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昀没有再来找过君寒,他的婚事好像也即将提上日程。
沈自言与叶卿湄从魔林回来后,有时总会走在一起。慕容妤似乎是大受打击,很少再看见她出现在沈自言的身边了。
不变的只有后山的木屋,那桃叶落了一地又一季。
秋天又到了,春天的故事也该放下了吧。
两个相互叠加的身影站到了一起,树下的木屋散落着桃叶,预示着季节的更迭。
少年训练完从无极掌门那赶回来,看见她一个人站在树下吹冷风的飘零身影。
他贴心的拿了件披风走了过去,将披风盖到她身上,轻声唤道:“师姐。”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转头那一刻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少年不禁怔住。
方才她想事情入迷了些,以至于有人走到她身后都不曾发觉,看来习惯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些年生活里多了个人,她的戒备心也降低了不少。
“是你。”
她这一句,让君澈失落了一下。
“嗯,是我。”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披风,正想将披风取下来让少年披着,那人好似发觉了她的动作,抢先一步制止了她的举动。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温柔浅笑:“师姐,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一暖。”
说着,他将女子的小手缓缓放在手心揉搓,一个冷一个热,真是天差地别。
月色照亮着少年俊美的容颜,他认真地给君寒暖手,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
她愣了一下。
这些天君澈跟着无极掌门修炼,她也很少过问他的事,但他总会像往常一样回来禀报自己的行踪。
又快一年过去了,他又长高了。
“师姐,弟子今日很乖,没有惹掌门生气。”
他紧握着君寒的双手,小手被包裹在大手掌中,掌心里的温度很暖很舒服。
少年认真的说着一件事,君寒感觉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对,就是路边的哈巴狗在求摸头的样子。
“其实,你不必每日向我汇报这些。”
她不动声色抽回手,淡淡说道。
君澈垂下头掩去那眸底的黯然,“师姐的意思是?”
“你今年也十八了,可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必每日一回来就找我,去跟其他弟子多走动走动,总比一直待在我身边好。”
年轻人嘛,总得有点自己的朋友。
她本就是沉闷的性子,又不爱与人说话,这样美好的年纪,应该多去外面走动走动,而不是一直围着她身边转。
“师姐,弟子只想待在您身边。”
“你总会长大,该有点自己的空间。”
她那样劝着自己,好像真的为他好一样,那她有没有想过,他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她身边啊……
这一年来他更加努力,为的就是有一日能站到她身边。
从魔林回来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他就可以和顾昀一样站在她身边,那时她就不会再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
他希望自己在那人眼中至少和顾昀一样是个男人,是一个可以保护她的成年男性……
现在的他还太小,实力也远远不如顾昀。
每当想到这些,他就疯了一样让自己修炼起来,连掌门都劝告他不要太过拼命。
“师姐,我不需要有空间,弟子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她这是变着法在赶自己走?
“你已经十八了,不能总待在我身边。”
她好意提醒道。
君澈不理解,十八怎么了?就因为成年了所以师姐就要赶自己走吗?那既然如此,还不如不长大算了。
“为何不能?”
“会有人诟病。”
少年红了眼看着她,“那弟子便杀了这些诟病之人。”
君寒蹙了蹙眉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君澈心下一惊,他方才不知怎的将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怎么每次面对她他都无法保持理智……
“弟子胡言乱语了,既然师姐说弟子已经长大,那师姐便再不能管我的事,可是这个道理?”
“是…但。”
他偷换概念绕了一圈,还是绕了回去。
君澈低眸看着她,“没有但是,师姐。今日的风有些凉了,不如早些歇息吧?我扶师姐回去。”
“……”
他这是找了个理由光明正大胡作非为吗?
“罢了,随你。”
以前他还小还能管教一下,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不听了,孩子大了,有逆反心理了。
说扶,他哪敢啊。
也不过是送了她回去,目送着她进屋而已。
夜里也没有多冷,微风很轻,偶尔有些燥热,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里面的灯熄灭这才走回了自己屋内。
点着一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站在窗前吹着冷风,少年手掌心中安安静静躺着一条白色发带,上面似乎还有暗纹。
这是他之前问那人讨要的礼物,他一直带在身上好好保管着,整整带了一年多。
君寒一定不知道,她一条发带君澈会带着身边小心翼翼保存了这么久,这些事她是不知情的,他也不敢让她知道。
那些肮脏的心思,藏着便好。
君澈站了许久,许是太煎熬了,他熟练地吹灭灯关上门,去到那个人的屋外换了个地方站着。
每次只要一睡不着,他就会像这样来到她窗前看着那身影,直到屋内的灯光熄灭,再也看不到人影他才会回去,然后躺在床上睹物思人。
这样的事干了许多次,她一直不知道。
每天晚上她必定会坐到窗边的案台前,有时会写字,有时会看书。
她能做的事也就那么几件,少年太了解她的习惯了,连她什么时候入睡都一清二楚。
因为她性子极其自律,看完书之后一定会熄灭灯去休息,从无例外。
月光下少年的眼神逐渐阴鸷,一张俊美的脸浮现几分冰冷,他从不敢在她面前这样,是害怕她发现自己真面目之后会远离自己。
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当夜色降临有人就会在她窗边站许久,他足像一个变态,一个觊觎自己师姐的偏执怪。
他不该如此,可就是忍不住,明明那人这么美好,自己却满心的阴暗心思。
少年渴望着与她再靠近一点,他不甘就这样在她身边看着她,每当凝视着她,他总有一种想将她美好的一面摧毁的想法。
君澈时常做梦梦到她出现在自己梦中,那人会对自己笑,会抱着自己……
好像自从魔林回来之后他梦见她的频率越来越多了,这种感觉就如同罂/粟一样让人上瘾。
“你怎么在这?”
君澈正陷入沉思,突然一个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见那人打开房门,披着外衣缓缓走了出来。
那女子一头披散的长发,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银色外衣,她正朝着自己慢慢走来。
看来,她应该是正打算休息。
他不动声色将发带藏回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师姐也睡不着吗?”
少年故作轻松的语气,其实心里早就五味杂陈。
“嗯,没什么困意。”
记忆里她这样可十分少见,一般没什么事能让她烦扰到无法入睡的程度。
“师姐…也有困扰的心事吗?”
那人走到他身边,转头盯着他,“听你这话,你有心事?”
他正猜测着她是因为什么事才会睡不着,心里有些难受。
“算是吧,师姐呢?”
她也会有困扰的事吗……
君寒其实只是单纯的睡不着,没其他原因。
打开房门见他还没睡,便出来与他聊几句。
“不妨说说你的心事。”
她将问题抛回给他。
君澈暗自握紧了拳头,本来有无数话要说出口,到最后只化为一句:“没什么。”
君寒有些欣慰,这孩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这个年纪有心事实属正常,你也不必太过纠结。”
他的心事就是她,寥寥几句根本无法解开他的心结。
君澈低眸应了一声,“师姐说的是。”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注视着他的双眼,“带你去个地方。”
少年怔了一下,“去哪?”
君寒带着他一个闪身到了那棵桃花树上,她松开少年的手坐在树干上,示意他也坐下来。
君澈坐到她身旁,只见她纤纤玉指一指,他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了美好的一幕。
夜很静,风很凉。
耳旁有风轻轻拂过的声音,有树叶随着风摇晃的轻灵声响,鸟叫声很轻很小,落叶飘散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合适的场景与合适的人在一起看合适的风景。
原来她带自己上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些。
君澈转头看着她,“师姐,你说人修仙是为了什么?”
他明显看到她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
“师姐撒谎,这分明不是你的答案。”
君寒蹙了下眉,“你想听什么答案,我从不喜欢撒谎。”
少年突然很想知道,她犹豫的那一刻在想什么。
君澈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眸依然清澈,他知道她不喜欢撒谎,但这明显不是她真正的答案。
“师姐真的是因为天下苍生才修的仙吗?”
这问题,还真把君寒给难到了。
仔细想想,好像从没有人问过她因为什么而修仙。
“时间长了,忘了。”
她的回答是那么简单,明明声线和往常一样,他却好像从话里捕捉到了一丝缅怀的意思。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总问我,你是为了什么?”
这个答案,难道她不知道吗……
少年低下头,掩饰自己那一刻的心慌,“为了师姐。”
其实他说过好几遍了,可能她从未放在心上吧。
“师姐于我而言,是天空中指路的光,是弟子黑夜中唯一的救赎。”
他的眼神如此真挚,深邃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君寒看着他一时沉默了。
良久,她平静开口:“你的路还长,亲近之人对你来说不过是累赘,往后,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君澈闻言,心下一慌,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师姐要离开我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是吗?
她摇了摇头,“君澈,别把七情六欲看得太重。”
那晚,她唤了自己的名字。
君寒只是想告诉他,七情六欲是束缚,其实这东西没这么重要的。
“师姐放心,我会永远跟随在你身后,不会让师姐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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