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儿, 别哭了。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要肿了。”
康熙给姜鄢擦眼泪,越擦越多, 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在他的掌心,怎么都止不住了。
康熙心疼得很, 他掌心都湿了,衣襟上也湿了一大块, 这倒没什么, 就是舍不得怀里的人这样哭。
“你哭成这样, 便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是会心疼的。太皇太后高兴,自然希望你也高高兴兴的。”
“那, 那臣妾不哭了。”姜鄢是感动, 倒不是难过,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就不哭了。
姜鄢心系太皇太后, 又问了许多有关太皇太后病症的事情,康熙看过脉案, 都详细给她解答了。
姜鄢根据脉案和康熙的描述分析,太皇太后得的应该是情绪病。
多年前的心结一直放在心里不曾解开,心里头诸多情绪交织无从排解,天长日久的,自然就影响了身体。
这就是慢性病症的由来。而她的出现和出去游玩, 正好得以解开太皇太后的心结,又能让太皇太后心情愉快, 一两年的时间, 太皇太后调理好了, 自然身体会好起来。
姜鄢想以后,还是要多去太皇太后宫中陪陪太皇太后,多和太皇太后说说话。
太皇太后这样喜欢她,她很高兴。
康熙只觉怀里的人心思细腻柔软,想了想,等姜鄢平静下来后,康熙便将自己对钮祜禄氏的处置同姜鄢说了。
姜鄢不是很在意这个:“永寿宫的事情,皇上做主吧。”
她明显很不感兴趣的模样,反而盯着康熙的衣襟瞧,自己伸手摸了摸,然后就要从康熙的怀里钻出被褥,康熙把她抱住:“做什么?”
姜鄢拽着康熙的衣袖,有点不好意思:“皇上衣裳湿了,臣妾去拿新的给皇上换。”
湿衣裳穿着睡觉不舒服。
康熙这么抱着她,回头睡熟了,她一头怼上去,能怼自己一脸水。
为了大家都能睡好,姜鄢决定下去给康熙找衣裳来换。
虽然屋中很暖和,但康熙也舍不得姜鄢穿着里衣出来受冻,就将人摁住,康熙自己出来更衣了。
换好了衣裳,康熙将屋中昏暗的灯烛熄了,然后进了被褥,重新将姜鄢圈在怀中,温柔在她耳边说,睡吧。
两个人亲密相拥,康熙没有要做什么,抱着怀里柔软的人,康熙心情宁静,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康熙凌晨起身上朝,动作很小心,没有吵醒姜鄢。
今日事忙,早朝之后早膳就在乾清宫用了,午膳还不知能不能来储秀宫,康熙嘱咐李嬷嬷她们,让姜鄢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就好。
等姜鄢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其实时间还早,才刚过辰时,这还不到八点,姜鄢也不想起来,就在温暖的被褥里赖床。
反正她也不用早起,也不用上朝,也不用陪着康熙用早膳,她就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就在姜鄢昏昏欲睡即将又要睡着的时候,忽而听见门口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姜鄢隔着帷帐,看不见外头发生的事情,也听不清是谁在外头说话,就问了一声:“什么事?”
李嬷嬷挑帘进来:“是太子爷过来了。太子爷想要进来。奴才拦着了。”
姜鄢坐起来,把床帐撩开一点点,歪着头看外面:“不用拦着,让太子殿下进来。”
她的衣裳好好的穿在身上,又随手把小袄子拿过来穿好,裹着被褥坐着,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
胤礽从来不会早上这个时间点过来,这会儿应该是在毓庆宫用了早膳开始读书了。
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姜鄢问李嬷嬷,早膳可有送去毓庆宫,李嬷嬷答说,在太子爷过来之前就已经送过去了。
姜鄢正琢磨是什么事呢,胤礽就进来了。
胤礽的面色不大好,急匆匆赶过来的样子,进来就看见床榻上的帷帐被撩起来了一些,姜鄢披着被褥坐在床榻上,睡眼惺忪的样子。
头发不是披散着的,显然是在他进来之前刚刚收拾过。
胤礽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他是着急,但是他这样肯定是不对的,
“姨母,儿臣唐突了。”
这还是头一回,胤礽正儿八经自称儿臣,可见是真的很郑重。
姜鄢随意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正醒着呢。”
“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毓庆宫读书么?”
看这个样子,康熙大约是不知道胤礽过来的。
康熙对胤礽封锁了消息,不叫胤礽知道钮祜禄氏的事情,胤礽昨天是不知道的,可宫里毕竟人多,也不是每个人的嘴巴都能那么紧,钮祜禄氏被禁足的消息封锁在小范围之内。
知道的只有在场请安的嫔妃们。
可钮祜禄氏说这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总有些话在宫中流传,宫外的那些传言,胤礽也不是不知道,胤礽私下里就不大喜欢钮祜禄氏。
总盯着永寿宫多些。
只是学业繁忙,腾不出手来做些什么。
如今永寿宫突然被封了,不许随意出入,胤礽就觉得有事。他逼着人一打听,立刻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胤礽第一时间就往储秀宫来,根本顾不得什么读书。
他一进来,就看见了姜鄢红肿的眼睛,姜鄢昨儿晚上被太皇太后感动的哇哇哭,晨起后果然眼睛都肿了。
刚才李嬷嬷就不许她碰,也不许她揉,说是等一会儿会给她想办法弄一下,一会儿肿就会消下去的。
姜鄢就真的乖乖的不碰,顶着红肿的眼睛对着胤礽笑。
胤礽不知道这个,还以为是昨天钮祜禄氏的事情惹得姜鄢伤心哭了一夜。
他心想,皇阿玛昨天不是也在储秀宫么,怎么也不劝一下?以皇阿玛对姨母的宝贝程度,应该是要好好劝一下的,也是要好好惩治钮祜禄氏的。
可现在,钮祜禄氏还只是禁足。还怕他分心,没叫他知道。
他想,或许是劝了的,但结果没劝住。
胤礽来不及多说什么,也来不及多问什么。
瞧着姜鄢红肿的眼,胤礽心里对他的皇阿玛突然就有了些小小的意见,他知道,皇阿玛一直将他姨母当做是他皇额娘的替身,胤礽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相处这几年,胤礽早已明白,皇额娘是皇额娘,姨母是姨母,这是不一样的。
姨母待他是极好的。
姨母其实就是容貌与皇额娘是一样的,但她并不是谁的替身。
胤礽不会对他皇阿玛说明这一点,在他看来,这张脸是姨母在宫中的立身之本,胤礽不好将此事说破,更不能说破。
他的皇阿玛这样聪明,这样通情达理,胤礽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皇阿玛有一天也能看清这一点。
胤礽知道自己还年轻,甚至还未出阁讲书,可力量虽小,他也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的姨母。
不管皇阿玛那边是什么打算,胤礽既知道了这件事,就绝不能容忍有人这样欺负他的姨母。
“姨母,儿臣只是来看看你。片刻就要回毓庆宫去。”
“昨日的事情,儿臣今日早晨才知晓,不过姨母放心。儿臣会为姨母出气的。姨母日后,不必再为这些事情伤神。”
胤礽说完,又对着姜鄢行礼,而后匆匆离开了储秀宫。
他还要回毓庆宫读书,离开太久了不好。
姜鄢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瞧见少年太子来去匆匆,人都走远了。
李嬷嬷出去送,回来同姜鄢说:“奴才都没追上,瞧着太子爷走远了。”
姜鄢的眼睛肿着,看人都不大方便,庆月松月按照李嬷嬷的吩咐,将消肿的东西拿来,李嬷嬷先给姜鄢消肿。
姜鄢总算觉得热乎乎的眼睛舒服了些,她说:“太子方才说,要为我出气?”
李嬷嬷也听见了,点头道:“是。太子殿下是这样说的。”
姜鄢昨晚上都听康熙说好了,钮祜禄氏的事情,康熙自有打算,太皇太后都是不管的,怎么胤礽偏要插手呢。
他一个皇太子,要怎么出气呢?
这是后宫的事,皇太子也不宜插手过多吧。
康熙瞧着是没把这事告诉他,胤礽却知道了,如今还要出气,岂不是会大大影响他读书么?
姜鄢想着自己肯定是要劝劝胤礽的,让他稍安勿躁,这事自有康熙定夺。
另一方面,姜鄢还嘱咐李嬷嬷,让她暗中盯着永寿宫。
“太子殿下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劝,私底下要动手,咱们也难知道。所以,还请嬷嬷多费些心思,让人盯着永寿宫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立刻就要拦下来。不可让太子的人对永寿宫动手。”
姜鄢是要从萌芽阶段就把事情给掐灭了。
李嬷嬷点头:“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妥。”
姜鄢当然是放心的。李嬷嬷他们跟着仁孝皇后管理宫禁这么多年,那手段绝对是厉害的,事儿交给他们,就不必太过担忧。
姜鄢也想过,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康熙。
胤礽如今课业很重,再过一年便要出阁读书。康熙是绝不肯叫他分心分神的。
胤礽现在的压力很大了,姜鄢其实很能理解他的心态,如果这事告诉了康熙,只怕胤礽那头的压力会更大。
姜鄢不希望胤礽的压力那么大。这孩子已经看着挺孤独的了,他若只是在宫内搞事,姜鄢相信李嬷嬷是能够办妥的。
说实话,姜鄢其实有点心疼胤礽,不想让这件事让他们的父子关系有任何的影响。
胤礽待她,也是很好很好的。
闹了这一出,姜鄢干脆就在眼睛消肿后起身了,再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
皇太后的生辰快要到了。
康熙想要为皇太后办个盛大的生辰宴。
早些年,康熙与皇太后之间其实是很生疏的,哪怕后来登基为帝,过去那些年里,也还是不怎么热络。
康熙只管做他的本分,皇太后这个人性格也比较老实,不是那种心思很多的人。
还是跟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才慢慢的打开自己,会说些话,会不再那么的小心翼翼了。
康熙的亲额娘早已过世,皇太后自己也没有亲生的孩子,两个人在太皇太后的牵系下慢慢熟悉彼此接纳彼此,跟着去了一趟江南回来,这大半年里,皇太后与康熙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皇太后的寿辰到了,康熙就想好好的办一办。
皇太后的意思是不想大办,康熙就想着那就在宫中开宴,宫中嫔妃与小阿哥小格格们一块儿陪着皇太后高兴高兴。
皇太后寿辰,福晋夫人命妇们都是要进宫给皇太后磕头请安的。
仪式是上午举行的,但是宫宴是在晚膳时分。
这些福晋夫人王妃命妇们,是不会参与宫宴的。她们就只在宫中待一至两个时辰,然后午膳后再由专人送出宫去。
钮祜禄氏被禁足,消息没传出去,外头的人不知道,皇太后寿辰,钮祜禄氏不出现,对外只说她生病了需要静养,太医说了不宜见客,外头的人自然也没有怀疑。
寿辰之事由皇贵妃及四妃全权操办。
就是从不管宫务的姜鄢对此事颇为上心,令皇贵妃和四妃私下都啧啧称奇。其实是姜鄢顾念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待她的好,她要好好孝敬两位老人家,因此皇太后的寿辰她十分尽心,只要能做的事情她都会去做。
完全一改她往日躺平万事不管的风格。
但皇贵妃也看出来了,除了皇太后的寿辰,这位宸淑妃对旁的事情还是不管不问的。
皇贵妃也就随她了,旁的事情她同四妃也都能料理,宸淑妃那边,随意就好。
姜鄢不管招待福晋夫人命妇们入宫的事,她只管寿宴上的膳食,要让皇太后吃得好喝的好,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吃得开心满意,还要让她们心情愉悦。
她忙得很,好不容易午膳后得了闲休息会儿,自己就悄悄回了储秀宫歇一歇。等歇好了,再继续去忙。
皇贵妃及四妃同福晋夫人命妇们一同用的午膳。用后各自去偏殿休息,待休息好了,自然便是要出宫的。
姜鄢不管这些,她宫中院子里的花开的极好,她就坐在回廊里,喝着刚摘下来的新鲜花瓣泡的奶茶,很香很甜。
撑着下巴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觉得还是游溪春的那个定制的躺椅更大更舒服些。
之后不久就要搬到畅春园去了,她住的地方叫万枝春柳。
康熙也在那儿定制了大躺椅,就是储秀宫这儿,也就是这会儿住着,住的时间不长,没去定制,这躺椅也就只能躺下一个人。
姜鄢自己摇摇晃晃的想些有的没的,不小心吃到了一片花瓣,她嚼吧嚼吧也吞了。
昏昏欲睡的时候,李嬷嬷悄悄过来,轻声说:“主子,赫舍里福晋想要见主子。”
姜鄢睁开眼,没反应过来:“谁?”
李嬷嬷说:“一等公法喀的福晋。主子娘家的姐姐。”
姜鄢哦了一声,就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她的嫡姐,家里的二姐。
这位二姐其实跟仁孝皇后的年纪更近些,相差不出两岁,同父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妹,自然是亲密得很。
仁孝皇后与康熙大婚后,她的亲妹妹是晚了两年才出嫁的。嫁的就是钮祜禄氏的哥哥,遏必隆的儿子,如今的一等公法喀。
对这个二姐,德鄢的记忆很匮乏,她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
德鄢是庶出,出生的时候她二姐已经很大了,在钮祜禄氏府上也过的挺好的。而且德鄢的模样跟仁孝皇后太像了,她二姐像是有点刻意避开她,不怎么亲近,不怎么上心,彼此之间都是淡淡的。
仁孝皇后去世后,那就更是成了陌生人,一年也说不上一句话。
后来换成姜鄢,姜鄢入宫,再没见过这位二姐。
也许年节下,福晋夫人命妇们入宫觐见,是有见到的时候,但姜鄢压根不留心旁人,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印象。
姜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莫非这位二姐进宫来,为的是钮祜禄氏?
可钮祜禄氏如今是称病静养,没有谁知道她是被禁足的。
“请她进来吧。”
姜鄢起身,打算去正殿坐着见赫舍里福晋。
赫舍里福晋同仁孝皇后是亲姐妹,可容貌并不十分相似,赫舍里福晋的容貌没有仁孝皇后那样明艳动人,气度也不如仁孝皇后端庄高雅。
但毕竟也是高门大户的一等公夫人,整个人还是秀丽娴静的。
姜鄢在打量赫舍里福晋的同时,赫舍里福晋也借着给姜鄢请安的机会瞧着姜鄢。
瞧见姜鄢那与自己姐姐一模一样的眉眼,赫舍里福晋十分恍惚,若非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还有绝不等同的年岁,赫舍里福晋几乎要以为姐姐死而复生,就好生生的坐在那里同她说话呢。
“福晋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姜鄢叫了起,等赫舍里福晋落座后,她就开了口。
反正两个人也不熟,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寒暄。
赫舍里氏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事。姜鄢也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一会儿还要去忙呢。
她这样直接,赫舍里氏倒是有些恍惚,只管看着她问:“娘娘在宫中,过得好么?”
姜鄢玩味一笑,还是很有耐心的回说:“好啊。”
赫舍里氏心想,是啊,怎么会不好呢?顶着这样一张脸,受尽皇上万千宠爱。皇上独宠,太子亲近,众妃之首,无人敢对宸淑妃不敬,这样的待遇,怎么可能不好?
赫舍里氏以为自己心中是有恨的。可是在见到人之后,才发觉自己此前的纠结纯粹是可笑的。宸淑妃进宫,是皇上接她进来的。
家中已经告诉过她,是宫中直接下旨,令人来接的,甚至都等不到庶妹长大。
她和这个庶妹,交集不多,形同陌生人。
她是不大喜欢庶妹的长相,可现下看来,这长相又好似一种天赐,让她还能看见长姐生动的容颜。
宸淑妃说好,赫舍里氏心里却知道,替身入宫,侍奉皇上,宫中迎来送往,未必就是好。
她这容貌,又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也难怪她入宫后十分低调,不与众妃来往,总是听说她不爱出门,只管自己关起来门来过日子的事。
可高调起来,偏偏又是那样显眼。
赫舍里氏是最了解她姐姐的,她姐姐不是这样的性子。若论起来,宸淑妃与她姐姐,除了一张脸,其余的地方,再没有相似的了。
宸淑妃能有今日,依靠的绝不仅仅只是这张脸。
赫舍里氏便只见了这一面,一下子就推翻了心中之前的许多定见。
她原本就打定了主意的事情,此时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赫舍里氏收起心中杂念,打起精神来,瞧着殿中伺候的都是宸淑妃身边亲近的人,又都是她姐姐从前身边的人,赫舍里氏很有安全感,直接将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妾身今日前来,是有些冒昧了。望娘娘见谅。”
“实是有些事情,妾身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应当同娘娘说明。该如何定夺,还是要等娘娘的示下。妾身及夫君,为此事日夜悬心,还请娘娘做个主。”
赫舍里氏说的,还真是钮祜禄氏的事情。
钮祜禄氏早几年闹腾过府里后,安静了些时候,后来陆陆续续小闹过几回,都不是什么大事,吵着要孝昭皇后的旧物,府里找出来也就给了。
可这一二年,就越来越过分了。
原本姜鄢进宫后,外头只有些零星的传言,并没有形成什么气候。也就是说几句,没造成什么影响。
可钮祜禄氏偏不高兴,她私底下找人到处散步储秀宫的传言。
最后变本加厉,直接找到了法喀的头上。
“贵妃想要公爷为她造势,想要借此扳倒娘娘,让娘娘一败涂地。贵妃还想让公爷帮她更进一步。皇贵妃的位置,贵妃已看不上了。贵妃想要那最尊贵的位置。非但如此,贵妃还要公爷想办法,将七阿哥送到她膝下养着。皇后养子,也是嫡子。”
“贵妃的意思,是先养着七阿哥。待将来再有了亲生的阿哥,她便更有倚仗了。到时候,后宫所有人,都不及她尊贵。”
钮祜禄氏是真的疯魔了,也真的魔怔了。
法喀都被她折磨疯了,法喀根本不想干这些事,也没干过,但一直被钮祜禄氏催着,法喀也很烦。
眼瞧着外头的传言愈演愈烈,法喀怕钮祜禄氏越来越疯,最后把他们府里全都连累了,就与忧心忡忡的赫舍里氏商量后,决定告发此事。
而他们的第一选择,就是姜鄢。
姜鄢还说呢,先前钮祜禄氏是真的有点疯了,天天阴阳怪气说那些话,如今算是找到症结所在了。钮祜禄氏布的局,眼看着完成了三分之一,依她的个性,自然是要得意起来的。
可没想到算错了太皇太后的态度,反而自己被禁足了。
现如今,法喀也顶不住压力,让福晋到她这里来告发。
就这些筹划,哪怕后头的还没做,就凭借钮祜禄氏勾结外臣陷害后妃,也够她喝一壶的。
“可你们为什么要找我呢?”找姜鄢,这事儿还拐着弯呢。
直接找康熙告发不就好了。
赫舍里氏踟蹰片刻,才说:“妾身夫君,尚念及骨肉情意。想让妾身来说情。”
姜鄢哦了一声,不做评价。
赫舍里氏却好似很窘迫,忙又说:“娘娘别误会,妾身与娘娘是一家骨肉,妾身并不是来说情的。贵妃所为,全是针对娘娘,娘娘无需为她说情。”
赫舍里氏对钮祜禄氏,也是真的无语了。不打算容忍。
赫舍里氏望着姜鄢,轻叹道:“是妾身自己。想过来见一见娘娘。和娘娘说一次话。”
她不和这个庶妹亲近,平日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疏太久,一直都是陌生人的相处方式。太靠近了大家都会很不习惯。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过来,说说话,稍微了解一下。而得到的反馈,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姜鄢没有为赫舍里氏花费什么精神,也懒得去猜测她的心思。
姜鄢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姜鄢就问赫舍里氏:“你过来时,可有人看见?”
赫舍里氏是悄悄过来的,并没有让人看见。与她相熟的人也只以为她是去小解,没人知道她过来储秀宫告发贵妃。
姜鄢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就笑,借口要为主子与福晋添茶,出去了。
等李嬷嬷再回来时,康熙沉着脸当先进来了。
赫舍里氏吓了一跳,没想到康熙会过来。也没想到李嬷嬷竟是出去请康熙的。
姜鄢懒得管这事,见李嬷嬷将康熙请来了,便将主位给康熙坐着,康熙牵着她的手,让她在旁边陪坐。
李嬷嬷显然对康熙说了些,康熙见了赫舍里氏,就沉声说:“将你所知,再说一遍。”
康熙与姜鄢那是大不相同的。
在姜鄢跟前,赫舍里氏是主导的一方,她想如何说就如何说。
可康熙在这儿,天子威势,几乎是将她当做犯人般审问,赫舍里氏半点都不敢隐瞒。
一五一十全说了,康熙问什么答什么。
待问完了,赫舍里氏才惊觉自己一身都透了大汗。
康熙在乾清宫批折子,李德全说李嬷嬷有事求见。
李嬷嬷有事,便是姜鄢有事。康熙知晓这时节姜鄢在忙寿宴的事,轻易不会让人过来,立刻就让李嬷嬷进来。
一听李嬷嬷禀报,康熙勃然大怒。
心中怒,面上沉肃一片。
来储秀宫见到了人,对仁孝的亲妹妹也没有半分好脸色。
听完赫舍里氏所言,康熙暗暗咬了牙关,钮祜禄氏真是好大的胆子!
“人,朕带走了。”
对上姜鄢的目光,康熙眸光稍稍软了些,可声音却浸透了寒意。
姜鄢点头:“好的。”这事儿她真的懒得管,她也管不了。
就像她小时候教给胤礽的那样,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全部心安理得的丢给康熙。
康熙会解决好的。
德鄢对这个姐姐,真的没什么感情。姜鄢对她,就更没有什么感情了。光凭一面之词,怎么知道赫舍里氏没有同法喀私底下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呢?
究竟如何,还得康熙去查了才行。
康熙将赫舍里氏带走了。
今夜还有皇太后的寿宴,赫舍里氏还得正常出宫才行,否则外头的人会起疑心的。
康熙早就着手在调查此事,此时更不宜惊动外头的人。
康熙回了乾清宫,当机立断先调查赫舍里氏和法喀。
姜鄢说不管就是彻底的不管了。
康熙既没有声张,自然就是不希望这些事外传或者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姜鄢也就一切如常,照旧给皇太后预备寿宴。
只听李嬷嬷说赫舍里氏照常出宫了,姜鄢也没太放在心上。
皇太后寿宴,自然不宜大动干戈,连太皇太后都瞒着了,这事就是康熙自己一手办的。
等皇太后寿宴过后,宫里宫外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康熙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把这事儿翻出来,一个个开始算账。
康熙前头事忙,有几日没来后宫了,姜鄢乐得清闲,斜倚在美人榻上看院子里的春光。
李嬷嬷给她一样一样掰扯结果。
“与流言有关的人家,夺爵的夺爵,流放的流放,都治了罪。”
“钮祜禄氏府上,唯一的差事也撸了。如今只剩下祖上的爵位。”
“钮祜禄氏褫夺贵妃尊位,被皇上送出宫去了。圈禁在山上,谁也不得见。宫里宫外,再无人敢说什么了。”
“有了皇上的态度,便是议论也只是悄悄的,不敢再乱传主子的不是。”
“还有一件,前日明中堂因什么事情,得了皇上的训斥,将大学士之位给罢黜了。”
姜鄢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条,顿了顿,问李嬷嬷:“外头说宠妃干政的话,是明珠传的吗?”
李嬷嬷说:“这一项未有定论。查不到源头了。”
姜鄢哦了一声:“那就是说,未必是明珠传的。也许同他无关。”
李嬷嬷说:“也许同他有关。”
姜鄢撑着下巴说:“可看这一项,倒不像是掺杂在里头的。”
姜鄢想不通,她素来也不关心朝政,直接略过,反正同她无关。
姜鄢示意李嬷嬷继续说。
李嬷嬷便说:“皇上这边的所有动作,但凡有所牵扯,都不曾放过。”
“主子叫奴才关注太子爷那边的动静。这段时日,盯着永寿宫的人回话说,太子爷并没有对永寿宫做任何事,太子爷一丝一毫都没有参与此事。”
姜鄢听到这儿,放了心,心想,胤礽还是很乖的,她先前找了个时间劝了胤礽,胤礽就没有动手,可见胤礽还是知道轻重的。
结果她白日才这样想完,晚间胤礽就过来用晚膳,然后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胤礽如今也是大忙人,已经许久不曾来储秀宫用晚膳了,多是姜鄢去毓庆宫瞧他。
每次去瞧的时候,半大少年都是一片的疲惫,被学业给折磨的。
今日来储秀宫用晚膳,却是一脸的春风得意,言笑晏晏,十分快乐的样子。
姜鄢递过去一杯新鲜果汁,笑道:“殿下遇着喜事了?”
看这模样,是被康熙夸奖了吧?
胤礽接过果汁一口气饮完,望着姜鄢十分快乐的说:“当然是大喜事啊。”
“姨母,明珠被皇阿玛罢黜了。你开心吗?高兴吗?我给你出气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暗搓搓的欺负你了。”
姜鄢吃惊道:“明珠被罢黜,是太子殿下干的?”
“对啊。”胤礽直接就认了,“我说了我要给姨母出气的。我不会看着他欺负姨母。那些所谓干政的流言,即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钮祜禄氏明修栈道,明珠他们未必不能暗度陈仓啊。”
姜鄢其实在乾清宫遇见明珠多回了。
这个人即便与那些流言无关,姜鄢也能很敏锐的感觉到,明珠不喜欢她。
这种不喜欢,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刚进宫那会儿。
那个套子,不就是想把她和太子一起干掉么?是他们没上当而已。
明珠是为了大阿哥。而她,则被认为是与皇太子亲近。注定是有了派别之争的。
从前只是个普通后妃,现下是众妃之首,明珠当然不会高兴。
姜鄢只是懒得理会,不想理会。实在是太麻烦了。
可眼前就有个不怕麻烦的,十年报仇都不嫌晚的,还有个一定要给她出气的皇太子在。
胤礽还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姜鄢都没问,他就叭叭叭把他怎么操作的全说了。
“明珠也是自作孽,我只是在朝中找人暗中引导了一下,然后他就被人告发了。之后事情越牵扯越多,事儿越闹越大,彻底闹翻了天,皇阿玛生了大气,彻底恼了明珠。他的大学士就被罢黜了。现下回家了,估摸着往后这些年,明珠都不会再被皇阿玛重用了。”
“只是明珠在朝中根基颇深,想要彻底不让他回朝,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现下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大阿哥那边没了倚仗,就会安静些。”
姜鄢望着兴奋的少年,轻声问:“殿下说找人暗中引导,找的谁?”
胤礽笑道:“索额图啊。现下有这个能力的,又肯帮忙的。还绝不会泄露的,便只有他了。”
索额图,明珠在朝中的死对头。
与此同时,也是在未来那许多年里,激化胤礽与康熙之间父子矛盾的罪魁祸首。
姜鄢仿佛看到历史的滚滚车轮朝着她的脸无情的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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