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到谢煜台也来了后,秦知知猛然吸气一口热茶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裴兰舟静静看着秦知知,没什么其他动作。裴松舟倒是瞪大眼睛,见秦知知狼狈的模样捂着嘴巴偷偷笑了出来。

    秦知知猛然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怎、怎么回事,这两人过来干嘛?”

    裴松舟挠头:“谁知道呢?”

    傅行云支着下巴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边:“为什么来?这还得好好问问你们的新师妹。秦知知,你说是不是?”

    秦知知:“……”

    她心中顿感有些不妙。

    “怪就要怪你们的新师妹,太招人喜欢。”傅行云嘴角扬起,不阴不阳。

    裴松舟动作一顿,似是在认真思考,最后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秦知知:?

    你点什么头?这话也要点头的吗?!

    裴兰舟没忍住,屈指狠狠敲了一下裴松舟那可怜无用的小脑袋瓜子。

    见裴松舟吃痛的表情,秦知知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傅行云:“那我该怎么办呢,师尊。”

    最后俩字咬的尤其之重。

    她现在可是傅行云的徒弟了,属于天同宗,那一举一动都得找师尊商量才行啊。再说,君无涯和谢煜台也没点名道姓说找的是自己,万一是有事来找傅行云商量呢?就算真的是找自己,那不也得傅行云在前面挡着?

    傅行云听到她的语气,手上动作停下,脸上扯出一抹笑容,端的是皮笑肉不笑,看得人头皮发麻:“既然这么巧,那便都请上来吧。”

    秦知知缓缓戴上了痛苦面具。

    看她纠结,难道就能令师兄那么快乐吗?

    化神修士的乐趣,她真的不懂。

    裴兰舟和裴松舟应诺,转身去请君无涯和谢煜台二人过来。临退出去前,裴松舟溜得飞快,脚步中明晃晃的流露出“要有好戏看啦”的雀跃之情,挡也挡不住。

    秦知知欲哭无泪。这世界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见裴兰舟和裴松舟都走了出去,傅行云闲闲的喝着茶。不知他突然想到何事,抬头望着秦知知道:“你过来。”

    “哦……”秦知知应了一声,站到他的旁边。

    傅行云道:“就这样站着,别乱动。”

    秦知知眼睛一瞪刚准备说几句不是,转瞬熄了念头。

    论身份,自己现在只是傅行云的徒弟,自然不好师尊坐在上面喝茶,徒弟也施施然的坐在下首喝茶。更何况,一会要有“外客”进来,站在师尊的旁边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就好像以前看见裴兰舟和裴松舟似的,他们也总是一左一右的跟在傅行云的后面。

    到底是傅师兄细心。

    不多时,裴氏姐弟便领着谢煜台和君无涯走了进来。

    君无涯身着青衣白袍,身负七弦琴,皎如玉树临风,袍角飒沓。谢煜台仍是那一身鹤羽大氅,乌发白衣,身形挺直,不疾不徐。

    若单论二人的装扮,自然是君无涯要更精致一些。他就像是世家养出的公子,少年风流,举止文雅。原本也是一身风华,龙姿凤章,可他身边偏偏站着谢煜台。

    只要谢煜台往哪儿一站,便没有人能将视线移开。

    他沉默内敛,含章蕴华,整个人就犹如尚未出鞘的利剑,虽气息平稳,却无人小觑。

    如今双眼遮着白练,翩然而至,更显得气质清华,竟是有了几分难掩的缥缈仙气,仿佛已不似凡间之人。

    君无涯拱手向傅行云问好,待抬首见到站在傅行云旁边的秦知知后目光闪过一丝喜色,待将其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后,唇线微抿,神情有些淡淡的不悦。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傅行云的双眼,他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问道:“你们二人来我天同宗有何贵干?可是出了什么事?”

    言下之意:最好是有什么的大事,不然,人人都知道,天同宗宗主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

    君无涯一时无言,谢煜台倒是完全没有被傅行云恐吓到。

    他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清冷:“是为一点私事。”

    傅行云拿起茶碗淡淡道:“哦?”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带走,君无涯也拱手道:“晚辈亦是私事。”

    “真是奇怪,”傅行云丢下茶碗,面上颇觉可笑,“你们一个和光派,一个归元宗,按理来说与我们宗门皆没什么关系,既是私事,又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

    听到这话,君无涯蓦地向前两步,眼睛直直看向秦知知:“那是因为晚辈的未婚妻就在天同宗。”

    他目光专注又灼热,看的秦知知心头一跳。

    裴松舟探出头来,疑惑道:“你未婚妻?是谁啊?”

    傅行云虽然收下秦知知当徒弟,但只说她来自武都城,其他并未多言。至于其他天同宗的弟子与和光派弟子的婚约,好像并没有听说过。

    秦知知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是我。”

    谢煜台站在众人旁边,负手而立,因着眼睛被遮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态,只能看见他唇线紧闭。

    听到秦知知开口说话,君无涯再也忍不住道:“芝芝……你还好吗?”

    那日秦知知在众人面前突然呕血倒下,引起轩然大波。彼时君无涯刚知晓秦知知与秦芝婕之间的恩怨,守在秦知知的门口,期望她赶紧醒来,同时又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自己对秦知知究竟是这样的感情,可每每想到秦知知经历的事情,心里便微微泛起了酸疼之感。她与自己周围的人完全不同,明明那么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却又那么坚强且聪颖。

    君无涯从未想过自己的未婚妻,竟是这样的姑娘。

    如果……如果这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注定的妻,君无涯并不觉得排斥。

    待察觉自己心中的亲近之义,君无涯自己也吓了一跳,却也十分坦然接受了这对他而言颇为陌生的感觉。

    可等苏青衣带着南风长老急匆匆赶到后,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秦知知却杳然无踪。

    君无涯这才得知另一件令人吃惊的事,那便是秦知知颈后的定尸符。这符的另一头就系在谢煜台的身上,随时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他蓦地想到之前秦知知对自己不客气的语气。

    那个姑娘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坚强的让人心疼。

    待听到秦知知在天同宗的消息后,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忙向师尊奏禀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你瘦了……”君无涯低声道。

    这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必然是又吃了许多苦。

    真不让人省心,好想快快将人接回和光派去,好好养起来。

    如果秦知知知道君无涯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一定会大喊一句:你没事儿吧?

    幸而现下她只是被这一双眼睛盯着,觉得有几分尴尬。自上次君无涯发觉自己错怪她之后,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如今关注点更是清奇。

    她其实也没有瘦多少,只是练起家伙来,身上的肉紧了一圈,所以视觉上仿佛又变得瘦弱了,但其实她可精神着呢。

    “我没有瘦呢。”秦知知连忙摆手,“我在这里挺好的。”

    怎么各个都觉得傅行云是在虐待她。

    还不等君无涯回话,傅行云脸色微变,似笑非笑道:“原来君小友是到我们天同宗兴师问罪的。”

    开始了开始了,这个傅阴阳大师他又开始了。

    “看来,我们小小一个天同宗是容不下武都城城主的女儿,也容不下和光派弟子的未婚妻。”

    虽是对着君无涯说着这话,傅行云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掠过谢煜台。

    秦知知倒抽一口凉气。

    师兄,你太会了,好扎心。这话感觉根本没法接啊。

    果然,君无涯顷刻变了脸色,满是羞恼:“傅宗主此言何意?我自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妻罢了。既然您也知道芝芝是武都城的人,亦是我未来的妻,又何故将人扣在天同宗不放?”

    秦知知连忙摆手道:“你误会了,是傅宗主见我资质不错,才将我收为徒弟,并没有扣人不放。”

    君无涯茫然的看向她:“收你为徒?”

    秦知知:……

    这语气中的迟疑困惑,震惊不解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其实也不怪君无涯,他先前分明听说苏青衣带秦知知去测灵根的结果,别说是和光派做的弟子,连洒扫弟子都没门,如今一听她成为傅行云的徒弟当然十分惊讶,天同宗宗主的徒弟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

    可是当君无涯再看向秦知知时,目光凝结在她精致明媚的面庞上。

    他也是上次在和光派时,才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秦芝芝。

    君无涯知她柔弱婉约,沉静内敛,却不想经历这些事后的秦芝芝也有如此明媚的一面。她始终笑颜盛放,像是太阳般温暖,就好像……迎风盛开的苔花,渺小却始终无法被打倒。

    他看了看傅行云若无其事的模样,又看着秦知知乖巧懵懂的站在旁边,那一刻,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一刻君无涯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武都城的秦芝芝长得很像傅行云的师妹,天同宗女修,秦知知。

    这是这几天修仙界里一直断断续续在传的事情。

    众人都说,天同宗女修秦知知刚死,谢煜台就找了一个和她模样有五六分相似的女人带在身侧。

    还有好事者放出风声,因着武都城的秦芝芝长的像极了秦知知,傅行云和谢煜台甚至为了争夺这个替身,在归元宗大打出手。

    ……

    君无涯曾经一度嗤之以鼻,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煜台冷清冷心,即便当初要娶秦知知,也是因为秦知知对其有救命之恩,他为了报恩了解这段因果罢了,怎么会是动了真情。真品他都不甚在意,难道还有心思去看赝品?更何况,君无涯知道,谢煜台带着秦知知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有定尸符相连。

    至于天同宗宗主傅行云,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又那么疼爱真品,又怎么可能会忍受赝品在自己眼前晃荡?

    然而,就在今日看到傅行云的态度之后,君无涯动摇了。

    傅行云竟然收了秦芝芝为徒……他竟然……

    不然依着秦芝芝的资质怎么可能成为天同宗宗主的徒弟,而且傅行云的两个宝贝徒弟都只站在座下,只有秦芝芝……只有她,乖乖站在傅行云身边,和他距离最近,显然也是经过了傅行云的默许。

    在君无涯看来,傅行云就仿佛将秦芝芝当成某种赏玩的物件,摆在自己面前。

    可秦芝芝却当了真。

    她真以为眼前之人是为自己好,是真的愿意收她为徒。

    一想到这里,君无涯心如刀割。

    “傅宗主……”君无涯咬牙切齿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知知:???

    不是,君无涯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傅行云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轻飘飘道:“哦?”

    君无涯只觉得身体都在颤抖,他感到身体中有一团怒火就要咆哮而出:“秦芝芝是我之未婚妻,我自然有责任将她带走。”

    傅行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同意。”

    君无涯几乎要笑出声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算哪门子的父亲?!哪门子的父亲心里会装这么龌龊的事情?

    “傅宗主不同意又怎样,我俩婚事自幼由长辈定下,只待完婚。”

    君无涯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傅行云,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娶秦芝芝。”

    他承诺的如此郑重,字字句句,仿佛掏着心窝里蹦出来似的。

    可就当他说完后,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的谢煜台周身气息一滞,整个人犹如肃立而寂静的深渊,只肖看一眼,便叫人胆战心惊,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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