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姜来没有回溯的驻唱排班,她也不想去排练室做无谓的练习,索性借着生病的由头,心安理得地在家躺着。
她是舒服了,却把姜妄气的够呛,天天问她怎么还不回去,乐队还要不要。
不提这一茬还好,他一说,姜来心里就有数了,姜妄这小子压根就没看乐队的跨年表演,还不知道她被整个乐队晾在了台下的事呢,使唤起他来更是理直气壮。
于是姜妄在沙发上凑活了两晚,看出她仍没有离开的打算后,收拾东西住去了女朋友那里。
这天,姜来躺床上看老电影,一个陌生座机不停给她打电话。
打第三遍的时候,姜来忍无可忍的接通,生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那边说:“你好,是姜来吗?这里是东城区东直门派出所。”
“啊?”姜来怔愣了片刻,然后下一秒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诈骗电话。
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挂了电话,电话那头又继续说道:“你弟弟姜妄因为打人现在被关在我们所里,态度很不配合,还麻烦你过来一趟。”
……
挂了电话,姜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恨恨地想,这辈子她居然还能有去警察局捞人的时候,真是够精彩。
多想无用,她咬牙切齿地换鞋出门,摔得铁门震天响。
-
东直门派出所,几个惊慌失措的成年人跑进了报案大厅。
姜来跟在几人后面,听见中间那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带着哭腔对年轻的警察说道:“同志,我家孙子走丢了……”
姜来没心思听别人家的事,停下脚步环顾一周后,看见那个比自己晚出生三分钟的冤种弟弟,正低头着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玩手机。
她朝着姜妄的方向径直走过去,冲着他的小腿肚子轻轻地踢了一脚。
姜妄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语气里有几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俊朗的面容上几道深深浅浅的红痕与血迹,嘴角似乎是被打了一拳,肿胀着像被蜜蜂蛰了一样。
她移开目光,从包里掏出几张湿纸巾,递给姜妄。
见他这惨样,说话语气也软了几分:“我倒是不想来,但是警察给我打电话了,我还能不来么,你自己给的警察号码心里没数啊。”
“我没把你号码给警察。”姜妄语气不快。
姜来看向他,有些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不过姜妄确实没说假话,姜来的号码是警察同志从信息库里调出来的,他们先是打了监护人的号码没被接通,才又打到了她这里。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见姜妄脸上确实没什么太大的伤口后,姜来才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被问的人,仰头靠着椅背,闭眼假寐,一言不发。
看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姜来懒得继续和他费口舌,起身去往服务台。
“你好,我是姜妄的家属,我想见见和他打架的那个人。”她指了指姜妄的方向。
“对方鼻梁骨折去医院了,不过他们离开时,他女朋友联系了朋友过来,你坐着等一会吧。”
她只能又坐回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对方联系的朋友还没来。姜来出去透气,正巧遇见和自己一起来的那帮人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离开。
丢失的小孩被找回来都比对方的朋友来的快,这朋友真行。
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她看着屏幕上顾唯一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没注意到门口一辆黑色商务车上走下了两个气势凌人的男人。
走在后面的那个,视线扫过姜来时,明显停留了片刻。
铃声消失,姜来最终没有接通这通来意不明的电话。
她叹了口气,心里也明白,有些事情冷处理是没用的,早晚要面对面说清楚,只是几年的感情,于成员于乐队,她都还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处理。
铃声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她耳边传来一声低喃,“姜来。”
似虚幻,似真实。
直到那人又叫了她一次,姜来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她挂了电话,应声回头。
男人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装,身形四周溢出背后投来的灯光。
檐下风擦边而过,檐上月影影绰绰。
而陆行止就像是站在屋檐下的月亮,真切有形,让人生出虚妄的幻想。
那一刻,姜来忽然就懂了,那些飞蛾般的人们,为何明知道不会有结局,还要前赴后继的去奔赴。
万一呢,万一走到了最后,不就可以将明月私有。
摇摇头,她清醒过来,“你怎么来这了?”
心里开始琢磨起,两人最近见的可真的够频繁的。
陆行止笑:“朋友过来处理点事情,我过来看看。”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走进大厅。
刚踏进大厅的门,就听见刚才那个警察指着一个男人对她说:“正好,对方的哥哥来了,你们可以先谈谈。”
姜来看过去,男人正好也看过来。
她认出来,这人就是那天跨年时揶揄陆行止铁树开花的那个。
就在姜来打量对方的时候,秦昭衍也看清了她的面容,本来他还在疑惑,陆行止是看见了谁,竟还主动过去打招呼。
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倒也不奇怪了。
跨年夜那天她走了没多会,陆行止就跟了出去,那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女生怕是不会只在圈子里出现一次。
秦昭衍突然就庆幸起来,自己本来准备直接通知律师过来的,要不是陆行止说了一嘴,“你妹妹惯常喜欢耍小性子,不知道谁欺负的谁呢”,他才变了主意亲自跑了一趟。
不然的话,这日后见面怕是真的不太好看。
双方都认识,事情也就简单了。
警察同志找了个调解室,让他们自己先聊聊,说是等另一个当事人从医院回来,签个和解书,这事就算过去了。
几个人依次走进调解室。
秦昭衍第一个进去,坐在了面对门方向的位置上,姜来姜妄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他的对面。陆行止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跟在姜来身后,顺势就坐在了姜来身旁。
姜来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倒是姜妄闷哼了一句:“你不是和对面的一起来的嘛,坐我姐旁边干嘛。”
陆行止笑,声音懒懒的:“你还和我说自己是姜来的哥哥呢。”
一句话堵得姜妄哑口无言,调解室就此陷入沉寂。
过了半晌,秦昭衍率先开口:“我叫秦昭衍,两位怎么称呼。”
“姜来。”
“姜妄。”
姐弟俩同时开口,同样的言简意赅,也同样的冷淡。
秦昭衍笑了一声,自说自话:“你们很不好聊耶。”
眼神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向第三个人的方向。
陆行止哼笑了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姜妄时喋喋不休的样子,横他一眼,讪讪地应了一句:“是你惹人厌,所以都不愿意搭理你。”
秦昭衍仍是笑,眼神飘忽地打量着姜来,笑盈盈地说:“那确实比不过你陆公子招人喜欢,首都多少名媛眼巴巴等着你垂怜呢,你却搁这里和人家玩暧昧游戏。”
“一边去。”陆行止反驳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笑意,边说着还边扫了一眼姜来的方向。
眼见着二人谈话方向越跑越偏,姜来轻轻地咳嗽了下,语气平稳地问道:“言归正传,我还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谁能告诉我一下呀?”
姜妄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岿然不动,一言不发。
她看向另外两个人。
陆行止摇摇头,意思很明确,他也不是很清楚。
两人齐齐看向秦昭衍。
秦昭衍扯了扯嘴角,感到无奈,明明当事人就在场,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陆行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他清清嗓子说道:“我接到电话,我妹妹说她和男朋友在商场吃饭,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冲进来后不明分说就打人,让我过来处理一下,仅此而已。”
姜来看向姜妄。
他蜷了蜷手指,冷淡地开口:“打人我承认,但绝不是不由分说。”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事我做主了,我们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等两个人从医院回来,你道个歉,这事就算了。”秦昭衍道。
姜来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案还算可行,轻声说道:“那行。”
哪知姜妄还不乐意了,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和解不和解的我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向他道歉。”
姜来皱着眉头,凑过去小声提醒他:“大哥,只是道个歉而已,你打人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听着让人来气。又不是掉块肉,不和解会留案底的,你怎么想的啊。”
姜妄不为所动,屋内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她声音虽不大,但陆行止坐的近,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他的耳朵里。
他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却忽然笑出声,忍不住为姜妄辩解几句。
“姜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些人是真的欠揍。”
她不认识秦昭衍,但是他却知道秦昭衍嘴里的妹妹是谁,妹妹的男朋友又是哪个,这几个人的关系找个交点,再联系一下最近的事情,打人的原因显而易见。
不过他没打算直接说破,真相还是要自己揭开,才更深刻。
姜来没理解陆行止的话,只觉得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是当一刻钟后,等秦昭衍妹妹和妹妹的男朋友出现在调解室门口时,她看着顾唯一和秦所愿的面容时,突然就明白陆行止话里的深意。
虽意外,但也不算惊讶。
姜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给姜妄比了个大拇指:“打的漂亮。”
顾唯一听她这么说一脸平静,反倒是秦所愿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又亲切又无辜地说:“姜姜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打人是不对的。”
姜来反而没了顾虑,扬着笑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哦。”
又转身对秦昭衍说道:“秦先生,我们还是走正常调解流程吧,我弟弟也伤的挺重的,感觉这事还是得好好掰扯掰扯。”
姜妄适时地“哎呦”一声。
她低头轻嘲了自己一秒,心道原来不是姜妄给自己找麻烦,反倒是自己一身破事连累了他。
再抬头撞近陆行止的眼神里,对视不过须臾间,男人眼底笑意愈发浓郁,最后冲她微微挑动眉头。
他明明一言未发,姜来却莫名读懂,那不是挑逗,而是我站你这边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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