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沈应觉出差回来,一定会给她带好些礼物。
这些礼物似是他长时间不在家的一种象征。
这样一想,佟炽更是提不起兴趣。
她想要沈应觉,不想要他的礼物。
但她知道那是妄想。
沈应觉一年中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忙到佟炽刚见到他,就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佟炽喜欢他送的所有,面上口是心非:“本来就不是很想要……”
“有好多白巧和玫瑰花,”沈应觉和她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偏头看她:“不喜欢?”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两人等电梯间隙,佟炽盯着跳跃的红色数字。
想和他聊天,又怕露出破绽,乱扯:“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你给我摘吗?”
沈应觉陪着她闹,笑着:“那你有点为难我。”
“说个我能办到的,”沈应觉稍稍弯腰,弯唇看她,“哥哥都愿意给你。”
佟炽心窒了一拍,瞳孔轻颤的挪开一点。
电梯门从上面下来,叮的一声打开。
恰好远处传来一声,“——沈老师,陆教授找你去他办公室!”
佟炽转身仰起头看他,沈应觉看了腕表一眼。
显示下午四点半,他问:“佟佟,你饿了吗?”
“没,”佟炽觉得自己要是说饿了,他绝对现在就要带她出去吃饭,“先去陆爷爷那吧,可能找你有要紧事。”
沈应觉笑着点头,像安抚一只乖巧小猫似的揉了揉她脑袋。
两人往陆承平办公室走,佟炽跟在他身后,两人敲门进去。
办公室里不止老教授一人。
沙发处坐着位女生,佟炽进门一眼就注意到,穿着雾霾蓝色大衣,笑的格外温婉雅静。
佟炽现在仍是坚持每天喝奶粉,可站在一起,依然没有眼前女生高。
因此看来,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是没有用的。
她无力又挫败。
女生叫温舒,是陆爷爷的外孙女,学的也是地质,只比沈应觉小一岁。
无论是身高、家事、能力、年龄就连周身的气质都那么相似。还是她和沈应觉最登对。
佟炽怔然的想。
过去几年里,她来b大的次数不算多,可总能见到温舒的身影。
穿梭在这条研究室到陆承平教授办公室,南北相向的长廊里。
沈应觉视线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陆教授,您找我?”
“妹妹,”温舒唇角弯着,招了招手,语气温柔:“过来坐啊。”
佟炽站定在原地,本能的排斥温舒,挣扎几秒,她走过去。
隔了一点距离,坐在沙发上,等着沈应觉和陆爷爷谈事情。
陆教授唇轻咳一声,神情略微不自在,示意沙发那处:“你先坐!”
沙发两边都有位置,陆承平抬手示意的是靠近他座位那处,温舒旁边。
沈应觉轻点了下头,佟炽看的清清楚楚,抿唇无声的瞥向窗外。
下一刻,她身旁的沙发柔软的陷进去一块儿,半个身子触碰到他的一点温热。
她转头看过去,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侧脸轮廓深隽,像是刻印进她心里。
她这边的位置本就不大。
两人挨着极近。
温舒也同样转过来,不到一秒,站起身给沈应觉倒了一杯茶。
陆教授未在意,眼神在两人之间转着,满意又蕴含深意的揶揄:“这丫头,外公呢?”
“外公——”温舒声音柔美的将话头终止,低着头极不好意思似的,“我这就给您老人家斟茶。”
温舒递着茶杯过来,沈应觉微微折颈接过来,举止言谈处处透着疏离。
佟炽心里想的是,他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不久前明明喝过她端的茶,难道没喝够嘛!还要喝双份。
而且他接自己茶杯的时候,还坏心思的贴上她手指,就是不拿,快到掉的时候才接过去。
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托底,生怕温舒烫着一样!
佟炽想着想着,眼眶就有点涩疼,窝在沙发后面的手指搓的通红。
“有什么事儿您老就说,”沈应觉一口没喝,放下茶杯道:“总不能叫我来您这儿就坐坐,喝喝茶吧?”
陆承平和温舒对视了下,忽而笑起来,眼角的褶子也皱起:“那我这一把老骨头,找我最得意的学生叙叙旧还不行啊?”
沈应觉没说话,只是得体的笑着,低着眼睫,茶水氤氲的雾气模糊他清隽脸庞,内敛的看不出心思。
室内静了片刻。
“是这样,”陆承平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外孙女,开口道:“妤妤研究生快毕业了,想着来你研究室学习学习。”
还未等沈应觉说话,陆教授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叹道:“我是你导师,还不了解你?放心吧!我的外孙女能差吗?”
陆承平多少还是清楚沈应觉这方面心性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态度严谨的不行,原则性极强。
“让她先去打打下手,你要是实在觉得妤妤不行,咱再说?”
陆教授话都说这份上,沈应觉只好平静客观道:“研究室本就每年都招新,需要新鲜血液,既然温舒有这个意向,当然可以。”
他话说的很是有技巧,意思就是研究室每年都有新人,待不待的久,不看他。
其实换成任何人,他都会如此说。
只是为这一件事,单独把他叫来办公室,这种行为实在昭然若揭。
他怎么会不懂。
“应觉,”温舒笑着缓和氛围,柔声说:“我能力真没这么差的,也不是一时心起。”
沈应觉轻点着头,带着佟炽站起身,有要走的意思。
事情谈的半完不完,陆教授察觉到时间,本是还想撮合着外孙女和沈应觉一起吃个晚饭。
目光从沈应觉跃到佟炽身上,掩住一丝可惜,不过还是慈祥道:“这小丫头今天来了啊?”
佟炽心思敏感,哪会看不出来。
她压抑住情绪,一点也不想和陆爷爷说话了。
可想到他老人家是沈应觉和妈妈的导师,最后还是扯着僵直的嘴角礼貌问好。
“我今天刚出差回来,”沈应觉偏头看佟炽,小姑娘不想说话的表情还是没掩藏好,他替她应答:“半个月没回家了,小姑娘……”
陆老教授将话接过去,笑着拍他的肩膀:“小丫头还小,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想你了!”
沈应觉轻笑出声,若有似无的“嗯”了声,佟炽出奇的没有反驳“肯定想你了”这句话。
满脑子都是——小丫头还小。
陆老教授继续说:“这小丫头念几年级了?我记得还跳级了?很是优秀啊还长得这么漂亮!容梅在天上看着肯定很欣慰——”
沈应觉眼前小姑娘垂下的卷翘睫毛,情绪明显低落。
他状似无意打断:“哥哥饿了。”
佟炽听到身旁的熟悉低沉声线,抬起头回应他。
沈应觉给了她一个眼神,问:“你呢?”
“我也饿了!”她秒懂。
沈应觉笑:“那我们去吃饭。”
他转过头看向办公室内的陆老教授,弯唇颔首道:“老师,我们先走了。”
“诶!快去吧,别饿着小丫头了!”
门外,两人刚出去就看见走廊尽头,研究室那边站着的三个人,方家兄妹和李牧为。
门内,陆老教授语重心长劝慰道:“妤妤,咱们不能逼太急,这顿饭还是不要跟着去为好。”
“我知道的外公,”温舒轻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有点担心,特别怕给他造成困扰,而且佟炽妹妹还和他一起生活这么多年……”
陆承平摘下眼镜,抿下快凉的铁观音:“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应觉这孩子哪哪都好,简直没得挑,今年他都二十五岁了,沈家那老头要是还活着,怎么也要给他物色了。”
“像他这么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都一等一,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男人可没几个,你要是把握住了,外公后半辈子都放心了!”
温舒脸热起来,不由得担心,明明自己演练千万遍,到他面前还是一塌糊涂。
她原先学的并不是地质,那是突然的某一天来b大看外公。
无意间瞥见某间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做研究的男生。
那时窗外枝桠新绿,吹进来几缕春风,他的眼角眉梢都像是缱绻着春色。
当时温舒脑子里一片空白,蓦地浮现这样的八个字——“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形容他远远不够,他是飘渺的,从不具象。
后来她竟然也学习了地质,小时候外公那么希望她做的事情,因为那个人,她也不排斥了。
“还有啊,那小丫头今年多大了?这上了大学之后说不定就要离开帝都了。”
温舒被这句话唤回飘远的思绪,下意识答:“十六岁了,她还跳过级,现在念高二,很快就高考了。”
“那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应觉能一直这么尽心尽力养着,不更能说明这个男人可靠吗?”
温舒转念想也是,听朋友和她说,有妹妹的男人更会疼老婆。
陆承平宽慰道:“再说应觉也不能一辈子养着这丫头,他总要成家,小丫头总要长大,以后总归是要散的。”
“我懂了,外公。”
走廊等待的三个人听见出来的动静,看过来,全往电梯方向走,五个人汇合。
李牧为和方有余目光擦过,轻挑着眉峰,他清咳了下嗓子。
抬着下巴跃过沈应觉,往办公室方向一天挑,笑得不怀好意:“呦,这老教授找你什么事儿啊?”
他满脸写着“我就说吧,前阵子都跟你提过醒了,你就是不听啊!”
方年年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迷,不过看这对话,为什么感觉李牧为比她哥都欠揍呢。
沈应觉不用他提醒,早就有所察觉,只是现在边上还站着小姑娘,轻撇了下他,“我回去说一声,介绍给你?”
“不用不用不用!那到不用!”李牧为看了佟炽一眼,收敛下来。
方有余手里转着钥匙圈,走到前面进电梯,不忘嘲笑一遍李牧为。
方年年实在受不了插不进话题的氛围,扒着佟炽胳膊,岔开喊道:“饿了!饿了!咱们吃什么呀?”
方有余瞥她:“吃水煮绿菜叶。”
“我要吃肉!”
李牧为没什么正形的靠在电梯栏杆上,睨着眼和方年年打趣道:“你哥那钱都打水漂了,给你买肉吃,斤两也不涨。”
“那我也没佟炽瘦好吧!?”方年年又搬出佟炽,灵光一闪间,掏出手机道:“我不管啊!这顿饭得听佟炽的!主持晚会儿累一天了,就得吃肉!!!”
佟炽:“…………”
沈应觉听到主持晚会,偏头垂眸看佟炽的衣服。
大衣领口处裸露着带细闪的小巧精致锁骨,及膝弯的白色大衣下是毛绒裙尾摆,灵动的充满仙气儿。
只是她从来没和他提过,沈应觉看着佟炽,淡淡柔光下,她肌肤白皙细腻的几乎透明。
某根神经一跳,低沉的疑问:“晚会?”
“是呀,我跟你说应觉哥哥,佟炽今天可美了!虽然她一直很漂亮嘿嘿,但是今天!我们b大附中的论坛上都被她美照霸占了!”
方年年说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我们学校的男生把多功能厅堵的水泄不通,都为了要佟炽联系方式呢!”
她还要再说下去,佟炽适时握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劲儿,让她别说了,电梯里声音戛然而止。
佟炽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听见方沈应觉熟悉低沉的声线落下:“照片呢?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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