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因为发现你舅舅出柜,吓得直接逃离枫城三年?”

    吕欧从冰柜里捞出罐冰啤,抛给坐在门口台阶上的人,

    “你这恐同得够严重啊。”

    江识野没转头,手臂微扬一把抓过易拉罐。

    拉环拉到一半,白色的气泡就刺啦刺啦地涌出来,不经意漫过指尖。

    他垂眸轻捻着,不说话。

    吕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江识野脸部轮廓比一般人深,在夜色昏黄的灯光下,高挺的眉骨和鼻梁都撑起一片凌厉的阴影。

    他坐到他旁边,正打算吐槽“你装什么深沉呢”,来了四个青年说开台机子。

    吕欧摆手:

    “关门了哈,这一周你们去别的地儿搓麻将吧!咱这从明天起就被剧组征用了!拍戏!”

    “哟哟欧哥发达了呀,拍啥戏啊。”

    吕欧嘚瑟地喊:“大电影!”

    把他们轰走后,吕欧看向江识野:“问你话呢,你怎么发现你舅是gay的?这三年你去干嘛了,还玩个失联?”

    江识野慢吞吞地把拉到一半的拉环扯下,好一会儿才淡淡蹦出三个字:

    “鬼知道。”

    吕欧听他语气不耐,便也沉默了,心思却开始活泛。

    从今天下午在高铁站接到江识野,他就觉得这货变得挺忧郁迷茫的。三年没联系,人虽越长越帅了,瞧着却越来越愣了。

    问一个人近况他却说不知道,还烦躁,那十有八九是经历了很多还混得不好。

    对比之下,他一个在外地开网红麻将馆的老板也算是成功人士,便安抚道:“没事啊阿野,你不也才22岁嘛,还年轻……”

    刚沾在指尖的冰冷液体似乎渗进了骨髓,江识野手垂着扣在易拉罐上,不应。

    他是真不知咋回答。

    这事儿说来很离谱。

    他好像。

    穿越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19岁,刚从体校毕业。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乱七八糟挤在脑子里。直到他看到舅舅易斌坐在床上吸吐着烟气,挡住另一张赤|裸的背,本来犹豫的心就彻底落了实。

    他决定离开。

    江识野毫无留恋,即便在某种意义上易斌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一鼓作气收拾好行李,视线在被砸过的烂吉他上停了一秒,没拿,直接坐上枫城到京城的高铁。

    一上车他就开始睡觉,昏昏沉沉做了个梦,这梦挺漫长的,醒来后都缓不过神,感觉自己过了大半辈子。

    半辈子倒没有,他还在高铁上。

    但一切却的确不一样了。

    穿得不是走时的灰t,手里攥着的车票变成了“京城北——庆市南”,日期还是在三年后。

    江识野没反应过来,迷迷瞪瞪掏出手机。

    新手机,光滑的钢化膜闪着光,映着一张更成熟的脸和本应属于未来的时间。

    这彻底把他劈清醒了。

    高铁穿过山岬重叠下的隧道,车厢里陷入漆黑,列车轰鸣中,江识野脑子跟着嗡嗡作响。他先猛掐自己,又犯蠢般抓着身边人问,在错愕和震惊里足足折腾了半小时后,他终于可以确定。

    高铁没毛病,其他人很正常。

    是他穿越了。

    穿到了三年后的自己身上。

    不是重生也没有金手指,就纯粹地,越过三年时空,带着空缺的记忆孑然一身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哦,也不是完全陌生。江识野收到条发小吕欧发的短信,问啥时候到,他来接。

    通过前面的信息记录推断,吕欧在庆市开了家麻将馆,江识野是主动联系,说要去他这儿玩几天。

    除此之外手机各大app都已毫无历史数据,仿佛为了让他清清白白穿越,抹去了一切痕迹。

    唯独相册还保留着些记录。

    不过那会儿江识野没心情研究图,他震惊难耐只感绝望,转头先查询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五万存款。

    这下他总算从错愕里挑出了一丝类似捡钱的惊喜情绪。庆市到站的广播响起,江识野站起来安慰自己:

    之前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本就无牵无挂,穿都穿了,凑活着继续吧。

    但再这么潇洒,这样没头没脑的穿越还是让人恍惚。吕欧一口气连砸几个问题,问他干嘛去了,以后要干嘛,还顺便强调了下他22岁的年龄,这都把江识野扔进了一个旋涡里。

    他茫然若迷,意识到自己没有主角光环,只像个失忆傻逼。

    于是沉默了许久后,他猛搓了把脸看向吕欧:

    “哥,先让我在你这缓几天。”

    明明是蹭吃蹭喝的要求,听起来也有些硬,是他的说话风格。但和江识野一起长大的吕欧还是敏锐得感受到了一股无助。

    很陌生。

    他忙说:

    “当然啊。你想一直待在我这儿都行,咱俩谁跟谁,而且我欠你的人情都还不清。”

    江识野淡笑了下,语气放松了些:“假不假啊你。”

    吕欧跟着笑。

    不过老友相逢却不叙旧,气氛在所难免有点儿凝固。吕欧开了个新话题:

    “明天咱这就要来剧组了。”

    江识野盯着自己映在台阶上的影子,把易拉罐立在黑黢黢的轮廓上,闷着声音:

    “啥电影,还用你这麻将馆当拍摄场地。”

    “不太清楚,反正导演是王之龙。人老早就和制片人来我这勘景了,我看给的钱多,签合同时也没多问。”

    王之龙是前两年冒出的新锐导演,江识野自然没听过,就嗯一声,听着吕欧继续:

    “也不知道演员都有谁,你这时间来得巧,刚好可以跟着我看明星。”

    “我又不认识啥明星。”

    “也是,咱搞体育的,确实土了点儿……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阿野,你还记得以前击剑队那人吗,就你们一届的。”

    一个人影晃过混混沌沌的脑海,很清晰。但江识野还是问:“谁。”

    “就那天才啊,学校天天拿他宣传那个,你死对头。”

    江识野掰着易拉罐拉环:“别瞎扣帽子,我可没把人当死对头。”

    “可拉倒吧,你们那点儿过节我都知道。他现在当演员了你知道吗。”

    “演员?”

    “对啊,前几年人家还得了奖,影帝呢,火得很……以前央五台念的名字,现在央六台天天念,挺牛逼的。”

    是吗。

    江识野下意识想了下那个名字。

    没念出声,但冰啤清冽,两个拗口的平舌音让慢慢回甘的麦芽气在唇齿间悠悠打转。

    “你不关注娱乐圈吧?他真的就直接退出国家队转头去演戏了,被骂死了!”

    “……你不是说他很火么。”

    “骂得多,捧得也多,他那模样骗小姑娘还不简单?而且他家那么有钱,进圈第一部电影就是主角,后来才知道那导演就是他姑姑……这背景,啧啧。”

    江识野没啥表情,只关注点跑偏地问:“那他拿牌了么。”

    “拿牌个屁啊,就是说都没披几次国旗就去娱乐圈镀金了啊。虽然运动员确实辛苦,但白瞎了那么好的天赋和栽培……”

    江识野几不可察地轻嗤一声。

    人与人的轨迹可真不一样。

    有些人有颜有钱,还可以文体两开花;

    反观他,从小到大,每一步都是贫穷和迷茫。

    两人就着当年体校几个红人的八卦东拉西扯,那些人太过熟悉,前几天还一块儿打游戏嚷嚷着二十岁就出家的兄弟,在吕欧嘴里已变成了闪离两次婚的传奇。这让江识野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找到了些许安慰。

    他想,19岁本就是各奔东西,他算是只身出逃,应该没改变影响什么。

    哪怕一觉三年,也可以重头开始。

    麻将馆二楼就是吕欧家,凌晨他边收拾客房边冲江识野开玩笑:“我和你一块儿睡?看你恐同到哪一步了。”

    江识野长腿一跨,推开窗远眺着庆市独特的立交桥夜景,眼角的疤在霓虹逆光下蓦然明显,像划破夜色的锋刃。

    “那我真的会揍你。”

    吕欧看他满身都挂着“莫挨老子”的气势,知道是真抵触,忍不住笑:

    “阿野,提醒你一句,百分之九十的恐同都是深柜来着。”

    “别瞎扯,”江识野皱眉,厌恶浮在眼底又散去,“不恶心吗。”

    等吕欧走后,江识野便躺在床上搜“穿越后怎么办”,自然找不到满意的结果。打算看部穿越小说或电影来参考,也悻悻作罢。

    人家的故事波澜壮阔,他就穿三年,对比起来离谱又寒酸。

    到了这会儿,他才不再逃避地打开相册。

    他是个厌倦记录生活的人,不相信有什么东西值得储存下来。这会儿他翻着相册,也是一头雾水。

    图不多,拍得也杂乱无章,什么出租车、演唱会海报、烟蒂、两双拖鞋、甚至还有手腕……

    错过的时间,陌生的图,记忆空白下这些没人出镜的照片和百度随便搜的网图毫无区别。

    江识野越翻越困。翻完后,他便打着哈欠下床给手机充电,琢磨着这三年似乎过得挺滋润。

    而且好像还不是孤身一人。

    白色的充电线绕在手腕上,江识野理着。举起插头时他动作顿了顿,想起隐藏在白色衣服里的手线,也是这般缠绕伸长,嵌入护手盘的插孔。

    这让他微微皱起眉来。

    咋突然想到击剑了。

    夜色浓重,江识野鬼使神差又在浏览器输了个名字。立马看到一条粉丝大v几分钟前发布的——

    【岑肆抵达庆市国际机场,新鲜路透来啦!】

    也是庆市啊。

    还挺巧的,江识野想。没有点进去也没有继续往下滑,仿佛好奇心到此为止,仿佛看到这儿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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