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娇回到家的时候, 孟琳都出来望了第三回。
考试从晚上六点半开始，考到八点, 一共一个半小时。从夜校走回家最多也就一刻钟。
孟琳算好时间, 从八点钟开始，就屡次向大门口张望。
可秦玉娇一直不回来，眼看着都八点二十多了, 孟琳着急起来，干脆跑出来等着。
等了五六分钟，还是不见秦玉娇回来，孟琳就有点儿担心了, 正想着出去找一找，就远远地瞧见一个人拐进巷子口。
借着巷子口昏暗的路灯，孟琳看出来是自己要等的人。
她赶紧挥手, 大大地喊了一声。
秦玉娇也看到了孟琳，小跑着来到她的跟前，“孟姨，我去了趟夜市, 就回来晚了。”
说着, 她拎起手上的东西让孟琳看。
外头的光线太暗, 孟琳压根没看清楚是啥。她拉着秦玉娇回到院子里。
房檐下栓着灯，借着这灯光，孟琳才看清楚秦玉娇手上拿着的是田螺，还有两瓶橘子汽水。
秦玉娇把其中一份给了林雪, 于是只剩下的一份田螺和一瓶汽水，她怕不够两人吃，就又折回去。
先买了一瓶汽水拿着，又去了卖田螺的摊位, 可显然这东西太受欢迎，已经卖光了。
最后，秦玉娇只带回来一份田螺。
其实两人都吃过晚饭了，不过田螺这东西也不占肚子，干脆就又吃了一顿。
也不坐屋子里，两人就坐在房檐下的石阶上，一口田螺一口汽水，吃得好不惬意。
孟琳觑着秦玉娇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她考得咋样。
“挺好的。”秦玉娇喝了一口汽水，回答道。
孟琳抿了抿嘴，“行，挺好的就行。”
其实，她对秦玉娇的考试情况并不乐观，毕竟这几天对方不配合，她原本的复习计划也没有成功实施。
可考都考完了，说这些不过是给秦玉娇增加麻烦，算了还是不问了。
两天后是法院开庭的日子。
秦玉娇原本是要陪着孟琳一起去的，可她前一天找主任请假的时候，后者那张脸比苦瓜都要苦。
秦玉娇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现在柜台这里就她和孟琳两个人，一起请假，岂不是要关门？
孟琳想了想，干脆提出不要秦玉娇陪着了。
秦玉娇哪里放心。
最后还是孟琳说：“玉娇，我总不能一直靠着你吧？”
秦玉娇这才作罢。
不过，还是一大早把孟琳送去了派出所，拜托沈震照顾，这才出发去了单位。
孟琳这才知道，秦玉娇早在几天前就请沈震帮忙，又是一番感动。
整个半上午，柜台这边都只有秦玉娇一个人，给她忙得够呛，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秦玉娇这才有功夫抬头。
她顾不得喝水，也顾不上吃午饭，骑上自行车就往法院跑。
法院都下班了，除了看门的大爷，秦玉娇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至于沈震和孟琳，她压根就没看到。
秦玉娇心里发急，顾不上耽搁就骑车回了家。刚转进胡同，就迎面碰到了孟琳。
“孟姨你去哪里了？”
“玉娇，你去哪里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询问对方，又齐齐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估计两人是同时到处在找对方了。
孟琳见秦玉娇满头大汗的，赶紧把自行车接过来，催她先去洗手。
“你还没吃饭吧，我从国营饭店买了凉面。”
这么一说，秦玉娇还真的饿了，也不和孟琳客气，回屋洗手先拿筷子吃了大大一口。
又酸又辣又凉爽，太舒服了。
秦玉娇接连吃了好几口，听见有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孟琳，“今天结果咋样？”
好半天，秦玉娇都没有听到回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饭也不吃了，回头看过去，就见孟琳眼眶红红的。
“怎么，没离成？”
孟琳摇头，又点点头，“离了。”
说完，两行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流下来，但她的嘴角却渐渐地翘起来。
“太好啦！”
秦玉娇跳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是真的替孟琳高兴。
这桩早就名存实亡的婚姻，让孟琳煎熬多年的婚姻，终于在今天宣告结束。
之后，孟琳也解释了今天的情况。
原来，她从法院出来就回单位，想着跟秦玉娇说这个好消息，可是正好和出来找她的秦玉娇走成了两岔，这不就错过了嘛！
孟琳在单位没有找到秦玉娇，想着对方应该回家来了，于是马不停蹄地回来，半道上路过国营饭店，还顺势买了两份凉面。
两人吃着凉面，孟琳便提出请沈震吃饭。
“人家可帮了大忙了，咱不能没表示。”
秦玉娇也正有此意，下午特意提前出来几分钟，绕道去了一趟派出所，约好两天后，也就是礼拜天请沈震吃饭。
这回有孟琳一起，倒是不算孤男寡女了。
到了礼拜天，秦玉娇早早地就去了国营饭店，点了两个肉菜，一个素菜，主食点了包子和米饭，想着花样多一点，以免沈震吃不饱。
临近十二点，沈震才满天大汗地跑进来，人还没有坐下就先道歉。
“秦同志，孟姨，单位临时有点事，给耽搁了。”
秦玉娇就笑，“没事，反正我们下午都不上班，不着急。”
沈震听了一脸羡慕，“还是你们好啊，不用加班。”
说着话，菜就上了桌。
沈震一见，不由咋舌。
“秦同志，这也太丰盛了。”
可不是太丰盛了嘛！
一共三个菜，两个是肉菜，还都是店里数一数二贵的肉菜。一个红烧肉，一个家常炖鱼。
沈震家境不错，可在这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即便是他家也都是一个星期才能吃上一回肉，今天一下子就上来两个肉菜。
对于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来说，这简直是太让人惊喜了。沈震心里把秦玉娇当嫂子，也不和她客气，拿起筷子就埋头吃起来。
一面吃，还一面说：“我早晨没吃饭，可真是饿坏了。”
见他这狼吞虎咽的模样，秦玉娇不由得和孟琳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笑意。
既然沈震这个当客人的不客气，秦玉娇和孟琳就更不客气了，两人也拿起筷子吃起来。
不得不说，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是真的不错，这三道家常菜给做得色香味俱全，别说是沈震这个饿了一上午的人了，就连秦玉娇这个早饭吃得很饱的人，此时也停不下筷子。
一时之间，饭桌上竟然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咀嚼的声音和筷子与弯盘碰撞的声音。
估计是职业习惯，沈震吃饭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两碗米饭，连带着三盘菜都下去了一大半儿。
不过，沈震觉得自己这才算是吃了七八分饱，他又伸手去拿包子，一面随意地问秦玉娇，“秦同志，周霖前段时间回来过一趟，你们见面了吧？”
秦玉娇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嗯见了一会儿。”
可她表面上平静，实际心跳得厉害。
幸亏沈震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点点头，“那还挺好的，听陈鹏说周霖很忙，估计你们下回见面怎么着也得半年往后了。”
半年吗？
秦玉娇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那张英挺的脸，心道：如果要半年才能再见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样。
沈震说完这个话题，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包子和剩下的菜上，显然现在除了吃的，别的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秦玉娇却有点心不在焉了。
平心而论，今儿的菜味道是真不错，红烧肉肥而不腻，家常炖鱼味道醇厚，就连一旁的孟琳都吃得抬不起头。
可这样的好吃的吃到秦玉娇嘴里，却有点味同嚼蜡。
周霖的身影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闪现。
可要让她控制自己不去想，好像又有点做不到。
不过，对沈震来说，这一顿饭可吃得叫一个酣畅淋漓。
他看着桌上空空的碗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秦同志，孟姨，谢谢你们请我吃饭！”
孟琳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连连摆手，“沈同志不用客气，你帮了我这么的，一顿饭算不了什么。”
她知道，沈震都是看在秦玉娇的面子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看在周霖的面子上，可做人就要知恩图报，她不能一直享受人家的帮忙而毫无表示。
结账的时候，孟琳说啥也要一个付，秦玉娇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三人出了饭店，沈震还要去单位加班，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秦玉娇和孟琳转身往家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一开始，秦玉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搭理，最后还是孟琳扯住了她胳膊。
两个人转身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着自行车往这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秦玉娇，秦玉娇同学！”
秦玉娇仔细一看，这不是夜校的那位男老师嘛！
报名的时候，考试的时候，都是这位男老师负责，两人也算是见过几回了。
可对方在大街上叫住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秦玉娇心里疑惑的功夫，男老师就跑到了秦玉娇跟前，气喘吁吁地说：“秦同学，你们走得也太快了！”
他从离饭店百来米远的副食店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国营饭店门口的秦玉娇她们。
他开口喊人名字，一面开自行车，想着不过几步路，不值当骑车的，就推着车追。
谁知道，别看前头两位是女同志，脚步可真是够快的，他追了这么大功夫才追上。
这还不算，他还推着自行车，累得够呛。
秦玉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为自己听茬了，就没停。”
“老师，您找我有啥事？”
男老师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你成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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