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数学老师廖正德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踱步的何秋分,他朝何秋分礼貌性点点头:“何老师,怎么在这儿?”
“我……”何秋分看了一眼廖正德身后的校长办公室。
“找柳校长?”
何秋分点点头,在廖正德的眼神扫到自己手上的辞职信前,先一步快速将信背在身后。
廖正德默不作声地从楼梯口下去,回头时余光瞥到何秋分藏在身后的手,以及手里的信,心里有了某个猜想。
这时候校长柳永言也走了出来,正准备关门,看样子是要外出。
何秋分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是对是错,她总得选一个答案。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没给自己多想的时间,何秋分大跨步走到柳永言面前:“柳校长,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我现在要去上海出差,如果不急的话就等我回来再说?”
“柳校长,给我几分钟就好,这件事有点急。”
柳永言见何秋分面色凝重,又见到她手里拿着一个信,便知道她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时间还算是充裕的。他朝办公室指了指:“那进办公室说吧。”
廖正德回到教师办公室,看了一眼正在批改作业的盛弘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刚才撞见何秋分找柳校长的事情。
他拿着水杯在盛弘深转悠来转悠去的,始终拿不定主意,心里斟酌着:何秋分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也真的只能辞职解决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兄弟盛弘深这么喜欢何秋分,要是知道她要走肯定得闹啊,万一一时冲动跟着辞职了……
不敢想不敢想,还是不要说了好。
廖正德不希望看到自己好兄弟牵扯进这个事情。
可要是自己真的不说,盛弘深迟早也会知道的,要是他知道自己还没提早告诉他,一定会记恨自己的……
这也太为难了!廖正德进退维谷,五官都扭称了一团。
盛弘深察觉到背后廖正德,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身后转来转去的吗?我实在是批改不下去作业了。”
按照往常,廖正德保准要还击一番,此刻却息事宁人。
盛弘深回头一看,廖正德满脸愁容的,一反常态。他半是安慰半是揶揄道:“怎么了?刚才去找柳校长,挨批了?瞧你这哭丧着脸的,又不是第一次挨批了……”
廖正德感觉自己拿着水杯的手都在抖:“弘深,其实我刚刚从柳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何老师在门口,应该是等着柳校长……”
盛弘深手里的红笔停了,等着廖正德的下半句话。
“她是不是……准备和柳校长辞职了?”
“辞职?”盛弘深把红笔一摔,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说何老师要找柳校长辞职?”
“我看到她手里还拿了一封信,估计就是辞职信。”
“什么叫做估计?是还不是?”
“我只看到信,也没看到上面的字。”
“你怎么现在才说!”盛弘深直接从教师办公室跑出去。
听到后面廖正德的声音:“哎哎哎!弘深你可别乱来啊!”廖正德站在原地,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道,“你可真是多嘴!”
盛弘深跑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见校长办公室门紧闭着,敲了两下也没人应。耳朵贴着门要听,没听见任何谈话声音。
“盛老师?你在干什么?”何秋分疑惑地看着盛弘深,“你找柳校长吗?他刚刚下楼了,估计你只能等他出差回来了。”
盛弘深调整了一下呼吸:“何老师,你……”可他没胆量问出。
何秋分知道盛弘深想问的是什么,此刻的她反而卸下了心里的包袱,笑得很坦然:“我准备走了。”
“柳校长让你辞职的?我去找找校长。”
何秋分摇摇头头:“是我主动提出的辞职。”
“为什么?学校的决定还没出来,你也不至于一定要辞职啊?小梦的死,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我是小梦的班主任,可是却连小梦长期遭受同学霸凌我都没有发现,我怎么不算是失职?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小梦就不会自杀了……”一说到这里,何秋分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凶手是那些霸凌的学生。”
“那些霸凌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以说家庭缺失管教,可作为老师的我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是,我们有责任,只要站在讲台面前一天,我们就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不仅是传授知识,更要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但是你才接管这个班级3个月时间,你怎么可能那么快能了解到……”
“你知道吗?自从小梦离开之后,我每天回到学校,看着这一幢幢的教学楼,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小梦跳下来的画面,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15岁的孩子,究竟要承受多大的苦楚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人生……我在学校里看到其他的学生,也都会下意识地担忧,担心他们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问题,担心他们会不会也一时想不开……”何秋分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没办法再留在这里。这是对我,也是对学校最好的结果。”
她走了,也是学校给社会大众的一个交代。
盛弘深不再劝解,何秋分的这一番话让他明白,杨雪梦事件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若是不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她或许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
他在心里作了另一个打算,等何秋分放假几天,心情恢复平静之后,这个风波也差不多过去,他再去和柳校长求求情,争取让何秋分回归。
“盛老师,从我进入学校开始,就一直麻烦你。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以后你终于不用那么操心了。”
盛弘深听着这些离别的话语,心口抽抽搭搭的痛。从前他觉得未来还有很长,有些话闷在心里不敢说,总是一天等着一天。而现在,似乎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何老师,其实我……”盛弘深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感觉心口都要跳出来。
一声猝然的上课铃声打断了盛弘深后面的话。
何秋分:“你要说什么?”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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