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娘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亡夫竟然也是光棍一条,没有亲人,依照法令,丹华铺财产由官府处置。晏听潮跑了一趟县衙,多掏了二百两银子,才把丹华铺里的一点存货香雪膏给买下来。
周小山虽然信誓旦旦有香雪膏的方子,回去之后准备原料也得十天半月,再加上路程,至少要耽误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单雪洲催的急了,这两车存货可以先应付一番。
周小山午后来到长春客栈,刚好晏听潮退了客房,正准备启程。
晏七指挥着几个随从捆车捆行李。
周小山脆生生的叫了声“七哥”,跑到跟前袖子一撸,“要不要我帮忙?”
晏七挥挥手说不用,再一看她两手空空,只有一个光人,忍不住问:“你没有行李?”
周小山拍了拍腰里的一个小包,“这里。”
“就这么点行李?”
“带着易容的宝贝就够了,还需要什么行李?”周小山眨巴了一下眼睛,反而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天目阁不是包吃包住,一切都包么?”
包吃包住是没错,但一切都包?这不大可能吧……万一你要是这三年里嫁了人,阁主还包你的嫁妆不成?
晏七不敢擅自做主,扭脸看向晏听潮,用眼神请示:阁主,我该怎么回答这样的疑难问题!
晏听潮没什么反应,瞟了一眼周小山的小腰包后,抬手指了下客栈对面的成衣铺子,“带她去买两件衣服。”
周小山眼睛一亮,谢过晏听潮,喜滋滋的跟着晏七就去了成衣铺子。比起繁华的扬州城,这铺子里的衣服晏七自然也没看进眼里,周小山却像是进了金山银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兴奋的两眼放光。
“哇,阁主对我太好了!这铺子里的衣服都好贵的,我家掌柜的都没舍得买过,阁主真大方啊!”
晏七微笑不语。姑娘你对阁主的误会有点深啊。
“七哥,有件事我不好意思直接问阁主,不知道阁主有没有给你说过,给我多少月钱?”
月钱?晏七差点没笑出来,你想多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嗯,你既然说了要替天目阁效劳,恐怕,阁主不会给你月钱吧。”
“七哥,虽然我说了要替天目阁效劳,天目阁也管吃管住一切都包,可是我平时总是难免有点需要用钱的地方啊,阁主这么大方,肯定会给的对不对!”
周小山满怀期待的搓着手,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已经见到了金灿灿的铜板。
晏七捋了捋假胡子,很委婉的提点这个做美梦的小姑娘,“阁主可能误会你不要月钱,所以就压根……没打算给你月钱吧。”
周小山瞪圆眼睛,掷地有声,“怎么可能呢!咱们阁主是晏孟尝的弟弟,晏孟尝慷慨大方的美名,整个江湖都知道,阁主是晏孟尝的弟弟,绝不是小气人儿,必定会给的!”
晏七一愣,“你怎么知道阁主是晏孟尝的弟弟?”
“我猜的啦。晏孟尝的年纪肯定不会有阁主这么大的儿子,晏孟尝也肯定不会把天目阁交给外人,所以阁主肯定是他的弟弟了。”
“你倒是挺聪明的。”
周小山甜甜一笑,“七哥过奖了,哎呦,工钱给多了我也不好意思要的。”
晏七面对小姑娘美得冒泡的幻想,实在不好意思泼冷水。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
算了,关于阁主的为人,还是你慢慢自己体会吧。
“七哥,那我就买两身最贵的吧,以后我就是天目阁的人了,穿得太廉价会掉了天目阁的身价,给阁主脸上抹黑。”
晏七一看她拿着两身花枝招展的女装,好奇道:“你不再易容乔装了?”
“离开神剑宗后,我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害怕被人欺负所以才女扮男装,后来李美娘要买个小子当伙计,我觉得丹华铺包吃包住,又给工钱,所以就一直装个男孩在这里落脚。现在好了,”
周小山一挺腰身,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语气还有点小骄傲,“现在我是天目阁的人了,自然不用再女扮男装了,有阁主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晏七捋了捋胡子,唉,年轻人真是爱做梦的年纪啊。
周小山狗窝里藏不住剩馍,当场就把破衣服扔掉,直接就把一身新衣裳穿在了身上。
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小姑娘新衣服一穿,还真是光彩照人,明艳好看。
晏七笑眯眯的付了钱,一想到等会儿向晏貔貅报账的时候,他那扭曲的表情,真是好开心呢。
他方才只说给周小山买衣服,又没说要买多少钱的衣服,周小山非要卖最贵的,这可赖不到他头上。
周小山提着裙子迈出成衣铺子的门槛,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新月,“七哥,我有六年都没穿过裙子了。哎呀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晏七打趣,“走的挺好的,没飘。”
周小山噗嗤笑了,春花初绽的一张莹白小脸,眼睛又长又媚,不啻那些江南美人。
晏七愣了下,莫名的就有点脸烫。
晏听潮已经坐进了马车,帘子半垂,露出车厢里一截水貂的毯子。
晏七问了句,“阁主,现在动身吗?”
晏听潮嗯了一声,从帘子下伸出一只尺八,挑起车帘。
焕然一新的周小山俏生生的站在马车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望着他。
晏听潮微微清了下嗓子,说:“你上来。”
周小山爬上马车,略显局促,实在是这马车里布置的纤尘不染,舒适的有些过了分,幸好她刚刚买了一身新衣服,不然要自惭形秽,不敢落座。
晏听潮看着她,也没说话,伸出手心。
周小山不解的眨着眼睛,“阁主要什么?”
“香雪膏的方子呢。”
周小山恍然哦了一声,忙说:“方子在我脑子里记着呢。写出来总归是不好,会被人偷去,放在脑子里就不会被人偷,李美娘就是这样做的。”
晏听潮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担心我言而无信,拿了方子就把你甩了?或是杀了?”
“不是的!”周小山激动起来,“我从没这么想过!阁主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小姑娘激动的恨不得赌咒发誓,“我是真的担心路上方子遗失,从泉城到扬州,住店打尖,人来人往,万一有小偷把方子给偷了怎么办?一到扬州,我第一件事便是替阁主把方子写下来。”
晏听潮点点头,“你说得对,到了扬州再写不迟。对了,你会写字吧?”
“我当然会啊,我还会打算盘算账!李美娘请了个账房先生,担心他在账目上动手脚,每个月都让我再核对一遍。”
晏听潮默默不语的搓着下巴。
“阁主,我知道天目阁招揽的都是能人异士,我自认为还是个有用之人,绝对不会让阁主赔本。”
晏听潮忍不住笑了,挺有意思的。
“你知道我为何来泉城?”
“是来和掌柜的谈生意,买方子。”
“找李美娘买方子只是顺道而已。梅州的许义深,你知道吗?”
“知道。许员外和我家掌柜的很熟。香雪膏的一些原料就是从许员外的药铺里买的。掌柜的经常带着长生哥去梅州进货。”
“那你知道许家的事吗?”
周小山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义深从父辈起就开始做药材生意,积攒了万贯家财,算得上梅州首富,可惜子嗣艰难,几个儿子都没养大成人,膝下只有一女,无奈两年前招赘了一位上门女婿,打算百年之后将家业传给外孙。”
周小山好奇:“他怎么不过继侄儿?”
通常这种情况下过继侄儿的居多,还有兼祧两房的。
“许夫人不肯,许员外惧内。”
“谁知许小姐成亲两年,也迟迟未能有孕。许夫人带着女儿去莲华寺求神拜佛。诡异的是,许小姐竟在佛门圣地离奇失踪。许员外本就身体羸弱,一急之下撒手人寰。”
周小山吃惊道:“许员外去世了?”
“上个月的事。”
周小山叹气,“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我家掌柜的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
“你看看这幅画。”晏听潮将小几上的一幅画打开。
画上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清瘦高挑。
“这是许员外的女儿许春音。许夫人听闻天目阁最擅长于寻人,便花费巨资找到了天目阁。”
周小山明白了,“所以阁主是来梅州替许夫人找人,顺便来泉城见我家掌柜的。”
晏听潮指了指小几上的画像,“你自诩易容术天下无敌,能否易容成许春音一模一样?”
“能。”
“那好,你跟我去一趟梅城。”
周小山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一脸坦然的晏听潮,“阁主你让我易容成许小姐去骗钱啊?”
“骗你个头。”晏听潮拿着尺八敲了一下她的头,周小山捂着脑门啊一声惨叫。
“老子的马车都被你喊塌了。”晏听潮皱眉,“让你易容成许春音的样子,找出许春音。”
“??”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