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交替时节,正是寒冬。

    乍一离开温暖的室内,姜来受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休息室的路上又冷又怒,结果站在门口正好又听见猫哥和老咸在里面讨论自己被替换的事情。

    “姜来要是问我们是不是提前知道她不能登台的话,我们要怎么回答啊。”

    “就之前说好的那样呗,说提前两三天才知道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拖到了最后。”

    “唉,不管了,最近得躲着点她,我心虚的很。”

    “……”

    室内陷入寂静,姜来冷沉着脸,看着门上张贴着的“放肆乐队”四个字,嘴角掠过一丝嘲笑。

    又过了会,她敛起浮于面色的情绪,平静的推门走进去。

    先是套上羽绒服,后又淡淡的提醒两人收拾乐器的时候记得带上乐队的双踩和军鼓,然后转身离开。

    两个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猫哥追出来,问她:“姜来,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她没回头,装作没听见身后的叫唤,逆着忙碌吵闹的人流,独自走向寂静空旷的后台出口。

    手里仍是拿着那两根鼓棒,指节处隐隐泛着白。

    走出体育馆,姜来站在路边打车。

    跨年夜车不好打,她经这一遭,精神气不足,实在不想再折腾去坐要换乘几次的地铁,索性就近找了个公交车站坐着。

    一边看着打车软件里的排队数字,一边想着几人做乐队的点点滴滴。

    从大二那年为了帮顾唯一忙,成为放肆临时鼓手算起,四年半的时间,放肆占据了她关于的二十岁的所有记忆。

    这些年,几人背着乐器穿梭在各地,最困难的时候,四人还挤在二室改的四室里,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有阵子,姜来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会联系的人都是他们,和他们的关系甚至比龙凤胎姜妄还亲近。

    她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熬过漫长的新人期,放肆一定会成长为一只优秀且成熟的乐队。

    为此她放弃了专业对口的高薪offer,拒绝了知名厂牌递过来的个人合约。

    如今想来,这三人对自己,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

    自己多傻啊。

    不知等了多久,姜来举着手机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麻木,但是打车软件上却依然显示她前面还有38位在排队。

    没有一件顺利的。

    公交站台的不远处,一辆银色迈凯伦第三次摁响了喇叭。

    百无聊赖,姜来循声望去,汽车的流线轮廓,混着尾翼双闪的灯光,忽明忽暗。

    下一秒,车里走出个熟悉的身影。

    灰色的长款翻领大衣不仅没有压他的身高,反而更称的他高挑清瘦。

    夜色,难掩其锋芒。

    姜来眯着眼看男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却思考起毫不相关的事情,他是不是酒驾了?

    转念又想,似乎好像几次都只见他端杯,未见其下咽。

    陆行止垂下视线,注意到她白皙的双手因为畏寒而泛起的红紫,眼神微微一沉。

    他的声音醇厚有质感,昏暗的环境,听者脆弱的心理状态,更添几分蛊惑。

    “上车,送你回去。”

    放在往常,姜来是绝对不会上他的车的,两个人天差地别,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零下的冬夜里,抬起头是寒风凌冽的现实,低下头是打不到车的窘境。

    眼前这个男人,处尊居显,呼风唤雨,他不仅解决得了自己眼前的困境,更挡得住日后的风雪。

    姜来承认,那一刻,她是存了些想赌一把的成分你的。

    她眉心微动,起身跟着陆行止走了。

    坐上副驾驶的那刻,姜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暖和啊。

    完全不再想,自己身侧唾手可及的,是谁的梦寐以求。

    车子上了绕城高速,陆行止瞥见她的手恢复了正常肤色,才轻声问道:“送你去哪?”

    这可把她问住了。

    毕业后她一直与乐队的成员们住在一起,后来老咸和猫哥与女朋友一起住,两人就搬出去了,剩她与顾唯一两个人继续合租。

    虽然顾唯一经常外宿,但眼下这情况,她仍是不想回去。

    发给姜妄的信息迟迟收不到回复,姜来略有歉意的看向陆行止:“要不麻烦您先往回溯的方向开,我打个电话。”

    闻言,陆行止凝眉看过来,又飘飘然移开目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嗤笑。

    笑她一个“您”字,划清两人的界限。

    半晌,他才说:“行。”

    姜来拨通姜妄的电话。

    第二遍的时候,那边缓缓接起:“怎么了?”

    “我去你那边住几天。”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陆行止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分辨不出具体的语句。

    又听见姜来叹了口气,说:“我自己想办法,找个开锁师傅上门就行了。”

    电话挂断,姜来报了个地址,就在回溯附近。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去这里的,打个电话不过通知对方一下而已,对方与她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

    陆行止没说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又不动声色的恢复如常。

    到了小区门口,姜来客套地向他道谢。

    “陆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告诉我不能登台的原因。”

    陆行止盯着她看了几秒,浅笑一声。

    最后只说了一个“嗯”。

    -

    姜来这一觉睡得很是不舒服。

    乱七八糟的梦接二连三的出现,很多早就不联系的朋友同学接连登场,人生中各个阶段的事件全都交织在一起。

    不堪其扰。

    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姜妄昨夜和朋友们玩的太疯压根没回来,他担心家里留守的猫没食吃,打电话让姜来帮猫添粮添水。

    姜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他的讲话内容,随口应了几句,扔了手机倒头接着睡去。

    再清醒过来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间。

    看了眼手机,没啥人联系自己,唯一的未读消息是顾唯一发来的,询问他和陆行止是什么关系。

    他自己攀附有钱人,就觉得别人和他一个德行,姜来懒得理他。

    估摸着是睡得太久又久未没进食的原因,姜来仍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头晕眼花的。

    偏偏晚上还有一场回溯的驻唱,她挣扎一会,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回溯场馆距离姜妄的公寓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姜来扫了辆共享单车,顶着寒风往回溯的方向去。

    姜来推门进回溯时,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虚汗,但身上却止不住的发冷。

    她没放心上,只当是一路奔波,寒气入体。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未到七点,正好赶得上回溯的晚餐营业时间段。

    回溯的全称是回溯sicbar,白天作为正常的餐厅营业,晚上七点后便只售卖酒水与甜点。夜间八点到十一点会有多组歌手进行驻唱表演,也是回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姜来的登场时间在八点四十,是今天的第二组表演歌手。

    她在微信群里点了份意式肉酱面,交代服务员等会帮忙送到后台。

    哪知没过多会,服务员匆匆赶到后台,端着一份鸡胸肉沙拉略带歉意的告诉她今天晚餐的其他菜色已经都卖完了。

    姜来很惊讶,但也没表露什么,撑着不舒服的身体,道谢后接下沙拉。

    节假日的原因,回溯今日不仅满座,四周的走道上也站满了前来观看演出的观众。

    姜来一出现,台下便有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扯着嗓子叫,“姐姐好帅。”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又响起,“姐姐好美。”

    台下笑成一片。

    姜来浅浅笑了片刻,又恢复一脸冷漠。

    放平日她是会与台下互动一番的,但是后台小憩并没有缓解她的不适,漫长的等待反而更让她昏昏沉沉,觉得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今天共会演唱六首歌。

    和往常一样,前五首是当下较为流行的曲目,最后一首是乐队原创。

    今天唱的这首《鲸落》,是她和顾唯一共同作词作曲的歌曲,也是她第一个署名作品。

    这首歌旋律清新,但主题忧伤又致郁,讲述的是一个幻化成人形的鲸鱼,融不进人间也回不去海洋的故事,整首歌充满了淡淡的哀愁。

    唱到最后一句时,“我看见她落入海底成为鱼儿的传说”,姜来眼前一阵发黑,甚至没来得及等伴奏结束,只说了一句“谢谢大家”,就撑着腰匆忙退场。

    舞台下有捧场的吹了声轻佻又俏皮的口哨,舞台后满头细密汗珠的姜来,四肢一软,轰然倒地。

    她听见店长方圆急切的叫她的名字,然后有脚步声逼近,自己被腾空抱起,陷入一个坚毅宽阔的怀抱。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一阵熟悉的木质香悠然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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