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几个手持了吹杆的下人把四周的灯笼尽数的熄了,只留了舞台上方硕大的牛油吊灯,光线被天井之上的几面硕大的铜镜映下来,在舞台上洒下一片朦胧的辉光。
“要来了,要来了!”
一旁的薛崇训嘴里连声的叫着,两只手紧紧的抓在胸前,“听闻这家的头牌乃是那西域大秦的什么人,很是尊贵,落了难才到的我大周来。只是开幕月余以来,尚且没有一个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呢。寻常连见都不能得见。”
薛崇训很是谄媚的望向李重润,“想来今天表弟在此,再怎么说,至少能见上一面。”
“一个舞姬,想见也就见了,怎能会如此麻烦。难不成还自己不想做生意不成?”
李重润很是好奇,不过倒是对此间的老板很是敬佩,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武周年间都能玩的起来这般饥饿营销,不知这老板姓雷还是姓乔?
薛崇训本还想跟他解释一下,只是开场锣已经敲响,一个戴着青色毡帽的龟公倒是已经走上了台来。
那龟公打了个圈礼,嘴里唱了个喏儿。就算是开了场。只是还没介绍姑娘,倒是先交代起规矩来。
原来想见这姑娘,居然还要过三关。
第一关是财力。为了见这姑娘一面,就要先交50吊钱的梳洗钱。
这已经是个大数目,武周钱贵,这价格去外间西市上,已经可以买一对西域骏马,或是去人牙子那边买上五六个不成年的奴婢了。
第二关还要考验文采,诗词小曲儿小令均可,只要上了这姑娘的眼,便算是过了。
第三关便是面试,等闲跟陈子昂一般潦草的,或者如同那假笑先生宋之问一般,不含了鸡舌香口臭的不能见人的自然是不予考虑的。
李重润听着那龟公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规矩,心里倒是越发的对着姑娘好奇起来。
只是现在这大堂之中剩下的众人皆是为了抢这头牌而来,财帛之类的物事自然是准备齐当的。
有几个穿了红袍子的贵人甚至直接丟了价值两百吊的田契出来,豪奢无比,只为让那姑娘高看自己一眼。
李重润虽然是个穷鬼,只是身上的袍子却是异常吓人,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子穿了身紫袍来逛酒肆,知客的大茶壶也不是傻子,自然早就得知了这位小爷的身份。
有此身份做保,李重润倒是乐得真物理意义上的白嫖。自然而然的进入了第二关。
本来只是来求个药,对是不是能见到这姑娘,李重润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如此这般吊人胃口,倒是激起了李重润的好奇心,加上方才自己看到这么多士人官员在场,也想借这帮人来给。
加上表哥薛崇训在一旁来来回回的求着,实在绕不过去的李重润便随手抄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艳词儿给他。
每个人的诗文都被酒楼的歌女用很好听的声音给吟诵了出来,赶上合辙押韵的,还会配上小曲儿唱着,很是有趣。
尤其是那薛崇训的艳词儿被唱出来的时候,更是引的满堂喝彩,歌女更是仔细的把那写着词句的笺儿给贴身收了起来,寻思着回头找人谱了曲,想来也是和翻红的招牌。
只是都以为此番便是今儿晚上的赢家了,只是那身着紫衣的小郎君却让人递了首诗文上来。那歌女只是一看,却只觉此诗甚是凄婉,与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气氛很不搭对。
只是那台下早有人认出那身着紫衣的小王爷的身份,知道这是当今诗文圈最是绕不过去的人物,连声的叫着好,催促着歌女唱出来。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一旁配曲儿的弦子调子起的有些高,那歌女的音调被拉的极高,最后的调门被扯的续续断断的,反而更加突出了那般凄凄惨惨的味道。
诗文唱的是东晋巨富石崇家的侍妾绿珠,被人硬抢了去后,坠楼明志的故事。在坐的士人和官员自然熟读,只是没想到被写的如此婉转凄切,竟犹如那绿珠自己唱来的一般。
几个富商只是知道这位小王爷身份尊贵,很是吃罪不起,兀自在那里大声叫好着,却被几个红衣官员眼神一瞪,便诺诺的没了声音。
大堂里面一片肃静。可能是触到了心里某处不堪的记忆,几声很是小心的抽泣从几个正手持酒壶倒酒的侍女那里传来。只是怕被人发现,便强装了些笑容挂在脸上。
薛崇训却不在意这个,只是看向李重润的眼神却有些不悦,心说自家今日本来让小爷随了心思,却紧接着又搞一出这般凄惨的诗文出来打脸是几个意思。
李重润没想到只是想借个势传出去这篇诗文,竟然引来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只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有个穿了素白色胡服的胡女便前去唤了薛崇训,说是小姐有请。薛崇训本来有些怨怼的眼神倒是迅速的换成了喜不自胜,乐滋滋的跟李重润打了个招呼,屁颠屁颠的就跟着那胡女去了。
众人知道今日雀屏中选的小郎君便是这位小爷,倒是纷纷为李重润可惜。不过想来虽说诗文不错,只是未免太过凄惨,不够应景儿,所以也就没太过惊讶。
李重润见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对于自己是不是能见到也就没了太多兴致。本想趁着净街鼓还没响,抓紧找个胡人舞女要了那药材便离去。
只是一直跟自己倒酒的那个黄毛小萝莉,偷偷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一头雾水的李重润跟着那黄毛萝莉穿过了几个回廊,倒是到了一处很是雅致的小楼处。走到后门处,也没有敲门,小萝莉径直的推开门,领着李重润进去了。
一层纱帘隔开了前后间,李重润隐约的看到外间自家纨绔表哥正在和一个很是雄伟壮观的胡女嬉闹。
自己这边却只有一桌一椅,一张罗汉榻而已。
还有一人坐在罗汉榻上正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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