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消风减,竹叶尖一滴晶莹的雨露轻点在江河的眉间,她缓缓睁开双眼,轻拢衣袖,引天地清灵正气灌洗灵台,时至今日,养剑池中那七十万人牲怨气反噬方得压制。
“你醒了?”宁朝书意味难明的声音响起,江河伸手接住细细的雨丝,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可知自你入定过去了多久?”
江河抬眼看向远山,此刻灰云压天,万物暗哑,人间一载已是逝去。
“走吧。”
“去哪儿?”宁朝书急忙追上去问道。
“自然是你的行止崖。”江河理所当然道。
“去那里做什么?”宁朝书幽幽道。
江河沉吟片刻:“我还需闭关三月濯灵洗怨,你的地方再合适不过。”
“我还以为你知道静山在那里等了你一年呢!”宁朝书的面容已然是十分扭曲,他不断地顺着胸口的郁气,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离你入悟境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你就不问问静山他们现在如何了?”
江河十分怪异地望了他一眼:“他若死了,自有天劫降下,我岂会不知。”
“罢了,也不指望你这没良心的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只是苦了静山了。”宁朝书悠然叹息着,掩袖作拭泪状,只是眼睛还不忘记偷瞄一眼江河,可惜江河什么反应都没有,硬要找出些什么不同来,也只是眼中对他淡淡的鄙视。
行止崖坐落绝壁千仞之所在,虽离归海宗稍远,却是衍天一脉的主峰,其高不可计,其广不可量,天在咫尺,云作环河,逐日摘星,无不可得。
江河缓步悠然,欣赏着此间的草木山石,七彩弧光,峭壁落瀑,又有鹤鸟长鸣,灵气浓郁,缥缈若仙境之所,宁朝书瞧见她眼中欣赏之意不加掩饰,心下不免得意起来。
“如何,我这行止崖可能入你的眼?”
江河轻笑一声不作回答,宁朝书哼唧一声,眼中得色甚浓,只是一路上的好心情都在即将大道峰顶时戛然而止。
“静山在上面,你这一年不告而别,他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伤的不轻,你见到他时一定要哄哄他。”宁朝书千叮咛万嘱咐,好似一个心忧儿子的老父亲,可惜对面的人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为此宁朝书尴尬地轻咳了声,摇头晃脑道;“我知道你不不会哄人,不过没事,你就按我说的做,见到静山你先别说话,就对他笑一笑,然后抱住他亲一下,然后……”
他一边偷瞄藏在袖中的道侣恋爱宝典一边滔滔不绝,虽然是现学现卖,但凭借他的智慧,这世上又岂会有他宁朝书解决不了的难题。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江河停下脚步,对着他不紧不慢道,“宗静山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对我还有利用价值。”
宁朝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想阻止江河再这样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她冰冷的瞳孔中俨然带着警告与嘲讽。
“倘若他不能再为我所用,那么他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说是吗,静山。”她转身看向身后,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宗静山站在松下,影影绰绰,好似月隐玉山,脸上还带着犹为褪去的欢欣与喜悦。
宁朝书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江河与宗静山留在原地,遥遥相望着。
“阿江,你还好吗?”最终还是宗静山先开口道,脸上仍是温柔和煦的笑意,只是笑意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痛楚和哀伤。
江河长眉微蹙,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定又是宁朝书说了什么,“宁朝书是怎么与你说的。”
“师尊说你的修行出了岔子,一直在修养。”宗静山看着她,眼中只有对她的担忧和牵挂。
“你倒是信他。”江河凉凉道。
宗静山静默一瞬,有些艰难地扯起嘴角笑道:“你没事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山上走去,崖顶禁制极重,忽得一阵烈风刮过,竟是毫无预兆地朝江河袭去,她方才平衡体内浊灵之气,此刻半点灵力也无,虽然这风来得没有恶意,却是恶趣味十足,叫她避无可避,生生落进宗静山的怀里。
“阿江,你没事吧?”宗静山急忙接住就要随风坠落的江河,担忧不已,他还从未见过江河如此虚弱的样子,师尊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江河如何会不知这阵风是宁朝书做的手脚,从宗静山怀中站起身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充斥在她的心间。
拂袖之间,一道剑意便直冲峰顶,宁朝书在崖顶捶胸顿足,手中施法不绝,阵法叠起,这才免去山头被斩落的命运。
“再敢如此,我削平你的行止崖。”江河冷声传音于宁朝书,只是面如薄纸,一时间怨气冲滞,周身戾气冲天,反受这行止崖上清正灵气驱逐,好在有宗静山及时送去灵力,平息了灵脉间的躁动。
宁朝书也没想到江河的气性居然这么大,打了个寒颤后立刻就将手里的书烧了个干净,连带着榻下几个大箱子全都毁尸灭迹,这才拍拍胸脯开始后怕。
“完了完了,这下可把她得罪了。”
一道血线自江河唇角溢出,被她毫不在意地抹去,宗静山却是大惊失色,立刻就要带她回去治伤。
“阿江,你的伤势还没有好,我带你回去!”
江河体内气息翻腾不止,有些恼火此次的失控,宗静山的接近更是让她杀心难抑,本想推开他,可此刻正是虚弱之时,竟是被宗静山不由分说直接带回了山顶。
“师尊!”
宁朝书站在山顶踱步,正冥思苦想该如何才能平息江河的怒火,就见到江河冰冷地看着他。
“……”
“静山,这是怎么了?”宁朝书只能硬着头皮装傻。
江河轻轻抹去唇角鲜血忽然鬼魅一笑,宁朝书转身就要逃走。
“朝书。”
对于一贯冷淡如水的江河而言,这声朝书不可谓不柔情,只是这短短两个字,却叫宗静山与宁朝书同时愣住了原地。
宁朝书牙齿打着颤,手指着江河哆哆嗦嗦,想说些什么,生生没敢说出口。
江河,你好生歹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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