟自己找麻烦,问谁也不会睬你。

    她心里这样想着,就去了户政科。

    了解到时创丰的母亲罗香叶有个妹妹叫罗香草。罗香草和老公韩顺吉生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韩硕,小的叫韩勋。

    韩硕是“不夜天桑拿中心”的老板。韩勋是“昌和基建工程公司”经理。即时创丰是韩硕和韩勋的表哥。

    时创丰有个妹妹叫时殊君。她是“隆盛建材广场”的老板娘。

    时创丰和舒静的独生子时世杰在法国留学。

    姜伟奇的社会背景相对简单。

    他老婆骆桂珍是市环卫处后勤科主任。

    他父亲姜福多和母亲毛卉都是下岗工人,赋闲在家。

    他儿子姜坤十四五岁,在读初中。

    慕容孜决定从时创丰和姜伟奇各自的夫妻关系入手,看看会不会因为婚外恋导致情杀。

    她从“万欢玩具厂”保安队长杨镇、和人事部的文员袁慧那里了解到,舒静长相体面,心地善良,性格开朗,助人为乐,人缘很好。厂里本来就忙,她又喜欢热闹,经常自觉加班,所以回家一般比较晚。

    谈到姜伟奇时,杨镇和袁慧都表示:

    他长相平常,但工作能力强,口才好,爱开玩笑,男女之间偶尔会侃些俏皮话,也不见有啥出格的行为。

    听人说他很怕老婆,却不知道这次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干出这钟卑鄙无耻的事情。

    要说是他杀了舒静,他们还真不敢信,平时大家相处得像兄弟姐妹一样亲,怎么下得去手?

    相比顾学军、万海通和向阳这三位哥,慕容孜的收获算是大的,但同样没有为破案带来什么转机,她也只能是耷拉着脑袋回警队,坐等挨训。

    段虎给各组员派完任务后,立即找到局长办公室,将案情的复杂性、艰巨性和紧迫性,向黄河浪作了详细汇报,请示面向社会发布悬赏通告。

    得到了黄河浪的允许后,他立即赶到市电视台,刚好在电视台正门口遇上乔颖。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我叫乔颖。怎么称呼你呀?”穿着时尚千娇百媚的美女记者乔颖,落落大方地迎上前来,伸出右手,满面春风道。

    “段虎,段位的段,老虎的虎。”段虎礼貌地跟她握了握手,

    乔颖道:“看你行色匆匆,神经紧绷的样子,貌似遇到难事啦。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段虎苦笑道:“乔大美女眼利,一眼看出问题。说实话,825凶杀案太悬了。我们追到现在,一筹莫展,所以特来联系贵台,发布一则通告,悬赏征集线索。力求早日破案,抓住凶手,为民除害。”

    “人民警察为人民!”乔颖握着段虎的手不愿松,就势拉着,热情洋溢道:“走,我带你去找台长。”

    段虎见乔颖风风火火,毫不忸怩地拉着他,甚觉不妥。

    可眼下有求于人,总不能叫人家一超级大美女落脸吧!他便不抽手,由她牵着进了台长施展才的办公室。

    事情顺利办妥。

    上午10点正,b市电视台通过焦点新闻、向全市播报一则由市公安局发布的悬赏通告:

    2000年8月25日早上7时许,在本市“帝都城”附近的自由公园,发生一起重大杀人刑事案件。经法检勘验,案发时间是在8月24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作案凶具是一卷黄胶带。现场发现一支玻璃g塞,不明来历。为尽快破案,抓住犯罪嫌疑人,现公安机关面向社会发布协查通知,请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提供案发时段、接近过案发现场的可疑车辆或可疑人员的线索,包括提供使用可疑玻璃g塞的人的信息。对提供重大线索、使犯罪嫌疑人被成功抓获的人,警方将给予人民币3万元奖励,并对举报人信息严格保密。对隐瞒、包庇、窝藏嫌犯以及为其逃避提供便利条件的人,依法严肃追究法律责任。

    同时,市公安局敦促犯罪嫌疑人尽快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联系人:段警官

    电话:136110

    段虎回到警队,见顾学军、万海通和向阳俱是灰头土脸,平素爱笑的慕容孜也是巴拉着脸,就知道他们的工作皆无进展。

    想想自己也没能打开局面,不好责备下属,他便在自己的办公台上埋头伏了一会,再缓缓抬起头来,环视大家道:“各位有劳无功,我也工不见效,相互检讨一下吧,指的不是态度,而是方法。”

    过了好一阵子,无人吭声。

    段虎心知大家都已计穷谋尽,无可奈何道:“也许我们水平的确有限,办办无脑案勉强可以,要拿下这单迷雾重重的心机案,还真的不行。这样吧,悬赏通告已经发出去了,你们都去忙其他事情,战术上过不了关,战略上要有信心,我们等!”

    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时间可以等,机会可以等,但责任不能等,民心不能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警察的信任也就完了。

    苦恼的是明知不能等,却不得不等,难道你能随便抓个好人当凶手,草草结案了事吗?肯定不能。

    不能你就得去找线索抓真的凶手呀!可线索多得就像豪猪背上的刺,一根根又硬又实,要你下得去手才行啊!

    段虎极不情愿地下了个早班,萎靡不振的回到家里。

    老婆肖媚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疼道:“虎子,公园凶案好磨人呵,看你人都瘦一圈了,就没有一点眉目吗?”

    “肖媚,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段虎也不答她,表情木然地问道。

    肖媚一脸诧异,愕然道:“虎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高才吗?可我一个案子跑出来四个嫌疑人,却谁是真正的凶手都确定不了。你说,我不是实实在在的蠢才一个吗?”

    “虎子,你癫了哦!案子破不了,跟我一惊一乍的,害我一格登。搞出心脏病,你好换老婆是不?”肖媚口气狠冲,目光却很柔,撒娇道:“你吓到我了,晚上不想做饭,你带我去外面吃。”

    段虎跟老婆开个玩笑减了压,坏心情就跑没了。

    他抱着肖媚亲了一下,微笑道:“我先洗个澡,一会去湘情香爱,我们点几个辣菜,好好吃一顿。”

    肖媚甜笑道:“好吧!”

    从公园凶案发生以后,段虎十天内不分日夜地工作,除了每天晚上深更半夜的回家死睡几个小时,白天根本见不到人。

    好不容易盼到老公下了个早班回家,肖媚十分珍惜,乘段虎去洗澡的空当,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

    然后,她走到临街的阳台上,扶栏静候老公,就像等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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