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崔友军。

    民愤难平。

    “奶奶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哪呢?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出现过?”

    崔南客火上烧油,没打算停口。

    “你大概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老母亲了吧?噢,对了,是继母,确切地说她对你只有养育之恩,没有血缘之情。”

    南客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视自己为至亲的奶奶其实并不是崔友军的亲生母亲。当年,她裹着小脚嫁给中年丧妻的崔士朗时,崔友军已经满了六岁,是个狗来嫌的年龄。

    六岁?

    呵。

    南客苦笑了一声,倒是跟自己被崔友军和张倦恋抛皮球一样嫌弃时的年龄相当。

    相同的际遇,人却大有不同。

    当年,崔友军听别人说后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因此不管他这个后妈怎么待他怎么好,都从来不肯跟这个小脚的女人亲近半分,倒是有分风骨。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二十年。

    后来南客的爷爷去逝后,他便干脆跟小脚老太闹得断绝了关系。

    可是,最终在马路上把崔南客捡回家的人,却是这个与继子关系淡漠的小脚老太太。

    她用她所有的一切守护着崔南客地长大,直至最终离开人世前,也没有忘记给她留下一份安家立业的要本。

    南客至今也无法想像,当那个一辈子要强的老人,意识到自己变得善忘又容易患糊涂时,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去找了法院门口帮忙写文书的律师立了一份遗嘱,并且明确地表示,房子只留给自己的孙女崔南客,其他人谁也别想占得分毫。

    或许,她是意识到了,她不能一直照顾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可怜孙女了。

    所以,无比坚决地留了一份依据下来。

    这座小院,谁也别想。

    这是她留给自己孙女的东西。

    崔南客是崔友军的女儿,所以,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到底也没舍得断绝了心底里的那份亲情。

    可惜,遇到了崔友军这么个混帐。

    老太太尸骨未寒,崔友军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抢房产。

    如此,简直是罔顾人伦。

    “既然你现在心安理得地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南客缓了缓语气,崔友军刚觉得有戏,她的话转而就变得凌利了起来:“那么你心疼过自己的妈妈吗?”

    “你想过自己的孩子吗?”

    “如果~我还算是你的女儿的话”南客幽幽怨怨地看向了他:“你怎么能”

    南客顿了顿,似语音哽咽,似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在众人眼里,更是心酸又心疼。

    崔友军:“”

    印像中的崔南客,是个闷葫芦一样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善于蛊惑了?

    崔南客的一番话,显然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大家,群情愤慨。

    收废品的老板站了出来:“南南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这个我可以作证,兴义街的所有街坊都可以作证。”

    也有德高望重一点的人在骂:“赡养老人时,你不在,抚养幼童时,你也不在,现在来分家产了,倒是跑得快,什么个东西。”

    崔友军吐掉了嘴里的牙签:“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不管跟我们有没有关系,你欺负一个幼女就是不行。”有人道。

    “她是我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瞎掺合什么?再说了,我卖这个房子,也没说钱全部自己拿走啊,我大不了分些钱给她。”

    他看着崔南客道:“房子卖了,你就有生活费了,不用去捡垃圾,也不用去打零工赚钱了。你要实在还想读书,我也可以帮你出点学费。”

    崔南客道:“除了这个房子,我什么都不要。”

    “你倒是会想啊。”崔友军道:“老太太哪有什么钱,也就这房子还值点钱。”

    众人纷纷摇头。

    马主任站了出来:“这个房子,老太太当初是立了遗嘱的,说是留给自己的孙女崔南客,我们居委会都知道这事。”

    “遗嘱?什么遗嘱?”崔友军耍横道:“我不承认。”

    “你”马主任气得脸都红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遗嘱是有法律效应的。”

    有人道:“真没见过这样当爸爸的人,抢自己女儿的东西。”

    崔友军冷笑道:“抢什么抢,那本来就是我的。再说了,谁不知道老太呃,我妈,我妈妈年纪大了,有点犯糊涂啊,我怎么知道她的遗嘱是不是在犯病的时候被你们忽悠签下的啊。”

    崔南客闭上了眼睛。

    眼里的热泪直冲眼框。

    众人哗然。

    这世上,真有当爹当成这样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大家就算再看不下去,碰到这种黑心肝的人,也是毫无办法。

    崔南客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朝着这些自己找过来帮忙的街坊邻居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了,也请大家帮我作个见证。”

    说完,回头,拔出了那把砍在桌上的刀。

    “崔友军,我是不会让你把奶奶的房子卖掉的,不仅如此,这房子你想都不要想,我就算是把它铲了,炸了,捐给国家,也不会给你。”

    南客把刀拿在手里,瞪着自己的父亲。

    崔友军面无表情:“你敢?”

    南客冷笑着缓缓举起了刀:“你看我敢不敢!”

    她把刀搁在了自己脖子上:“今天,要么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直接逼我死在你面前,让这房子变成凶宅恶宅,要么”

    “要么,你要再敢动这房子的主意,我会杀了你。”

    “你你”崔友军脸色白了白,强撑道:“你敢?”

    “呵。”崔南客苦笑:“杀了你我确实不敢,但是杀了我自己,我敢!”

    说着,手上一使劲,刀锋与颈脖出便渗出了一道血迹。

    众人尖叫,连忙上前阻止。

    崔友军却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好好好,这房子我不卖了,不卖了还不行吗?你千万别死在这房子里,要成了凶宅就亏大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不请自来看热闹的围观者都看不下去了,这人真是够冷血的啊,都这个时候了,记挂的还是房子不值钱了,别说这房子他不配拿,就连做人,他都不配。

    见崔友军服了软,崔南客的手没再往脖子上使劲了。

    毕竟,她疼。

    见崔南客神情有了松动,崔友军似又有些反悔了,恬不知耻,道:“暂时,暂时这房子不卖了。”

    “不是你不能卖这房子,而是这房子跟你没有关系。”崔南客的刀再度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说了,你要是再敢打这房子的主意,在这个世界上,我跟你”

    十几岁的女孩子,眼里崩出了凶光。

    “我跟你,只能,活一个!”

    崔友军十几年来,第一次正视了眼前的女儿。

    这才发现,在他视而不见的忽略中,曾经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一个独立,可以摒弃他而存在,拥有自己想法并且无比坚韧的女孩了。

    她细长的脖子上,鲜血还在细密地渗出,衬托着皮肤格外地白,有种说不出来的脆弱美感。可是,神情里的无惧,眼神里的坚定,又让她看起来无比地强大。

    大家都注视着她,仿佛被威震住了般,没有人吭声。

    生命因为脆弱而显得尤其地美丽,又因为无畏而充满了力量。

    周遭都变得格外安静。

    崔南客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清眸眼深处的底色却是冷的,如同一那片冰冻的原野,原野之上,目光灼亮,闪着近乎疯狂绝望的光茫。

    她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是,她的世界里没有退让。但凡她表现出一丝丝的怯弱,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血脉流淌延续至他的男人,她的父亲,就会把她生吞了。

    不让,是她的强撑,也是她的底线。

    沉静下来的崔南客,年龄不大,身上却已经拥有了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压迫感。

    至少,崔友军内心里是隐隐有些惧怕的。

    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惹得她下一刻就会毫不迟疑地把刀割破自己的脖子,划破自己的颈部大动脉,让鲜血迸裂而出。

    崔友军竟然丝毫不怀疑,她会这样做。

    他本能地觉得,她敢。

    “好,好,你牛,你够狠,房子给你,给你,我不要了还不成吗?”

    崔友军终是屈服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再僵持下去就真不好收场了。

    没有一刻地停留,他一脚踢倒了旁边放着的一张轮椅,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待他离开后,南客才把刀从自己脖子上移了开来,马主任一个上前,夺下了她手里的刀。

    崔南客缓缓地弯下了身子,随后直接坐在了地上,朝着被吓坏的大家,露出了一丝安慰地笑意,随后又对马主任道:“放心,我不想死,我想好好地活着。”

    这座小院,可以说是她用命留下来的。

    现如今,若真如秦婶所说,兴义街要拆迁了,那么,这座小院也将会不复存在。

    说不清,自己的心底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时之间,只觉,有些事,有些人,可能你怎么努力,也留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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