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饭菜早已备上桌。

    祝芳白看了看,又下厨要添几个好菜,嘴里碎碎叨叨何夏热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肴。

    平日里不舍得用的好料都用上了,一个人在厨房忙进忙出的,恨不能将这么多年落下的菜都给何夏热补上。

    何冬炎还是第一次闻见那么多的香气,他耷拉着眼皮子淡淡地睨着何夏热,现在的何夏热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全然没有以前那副锋芒毕露、目中无人的嚣张了。

    十一年,把他的棱角都磨平了吗?

    何夏热满屋子转了一圈,好似外来的客人在参观,眼神中满是赞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但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以前这个家,他还是个哥哥。而现在,这里所有的一砖一瓦,都是何冬炎辛苦辛苦挣来的,扪心自问,他没有一点底气,倒像是这个家里的客人了。

    想到这些,何夏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讪笑着:“我、我去厨房给母亲搭把手吧……”找了个借口便溜进了厨房。

    祝芳白在的时候,何夏热还不至于紧张,可要是将他和何冬炎单独放在一块,他就浑身都要哆嗦。因为何冬炎的眼神,一度像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想一想,自己以前可没少欺负过何冬炎。

    更何况,当初是自己抢走何冬炎的机会。

    末了,却混到了这步田地,灰头土脸地回家。

    都怪那个骗子!

    都是他造成了自己今天的局面!

    想到这里,何夏热不由地咬着牙齿,窝着一肚子的怒火。

    何冬炎始终还没开口和何夏热说句话。

    确切地说,他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是先给何夏热左脸一拳,还是右脸合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冬炎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所以在何夏热如实说出这十一年在外的遭遇之前,他会随时随地对何夏热保持怀疑的态度。

    不过祝芳白没给何冬炎这个机会,因为从祝芳白见到何夏热的那一刻开始,几乎是每一秒钟都牵着这个儿子的手。在这个母亲的眼里,此刻这个尽显沧桑的中年男人和18岁时意气风发离开的儿子并无差别。

    近半个小时,何冬炎还有些恍惚,又觉得陌生,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和何夏热相处,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整整十一年了,没有给家里一点消息。

    期间他无数次托人寻找,也产生过担忧,会不会何夏热已经……

    在十一年之间,他是责怪过把所有重担扔给自己的何夏热,可此刻看到自己的母亲喜极而泣的模样,他再有任何的小情绪,就显得不近人情。

    他尽力地说服自己,何夏热始终是他哥哥。

    再怎么样,他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饭桌上,祝芳白一个劲地给何夏热夹菜,恨不能将缺失的八年,就在这一瞬间弥补回来。

    “这八年,你究竟在做什么?去了哪里?怎么也不给家里一点消息?”何冬炎控制不住地打量何夏热,满肚子都是疑惑等待解答。

    他奇怪何夏热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从来都不和家里联系?何淳出了事,那么何夏热呢?

    何夏热怔了怔:“说来话长……”

    “那就长远短说,捡重点。”

    “这个……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就从你和何淳下山那一天开始。”

    何夏热为难地看了看祝芳白。

    祝芳白连忙搭话,将何冬炎斥责了一顿:“这是在吃饭呢,你当你人民警察,就开始审问犯人了。你哥这一路,一定是又累又饿的,就不能让他好好先休息两天吗?这些话什么时候不能问了。”

    转头看到何夏热,立刻又露出心疼的笑容:“路上辛苦了吧?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房间我还没收拾出来,你就先睡到冬炎那屋子睡个觉。”

    何冬炎闭了嘴,低头扒拉几口饭。行吧,反正早说晚说何夏热不都得说,迟两天看他能不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何夏热一直吃到沟满壕平才放下筷子,又洗头洗澡,理发剃须,再回屋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但人却感觉精神许多。

    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这么安心地吃饱睡好。

    从窗户看出去,山依旧是记忆中的山,可又似乎不再是那座山。

    甚至这片地都找不到当年的记忆。

    他一圈一圈转着,看头顶明晃晃的灯,看宽阔的墙面,看窗户清风盈盈飘洒。

    寻着房间的光亮,何冬炎走到房间门口,瞧见何夏热正站在窗边,不时还摇头感慨。

    注意到门外的视线,何夏热转头看向何冬炎,笑嘻嘻地:“冬炎,好些年没见到你,你长高了不少,也健壮不少。多亏了你在,家里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何冬炎闷着头,没说话。

    何夏热被何冬炎审视的目光盯得有点儿发怵,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

    “夏热?醒啦!赶紧下来吃晚饭了。”祝芳白看见两兄弟站在门口,连忙走上去,她一早就觉得何冬炎脸色不对,生怕两个人打起来,赶忙把何夏热拉着下了楼。

    白天何冬炎忙着打理猪圈和柑橘,也没空找何夏热。到了晚上,他想和何夏热说上几句,何夏热又被祝芳白拉着,陪着看看电视。

    接下来的日子,何夏热都很是安分守己,跟在祝芳白身边,帮忙打理家务,还会上山割草砍柴,做着他小时候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表现要多好就有多好。

    过了腊八,家里忙碌着杀猪宰羊,磨豆腐,蒸馒头豆包和打年糕……

    何冬炎要顾着猪圈里的猪崽,也没怎么休息。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年夜饭。

    到了这天晚上,祝芳白忽然间拉着何冬炎,神神秘秘地说要和他商量事情。

    “冬炎,你那个养猪场现在规模也越来越大了,我看你天天这么辛苦的,就和夏热说,让他去给你帮帮忙,明天你就带着他一起去猪圈看看。”

    何冬炎没料到这么突然:“这……母亲……夏热哥不走了?”

    “你这问的什么话,夏热回来了,我们家可算好不容易团圆了。”

    “没团圆。”何冬炎看着祝芳白,嘀咕两句,“大姐还在别人家受着苦。也没见你说要把她接回来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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