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镇成听到楼延钧的名,脸色一变。
楼延钧最近紧盯着他大哥的一个案子。
这个关节,他确实得罪不起。
但如此中意的美人,就这么放走——
蔡镇成一咬牙,狠狠心。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桑枝,“我们走!”
三两匹的高头大马离开。
楼知婉赶紧扶起桑枝。“没事吧?怎么我一没看着你,你一溜烟就不见了……”
桑枝手好像扭到了,但是为了不让楼知婉担心,于是笑笑。“没事。我们回去吧。”
楼知婉:“你没听到吗?刚才他们说的,堂兄的马车就要来了。”
桑枝脸更白:“我,我们躲哪?”
楼知婉看着桑枝后面,唇抖嗦了下:“……好,好像晚了。”
她看见了一辆底调沉蕴的马车,已经远远到了近前。道路宽敞,马车不急不迅。
一双指骨清晰,冷白修长的手,掀开了一角车帘。
马车夫最先认出三小姐。
楼知婉坐上了马车时,看到堂兄沉冷的脸。脑袋几乎要垂到胸膛上,心里默默跟被她连累的桑枝道歉。
两旁林立的酒阁茶馆,一些贵子也都看见了刚才蔡镇成的闹剧。
现在又看见了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进入楼副相的马车,便知道了是楼府的人。
姜译苏也在酒阁上,他刚到,并未看见闹剧。只看见众人都在雅厢窗旁站着,便过去一看,正好看见两个进入马车的女子,
后头进去的女子侧面,一晃而过。
他皱了皱眉。
心里一阵古怪,觉得那女子似乎有丝面熟。
马车夫详细地给大少爷描述了刚才从百姓那里听说的事。
楼知婉自然是被堂兄冷脸说教了几句。
到了楼府。
下马车时,她迟疑地想看看桑枝。
却被堂兄给挡住了。
楼知婉:……
小气鬼。
不看就不看。
桑枝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桑枝其实也能察觉到少爷的不悦。
她理亏,再加上胳膊疼,所以一路都不敢说话。
事实上,少爷也未同她说话。
回了宅院。
桑枝看着少爷的房间。
桑枝先开口:“少爷,我回去换下衣服。”
楼延钧回眸看她。
神色凉淡。薄唇紧抿成一道线。
楼延钧:“进来。”
桑枝踌躇,咬了下唇,还是跟进去了。
房门合掩上。
云石刚才看见两人一并回来,感觉气氛就不太对劲,一路跟到门前,最后也只能讪讪看着门被关上。
“我是不是该先表扬你?”楼延钧说,“从马蹄底下救人,勇气可嘉?”
桑枝脑袋垂下。
楼延钧扫了人一眼,到屏风后更换下朝服。
换了宽松锦袍的人出来,桑枝踌躇了下,还是过去替人整理衣带。
“是谁告诉你,出府也不必让我知晓?”楼延钧垂眼看着矮身自己的人,脸冷。“这次是在马蹄下,下次呢?”
桑枝抬眼,有些委屈,又知理亏。
“说话。”
楼延钧仅蹙眉,淡淡两字,威压尽显。
“桑枝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桑枝的眼泪掉下来了,但她不敢擦,事实上,她手疼得抬不起来擦。
楼延钧沉脸:“把眼泪擦干净了再说。”
桑枝只能用另外一只手背抹了把脸,她扮男装,本就没有涂抹胭脂水粉,现在随便一擦,一双眼更是红彻,雪白的脸嫩生生,仿佛能掐出水来。
水灵水润。
楼延钧皱了下眉,移开了眼。
替少爷系紧腰带本是小事,但桑枝胳膊疼得紧,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用着另一只手,一手小幅度抬起。
系了半天没系上。
桑枝指尖都在抖着。
忽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楼延钧:“手怎么了?”
桑枝眼泪都在眶里打转。即便少爷没有用力,只是虚虚一握。
“……疼。”
桑枝眸子泪花打转,咬紧了唇。
楼延钧松开了握着桑枝胳膊的手,而后一道力度,便将桑枝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
淡淡:“知婉胡闹,你也跟她胡闹?”
桑枝被猝不及防的接骨惊疼了下,泪珠就又掉了下来。
楼延钧扫了娇气的人一眼,“现在知道疼了?出去吧,找云石拿字帖,没练完前,就别想和楼知婉见面。”
楼知婉发现堂兄是真小气。
她都快嫁人了,就剩没几天,竟然还不让她跟桑枝见面。
云石也很是为难。
但少爷下了嘱咐,他只能遵从。
“三小姐请回吧,三小姐硬闯的话,桑姑娘会被罚得更惨……”
楼知婉气冲冲地离开了。
蔡府最近笼罩着空潮的阴影。
蔡镇成迷醉在鼎芳阁中,直到被家中小厮唤回去。
才知道他爹到处在找他。
蔡镇成回到府,迎接的便是他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扇得他接连退了两三布。
蔡镇成不敢置信:“爹?!”
蔡卓:“胡闹!都是你胡闹出来的!”
蔡卓年近六十,发须皆白,但精神矍铄,身骨瘦小却硬朗。一双精绝的眼,皆是算盘的精光。此刻却被盛怒遮掩。
蔡镇成:“爹,我怎么了?”
蔡卓:“你还好意思叫我爹!我没你这种废物儿子!看看你干的糊涂事,你把你哥着实给害惨了!”
蔡卓的大儿子蔡镇隆,蔡卓替儿子捡了个肥差——盐官。俸禄一般,但油水多。再加上蔡卓的人脉,中饱私囊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最近被楼延钧给盯上了。
楼延钧盯上蔡府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自皇帝把他召回京来,蔡卓一直都对他有所防备。特别是他钟爱的长子,为了防止楼延钧对付,自然是将腌臜事做得天衣无缝。
蔡镇成和他上头的两个哥哥并不亲近,刚听到这个消息除却一丝痛快,还有不服气。
“大哥出事了怎么就怪我了!怎么成我害的了!爹你偏心!”
蔡卓手掌又抬了起来,恨恨一声,甩袖放下。
“前些日在朱雀街北口边附近,你干了什么?是不是又纵马过闹市了!”
蔡镇成纵马并不是一两天了,不明白为什么单独拿出来说。“是,可是儿子……”
蔡卓:“你知道你当日惊撞的是谁?楼府的人!”
“爹平日怎么说你的!我是不是让你收着点!上次齐州的事,皇上对你就有所不满,爹好不容易给你要来一个官职,你却屡教不改!”
蔡镇成还是不服。
凭什么大哥他是管理盐政的户部高官,他就是一个负责巡逻的小侍卫官。“爹,我……”
“你的官没了,你大哥的官也没了!”蔡卓恨意道:“你大哥现在还陷牢狱,楼延钧亲自把守审理!”
蔡镇成的不满成惊骇:“这,这……为什么,就算儿子我冲撞了楼府的人,那也不至于把矛头对准我,楼延钧就是假公济私!儿子要参他一本!”
“你知道人家假公济私?他只是先处理你大哥,你以前做的多少龌龊,你以为楼延钧会不追究?都已经给你记牢了排在后头处置!”蔡卓说,“要不是你招惹楼府的人,会让他动怒拿你当关口?就是因为你,让他误打误撞,破了你大哥的事端!”
蔡卓的精明,精明在他善于将赃款转移平摊在他的门客,儿子们身上。
如果只抓牢了一人查处,是绝对搜集不出所有证物。
而且就算全面查楚,到时候查到谁,只要牺牲他那些门客,就能断了线索。
但现在楼延钧拿的是他的小儿子开刀——虎毒不食子,蔡卓也不可能牺牲他的小儿子去保他的大儿子。
蔡镇成仍旧不敢置信,他有些恍惚。
恍惚想起那次酒阁几个友人所说的话。
再联想到了那次纵马险些撞到的,那个让他惊艳的女子。
蔡镇成脸便黑下来了,一下就明晓了。
他那日惊撞的,是楼延钧的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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