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鞭炮声、唢呐声同时响起。李媒婆在前面开路,季贤飞身上马,振南牵着马缓缓前行,八个轿夫抬着花轿跟在唢呐队后面;
花轿后面是秋萍、金童玉女秋波和仲良;然后是十五抬嫁妆加八担只能挑不能抬的嫁妆。
仲恺和仲勇兄弟俩抬着釉下五彩送子观音佛像,走在十五抬嫁妆的最前面。
上午十时,一支由迎亲队和送亲队组成的队伍形成一条长龙,在鞭炮声、唢呐声、哭声、笑声中离开王家祠堂,向朱家大院走去。
鲤鱼渡两岸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乌龙江因为浮桥阻碍不能通行而停泊在渡口的商船上的商人,也都竖起大姆指夸赞这是一场旷世婚礼。
迎亲队和送亲队过了浮桥以后,士兵们就开始拆浮桥,让商船通行。
渡口到朱家大院的田间小路上摆满了鞭炮,小路两边,每隔五步就放着二十响的礼花。
迎亲队踏上小路后,负责燃放爆竹和烟花的士兵,从渡口开始一个一个的点燃。瞬间,鞭炮响声震天,烟火在空中开花,那热闹和喜庆的场面,让鲤鱼渡两岸的人们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迎亲队进入朱家大院以后,院子里又响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礼花声。
振南在季贤下马后,并没有参加婚礼,而是骑着枣色马迅速返回渡口,因为朱茂林已决定明天就返回部队去,他又向朱茂林请求把船归还给船运公司后,再回家住一个晚上,陪母亲和哥哥话话家常。但他务必于次日早上六点前返回朱家大院。
现在他已经把新娘子接回朱家,也就没有他的事了。至于闹洞房嘛,他认为没多大意思。再说他已心有旁骛,便不想参加婚礼。
振南和早上一样,将十条船用一根绳索串成一条长龙。他牵着枣色马上了第一条船,撑船逆流而上。
振南在炎炎烈日之下逆水行舟,如果不是经过了战场上生与死的较量,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二十艘船顺利运到船运公司的。
到了船运公司,振南把船停靠在码头边上,上岸找到文老板归还了船只并付了租金。之后他便骑着枣色马、去高桥镇买了一个卤猪头和一条大草鱼,走高桥镇公路桥,沿梅城县到瓷陵县的铁路返回了福庵山斋饭岭村。
因为明天就要走了,而且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家,所以他想请两个舅舅、雪姨妈、兰姨妈和表哥何俊,晚上来家里一起聚一聚。
田月对振南的提议非常支持,因为振东终于把孙氏给休了,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于是她就叫振东杀了一只鸡,母子两个一个炒菜、一个烧火,配合的非常默契。
振南则骑着马,由远而近的去请客。首先是兰姨妈,再就是两个舅舅,然后就是雪姨妈和表哥何俊。
当田月把一桌子菜炒好以后,客人们也就都到了。两个舅舅坐在上席,兰姨妈抱着一岁半的儿子和雪姨妈坐一席,何俊和振东坐一席,振南和母亲坐一席,一张四方桌正好坐满了。
亲人相见,分外高兴。大家一起边喝酒边聊天,都为振东终于把傻妻休了而感到高兴,兰姨妈说:“大姐,老袁家有一侄女,长得如花似玉,粗活细活都是一把能手,就是脾气很丑,家里人都叫她烈货。
老袁的弟弟早死,弟媳守寡带大她们兄妹两个。如今哥哥已经成家立业,她也二十岁了,还没人敢娶她,就是因为她烈出了名。她从不听她娘的话,母女俩一说话就干仗,但她特听她哥哥的话。大姐要是不嫌她脾气刚烈,我就去跟她哥哥说说,看能不能成。”
田月说:“烈一点没关系,只要不傻就行,反正东牯有点残疾,我们也不可能要求人家十全十美,差不多就行了。”
“大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找个机会跟她哥哥说说。”兰姨妈说。
何俊就喜欢跟振东斗酒,两个人的酒量不相上下。何俊把杯子举到振东面前说:“东牯终于解脱了,来为你今后找一个聪明贤惠,貌美如花的妻子干杯。”
振东因口吃,从不愿意跟何俊废话,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随后,何俊也向振东亮了杯。
两个舅舅一人也可以喝一斤谷酒,与两个外甥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唯有振南滴酒不沾,只好以茶代酒,外甥舅舅们一直喝到夜深人静,仍然不肯散去。
与此同时,已经和季贤拜过了堂的秋霞被送入洞房以后,就一直在洞房里等着她的白马王子。
洞房设在小洋楼的二楼,当然是季贤的卧室。洞房门向着从客厅到二楼的扶梯,房门与阳台门相对。阳台向南,窗户开在阳台的那面墙上。窗户上挂着白色窗纱和深红色窗帘。
从房门进去,右手边是面对窗户的双人大铜床,挂着粉红色网纱蚊帐。床上铺着竹席并放着一对竹枕。大铜床前面靠墙是大衣柜和大衣箱、五斗柜。靠窗户是书桌。房门进去左边靠墙是梳妆台。
大衣箱上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八条不同颜色的被子和八条被褥,四条毛毡。每件家具上都盖着粉红色钩花台桌布。书桌上摆着一对釉下五彩扁豆双禽花瓶,花瓶里插着红玫瑰假花。书桌上还摆着一对红烛台,两只红腊烛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洞房。墙上贴着一张长着翅膀的男孩油画。窗户和门上都贴着红色的囍字。
秋霞贪婪的欣赏着洞房里的陈饰,想着将与心爱的人在这里度过良宵,在这个家度过一生的时光,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秋霞望着窗外一丢丢似扁豆大小的上弦月,心里想着今后要用爱一点一点的将她和季贤心中的月亮画圆,而且永远都不让画圆的月亮缺下去,一生一世都圆圆满满的。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上楼的脚步声,秋霞知道是心爱的夫君要入洞房了,于是赶紧坐回到婚床上,迅速盖上红盖头,兴奋而又激动、期待而又胆怯的等着夫君来掀开它。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秋霞的心跳也越跳越快。秋萍的话又在她的脑子里回响:“以后就是他的人啦,他要怎么样都得依他。过了洞房花烛,就是女人,而不是女孩子啦。”
想到这,秋霞的脸红了,红的像苹果,红的似晚霞,红的就像秋天里火一样的枫叶。
房门终于被推开而又关上了,秋霞已经闻到了他那急促的呼吸声,感到一颗和她一样激动的心在慢慢的向她靠近。秋霞闭上眼睛,兴奋的、渴望的、浑身颤抖的等待着幸福时刻的来临。
季贤又何曾不是这样呢?他与秋霞在油菜花地里的第一个四目相视,就已经碰撞出爱的火花。虽然与秋霞相亲到现在,才短短三个月就闪婚了,但他却觉得与秋霞的这份迟来的爱,已经让他等了三生三世。
也许这就是前世姻缘吧。与舒桐恋爱了四年之久,都不曾让他如此地兴奋、如此的难以自制。
季贤迫不及待的用秤杆掀开秋霞的盖头,瞬间,一张肤嫩如莲、眉目如画、双瞳剪水、鼻秀嘴巧,朱唇皓齿,笑似芙蓉、羞得通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我本风流,怎奈小娘子如此娇羞!季贤激动的扔掉秤杆和头盖,双手捧住秋霞妩媚娇羞的脸,将两片热唇吻住了她恰似樱桃般红艳的嘴唇。两人轻轻的倒在大铜床上。
此时此刻,一切都悄无声息。夜,静静的,月亮躲进了云端,星星不再说话,风也留下它的温柔去了远方,爱却在缠绵中升华。
翻云覆雨的激情,使空气近似乎燃烧起来,沉静的窗幔纹丝不动,浪漫的烛光跳跃着。秋霞和季贤已经是汗如雨下。
季贤松开已是娇柔无力的妻子,下床到大衣箱上拿来一条毛巾被盖住妻子娇嫩洁白的身体,自己则裹上一条浴巾。
他打开阳台门和窗户,企图获得一丝凉爽。然而,炎炎酷署安能凉矣?
季贤走到阳台上,感觉室外比室内要凉爽得多。他抬头远眺,又见繁星满天,于是跑回到秋霞的床前,兴奋的说:“霞,我们去阳台上睡吧,阳台上凉快,还可以数星星。”
秋霞侧卧着,用一只手斜撑起粉嫩无力的身子,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富有挑逗性的说:“你我这副狼狈不堪的色相,总敢让天来见证?”
天啦,这是怎这样的一种调情啊!季贤又一次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将强壮健美的身体,压住了软软绵绵的娇妻。这进攻与承受的完美结合,其美妙无以言喻。
“我就是要让天地为证,爱你三生三世!”季贤在秋霞耳边耳边绵绵细语。
晕兮!醉兮!秋霞像一根彩带,任凭季贤挥舞;秋霞像一团面粉,任凭季贤揉搓。高潮似乌龙江的波涛,一浪接一浪。这一夜无眠的缠绵,足以让秋霞领悟令秋萍所困惑的:女人与女孩子的区别。
次日,吴妈早早的就捧着喜帕,笑逐颜开的去向朱太太报喜。
士兵们也已经整装待发。
朱英虽然没有说服哥哥和嫂嫂,但也不能无功而返,她趁季贤不在的时候,悄悄的将季贤放在书房中、书桌抽屉里的一支派克镀金钢笔,放入了自己的包包里。然后,她又把舒桐托她带给季贤的信,夹在书架上的一本书中,准备回去以后,就把这支钢笔当成季贤的信物送给赵舒桐。
朱英的行李也收拾好了,两个皮箱已经放在马车上,待会就由季贤把他们送到何花镇去,坐卡车返回师府大院。
季贤和秋霞早早起来,换上平常穿的衣裳,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朱茂林面见秋霞的漂亮和教养,对这个儿媳妇着实很满意。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他做了三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第一件,他终于弥补了对淑贤的亏欠,父女俩有了心的沟通。第二件,鲤鱼洲五百亩良田已于季贤婚礼前两天,全部插上了二季青禾。第三件,他完成了一个使命性的任务,终于为爱子季贤完婚了。
朱茂林喝忘新儿媳妇敬的茶后,就依依不舍的告别家人,在季贤的护送下,带着部队返回他的另一个家去。
朱茂林又走了,但是这一次离开,他再也没有回来。
杨振南也走了,他前脚回到师府大院,后脚就收到姐夫陈志恒的电报,叫他速速去蒋纬国的装甲兵团就职,职务为新兵排排长。
而杨振南与家乡这匆匆一别,就是五年之久。待他五年之后重返家乡,却于第二个年头意外地收获了秋霞的爱情。
至于他和秋霞是怎样形成交集的,这还得归功于时代变迁、造化弄人。
枣色马作为季贤的交通工具被留了下来。季贤把父亲、姑姑和姑父以及父亲的土兵送到荷花镇,目送着一辆吉普,八辆卡车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后,他才赶着马车返回朱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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