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幽静的小院内只有门前两盏灯散发着微光,不远处传来各家各户的喧闹声,恍若处于另一个世界。

    乔雀逐渐靠近那窗口,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剧烈,仿佛在提醒自己赶紧离开,不要犹豫。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省会的私房饭店早早送来年夜饭,保温做得极好,触手生温,打开后仍有袅袅热气飘扬。

    岑渊坐在窗前,听着隔壁传来电视声、说话声,既是鹤饮止渴,又像隔靴搔痒。

    非但没有满足多日以来积累的思念,反倒催发了心底的种子,占有和思念织成的藤蔓牢牢将他包裹。尖锐的刺扎进血肉,欲念蓬生。

    几乎每时每刻他都想抛下一切顾虑,敲响那座小院的门,亲眼看着乔雀脸上的喜悦碎裂,亲手将她揽进怀中,再在她颈间嗅嗅青丝。

    直到乔雀敲开院子的门,他隔着窗帘贪婪地注视门边那道身影,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充斥身躯。

    他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没有躲藏的意思,静静坐在窗前等待。

    等待着他的小雀儿掀开那层布。

    然后……

    他就可以再次拥吻她。

    男人像老谋深算的猎人,隐藏在陷阱边。只需那只不谙世事的麻雀再靠近几步,便拉动绳索,彻底、再次拥有她。

    暖黄的窗帘虚虚印着男人身影,寒风吹动,窗帘高高鼓起,即将撩开又无力垂下。

    乔雀止住脚步,将木棍随手放置在墙角。伸开双手,将大敞的窗户合上。

    窗框的凹凸结构对上,用力一推,窗户被彻底合上。

    玻璃微凉,再挪开时手掌的痕迹印在其上,一片雾气中掌心纹路清晰可见。

    小巧的两个印子如雪泥鸿爪。

    屋内,隔着一层透光的窗帘,岑渊鬼使神差地将手印在上面。

    有那么一刻,两人的手刹那间重合。

    “乔小姐,这么多够吗?”妻子拎着瓶子出门,见乔雀在墙边又急忙停下。

    “够了,多谢。”乔雀接过,又指了指窗户道,“方才见窗户没关,顺手给带上了,大冷天的,坐在窗前小心着凉。”

    邻家妻子脸上神色有一瞬间失控,急急瞥了眼道:“瞧我,白日想着通通风,没想到居然忘了关,多谢了。”

    “举手之劳。”

    时间转眼到了零点倒计时,当“0”消散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声烟花炸裂的声音。

    乔乐玥激动地拉着乔雀跑去窗前,指着远处的烟花赞叹:“今年的烟花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

    “是啊。”乔雀喃喃道。

    偌大的烟花在漆黑夜空中炸开,各色光彩如流星般坠落。仿佛太阳,照亮了夜幕下的所有,包括她。

    那烟花仿佛放不尽一般,两人凑在窗前看了一会,便控制不住浓重的睡意,各自回房。

    乔雀一进房间便见书桌被人动过,突然想起下午时夏姨说要打扫房间,想必是她整理的。

    书桌临窗,乔雀看着一朵朵占据了全部视野的烟花,不受控制地走到窗前。

    这般绚丽的烟花绝不是一般人随意燃放的,乔雀也只在s市跨年时见过。

    许是谁家有喜事吧。

    乔雀收回目光,转眼间看见放置上书桌上的一本粉色本子,那是她之前用来记录计划的,从别墅离开时随手塞进行李箱。

    本子边缘是一把密码锁,乔雀转动数字,“咔哒”一声打开。

    随手翻开,内容却与脑海中的截然不同。

    【一月一日,周三

    今晚我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美的烟花,原来烟花也能照亮黑暗。

    我觉得,阿渊就是照亮我人生的那朵烟花。

    华丽、高贵、赋予光亮。】

    “啧。”

    乔雀不屑地将本子合上,她当初这么会写出这种恶心的东西。转念一想,这是特意给岑渊写的,可不是要这么讨好他怎么来吗?

    想到这,乔雀又将本子打开,绕有兴致地翻翻看看。看了几篇,却只回忆起以往是如何压抑自我,伪装成那人喜欢模样的。

    随手将它抛进角落里,准备过完年一起当废品卖了。

    乔雀倒是半点不在意被遗留在别墅的那本本子,总之会有佣人将它收拾后丢进垃圾堆的。

    若是岑渊看见了……

    她思考片刻,觉得这真是一件好事,走了还能气他几日,血赚!

    夜深之时,岑渊步入小院。

    烟花未停,时而照亮他半边脸,时而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岑渊微微抬头,看着二楼那间亮着暖黄色光的房间,有些愣神。

    他还记得,那本述说爱意的本子中,第一篇日记写的便是跨年的烟花。

    如今用一模一样的烟花再次照亮她的夜空,他的小雀儿是否有那么一刻会想起他?

    哪怕一刹那。

    岑渊从大衣口袋中将那本子拿出,摩挲许久,终究还是未选择在新年第一日给自己添堵。

    一声叹息响起,白雾袅袅散于黑夜。

    哪怕只是虚假的爱,也足以。

    年一过完,春天仿佛就到了。

    褐色枝干尖端上冒出嫩绿的小芽,只瞧上一眼,便能感到蓬勃生机。

    一月末,正是春茶采摘的季节,沉寂一冬的茶树冒出嫩芽,引来不少游客。

    夏姨的身子入春后好了不少,乔雀便时而去茶坊帮忙,有时和他人一起带领游客去茶园体验采摘,有时在坊内帮忙。

    久而久之,那采茶、制茶、泡茶的功夫都学了不少。

    甚至还趁闲暇时摘了几篮新鲜茶叶,在坊内老师傅的帮助下亲手摊晾、杀青、揉捻。

    等干燥后将几罐茶叶分别送了茶坊内师傅一部分,剩下的放回民宿,打算闲来无事时泡了品品。

    茶坊老师傅将装罐后剩下的些许现泡,分给坊内几人品尝。

    春雨绵绵,连绵起伏的茶山一片翠绿,笼罩在薄雾之中。

    这几日正倒春寒,乔雀裹上羽绒服,坐在木桌边端着斗笠盏细品。

    “咦。”乔雀有些惊讶地轻呼一声,又品一口。

    没想到只是兴起随手做的茶,泡出来的滋味居然这般好,隐隐不输于在岑老爷子书房喝到的云尖。

    将疑惑说出后,老师傅笑着点点远方:“咱们清源村的云尖可是附近最好的,而且你摘的那几颗茶树可是咱们这这个茶园里最好的,制出来的茶能不好吗?”

    虽有老师傅的解释,乔雀仍有些惊讶,岑老爷子手中的茶从来不会有差的,没想到茶园产出的居然可以比拟。

    …

    又是需回老宅的一日,岑渊见后座上的两盒茶叶,蹙眉道:“这是给祖父的?”

    李特助解释:“这是乔小姐亲手制的,茶坊中的人只得了两盒,连夜空运送来。”

    男人眉间的“川”散开,指腹在罐壁上摩挲。

    “等会到了老宅令人泡一杯。”

    饭前,岑渊被一通紧急的电话会议叫走,等在出来时,便见岑老爷子坐在桌前品茗。

    “你小子倒有心。”岑老爷子眉眼带笑,“往年的春茶都要二三月才上市,这茶品质如此好,没想到你现在也能弄来。是从茶坊里拿的?”

    岑渊疑惑:“什么茶?”

    岑老爷子不急不慢地将茶盏满上:“就是你让助理带来的,还藏在茶柜里头,要不是我这老鼻子还算灵敏,都差点没闻出来。怎么?要给我惊喜。”

    岑渊一惊,快步打开柜子,发现刚到手的茶已被打开,柜子里茶香四溢。

    岑老爷子看他手脚利索地把茶塞进口袋里,沉着脸将茶盏重重一放:“怎么,你这茶是金子做的?”

    “不是金子做的,但比金子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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