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就算带了她回去,也暂时不能带她回家,也许就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吧?不过如果他是真的对自己好,自己又在乎什么呢?通房的丫头,最好的结果就是给自己的主子做个侍妾罢了,再有的好出路就是年纪大了,由主人家做主嫁人。如果他是真心的,做个妾侍又如何?就算什么名分都没有,至少,他曾说过,待要了自己去,就会将奴籍去了,那就意味着她将再不是一个‘奴’,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纪晓婉不住的在心里挣扎着,为了自由,她应该不加思索的接受贝奇的情爱,甚至是大胆的请求他一定要带着她离开,可是想到那么纯善的一个人,爱的那么简单,那么直接,以自己如今尴尬的身份和这副已然不是完璧的身子,如果自己自私的接受了,那么自己一定会愧疚一辈子。如果自己那样不识廉耻的答应了,那么如何能对得起前生里母亲及其先生谆谆教诲的《女诫》之道?
贝奇看着一直不语的纪晓婉脸色越来越惨白,表情越来越纠结,心里暗叫‘不好’,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丫头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
“喂,婉儿,拜托拜托,你可千万别乱想了,这事儿就我说的算了!哎!一让你想,一准儿又是道理一堆了,就这么定了!走,陪我上楼上看月亮去。”不想给纪晓婉胡思乱想的时间,贝奇干脆拉了她往观景阁上走去。
“月冷寒池静水流,棹歌何处泛扁舟。巧莲红蓼夜风里,一色湖光缀清幽。”这还是第一次纪晓婉欣赏到‘泛舟池’的美景,痴迷之余忘形的脱口呤诵道。
贝奇虽然自小就玩劣,但是身为皇子,可不是光会胡闹就可以的,做学问,那可是必修之课,他虽然文韬武略一样都提不起来,可是欣赏总是会的,听着纪晓婉有感而发的诗句,贝奇望着眼前月下的美景,不禁对纪晓婉的才情又加深了一层欣赏及爱慕。
静静的两个人伫立在风月下许久许久,没有相依没有相偎,甚至于两人的目光没有过一丝交集,但是彼此的心却是靠的那么近,那么近,就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世上再无任何纷争一般,那般恬静,那般悠然,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此刻是真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仿佛一生的相望,一辈子的守候,时间就如那清泉般不间歇的流逝着,直到月上中梢,纪晓婉才回眸转向贝奇——
“贝奇,我不是普通的慕容府的丫头,我是、、我是大夫人买回来放在少爷房里的、、”纪晓婉几近艰难的开口。
“我知道。”贝奇此刻是纪晓婉从未见过的沉稳与凝重,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惊讶及失望,就好像纪晓婉所说的事情只是谈风弄月一般。
“你、、你说、、你、、知道?”贝奇的反应彻底的让纪晓婉迷茫了。他说他知道,那么之前为什么还对她那般执着?丫鬟的身份或许还可以勉强被人接纳,可是自己的败柳之身他如何自持?家世不菲的他怎可能明知自己破过身还要坚持带自己离开?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通房丫头的?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唯一一次和他提及自己的确实身份,难道是少爷吗?纪晓婉脑子里千思百转,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贝奇看,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婉儿,不用怀疑,你忘了?我说过,为了你,我在那‘普严寺’里攀墙越境,窗下偷窥我都做过。你整日里陪着你的那位夫人,都没有时间出来走动的,就算是出来,也是匆匆忙忙的就赶了回去,我一开始是好奇就跑去偷看,直到后来在那西厢的院子里见了你,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每每看见你在那灯下为那夫人绣绢帕我就好羡慕她。偷看你时间越长我就越管不住自己的脚,还有自己的心。后来那夫人病了,你又带了个丫头来照顾,我原以为你会有时间出来多走动了,可谁知,一连几天都只见你忙的不可开交,而那丫头却总是寻了机会就偷懒,而且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想与我碰面,为了躲她,我白天都不敢出门,到了晚上,我就偷偷的跑去西厢看你,虽然你并不知道,而且我又怕你见了我又用那些个礼教训人,当然了,我自己也怕丢了男子汉的面子,所以从来都是窗外看够了就攀墙爬回去,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爬墙技术可是长进了不少呢!”
看着纪晓婉依旧茫然的双眼,贝奇轻叹了一声,伸手将纪晓婉揽入怀里,“那日,我看见你送那绢帕给那夫人,你们说的字字句句我都听的一清二楚!婉儿,听了你的故事,我简直就想将那贼人碎尸万段,恼怒之余更多的是怜惜。你的事情我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消化、思考,最终我想明白了,我喜欢的是那个善良婉约的小丫头。不管你是婉儿还是陈筱蓉,你就是你!还魂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不过既然发生了,就说明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它给予你的肉体和身份是你无法选择和抗拒的,既然我喜欢的是灵魂上的你,那我又何必要在乎你这身体上的身份与遭遇呢?”话说完,贝奇垂目看向纪晓婉一直扬起看着他的小脸儿,近似宠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随后释怀的一笑,“虽然一开始吸引我的还是你这副好皮相。”
此时此刻的纪晓婉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一切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一切又是来的那般的突然,一时间她根本就被贝奇的言语给震撼了。她还能说什么?千言万语已经敌不过她心中的那份‘澎湃’,唯有紧紧的将贝奇反抱住,才能安慰住自己狂乱的心!那种感觉是一份依靠,一份信任,一份感激,一份感动,更是一个救世主给予一个即将溺死的人一个驻留的港湾!纪晓婉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慕容景天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心浮气躁。午时陪着贝奇出去闲逛的时候,当看见贝奇手中挑选的南珠耳坠的时候,他就知道,贝奇一定是要买来送给纪晓婉的,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慕容景天想都没想的就提前将银票丢了出去,那一刻他心里有酸有涩,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花钱花的那么憋屈,那个耳坠如果戴在婉儿的耳朵上一定很漂亮吧?
当紫衣来传话说是贝奇晚上不要他作陪用膳的时候,慕容景天便去了‘柳香居’与晴儿春宵一刻。原以为心中的那份空虚会被晴儿的柔情蜜意填充,可是,当床弟之事结束后,慕容景天发觉,他的那份莫名的躁动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的无限度膨胀了起来。草草应付了晴儿几句后,慕容景天一更过半就回了慕容府,夜风徐徐,鸟虫都已隐去身影休憩去了,慕容景天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回到‘秋意园’后就踏着月色漫步到了‘泛舟池’湖畔,他真的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整理一下最近的情绪,那些莫名的躁动是他不熟悉的,陌生的近似可怕,他需要时间去适应,也需要慢慢的去了解那份躁动背后代表的含义。
“景天——”
正当慕容景天专注于湖面粼粼波光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唤。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我谁都没惊动。”慕容景天回头看了一眼后又转目注视湖光水色。
“很少能看见你这般失魂,当然要赶着过来看看热闹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景天的挚友兼慕容府大总管的潘辰。
“现在见了?是不是没有热闹可看,有些失望?”
“景天,你现在很不正常,千万别是被我猜对了,要真是那样,你可有的受了!那小丫头对你可是谈虎色变呀!”
慕容景天听了潘辰的话,转身对向他,“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看来你和她聊过。”
潘辰闻言悠闲的拂了拂衣袖,也信步走到湖畔边,与慕容景天并肩而立。
“只提了一句,她便不吭声了。”感觉着身旁慕容景天目光的焦点一直在自己身上,潘辰拂笑转头,“那小丫头好像有意隐瞒着什么,她的谈吐虽然可以隐藏,可是那份完美的优雅气质可是骨子里出来的,那可是想隐都难的,虽然她做的已经很好了。”
“难怪你以前所有的朋友都避你如疫,而敌人则惧你如妖,心机再深沉的人在你面前也会无所遁形了吧?”
“你不就是我唯一看不透的吗?”
“那是因为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可交,我有时也在想,如果那时候你没有遇到我,如今的你会是个什么样子。”
“何必去自寻烦恼的想那些个永远都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说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夜色渐深,就在慕容景天与潘辰信步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掩于风中纪晓婉那轻柔的呤诵飘入了两人的耳内,潘辰闻声辩位,举目向那隐于竹林间的‘麝月阁’望去。月光下,那道身影单薄而娇小,清雅而宁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有个同样挺立似天人的男子默默的陪伴在她的左右,她们之间没有交集,没有言语,伫立在那里仿佛已千年。潘辰面对此情此景一时也难移目,直到听到身旁有人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才转目对上挚友铁青的脸,看来自己这位不识‘情’滋味的好友已经开始饱尝‘妒忌’的滋味了!
“景天,纪家真的教养的出这么有才情的女儿吗?这里多少文人墨客吟诗附对,却是无一人有此佳作、、”
“景天,看来这小丫头还真是‘一本好书’,就是有得你忙的了、、”
“景天,放松!别这样!你既然做了这番安排,就应该预料得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
“景天、看来婉儿丫头是真的动情了、、”
“哎——”
那晚,潘辰陪着慕容景天一直等到纪晓婉和贝奇回了房他们才离去;那晚,当慕容景天看见贝奇将纪晓婉揽在怀中低诉什么的时候,眼中的妒火可以焚烧一切;那晚,当慕容景天看见纪晓婉反抱住贝奇而泣时,慕容景天银牙差点咬碎;那晚,潘辰算是真真正正的看了一回慕容景天的‘好戏’,只是这场美轮美奂的‘好戏’却是让他看的心惊胆战、战栗不止。
那日后,贝奇与纪晓婉的关系明显改善。恩,不对!说是改善有些含蓄了,在外人眼里,两个人已经是开始眉来眼去,不时的秋波荡漾了,而贝奇也是愈加的黏着纪晓婉不放了。本来那日就是紫衣私自做主许了纪晓婉值夜,可是谁知,这头儿一开,贝奇就整日的闹着要每日都是纪晓婉值夜,弄的紫衣左右为难,看着纪晓婉话多了,笑容多了,紫衣自是甘之若饴的,可是少爷那里交代的事情她也不敢不尊呀!左右为难之际还是纪晓婉体贴的劝慰了那位任性的‘祖宗’,紫衣才算是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并安慰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谁知,紫衣还是安心的太早了,虽然贝奇那里有了纪晓婉的帮衬她是安全过关了,可是还有一场风暴等待着她、、
自那日后,每晚慕容景天都会在‘麝月阁’里逗留到很晚才悻悻然离开,每到夜幕掌灯时分,慕容景天总是有意无意的就打发了纪晓婉回房不用伺候。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十几天就那样平静无波的过去了,这天,慕容景天给贝奇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贝奇,今明两日估计您的三哥就要到了,看来京里头想您也是想的紧了。”
“什么?这么快?”贝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不快了,信上说,就这还是您父亲大人按您的要求,打发了您不想见的人,才耽搁了一些时日,不然应该再早几日就到了。”慕容景天在收到齐志磊的信时,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所以此刻他在提及此事的时候,虽然语气还是那么恭维,可是单看那脸上笑意难掩的得意,就知道,他有多希望贝奇快点走人。
“那个蓝翎被‘处理’了?三哥有没有说是怎么处理的?”显然心思单纯的贝奇是不会发现慕容景天暗藏的神色的,他现在急于知道的是自己回去后还有没有‘粘牙糖’烦他。
“这个、、信上倒是没提,不如等到令兄来了,您自己问问。”
“恩,也只好这样了。”贝奇有些心闷的坐回了座位上,要知道他可是才和纪晓婉进入佳境不久呢,可不想他三哥跑来掺和一通。
慕容景天余光观察着贝奇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一脸的怅然,心中不免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邪意。
这一夜,纪晓婉睡的安枕,贝奇辗转反侧,慕容景天与潘辰举杯邀月过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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