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周六。
梁微起了个大早，外婆还纳闷这孩子怎么没睡懒觉：“小许今天几点来？”
“他今天不来，要参加比赛。”梁微挑了个鸡蛋，在桌上滚了一圈，开始剥蛋壳。
“我这还买了他的早饭。”外婆指着桌上的鸡蛋和油饼。
昨天许南敢还提醒她，让她和外婆说一声，明天不去她家，不用做他的饭，结果梁微答应完就忘了。
她眼睛转了一圈，说：“没事，一会儿我给他送过去。”
自上次两人吵架和好之后，许南敢就又继续到梁微家蹭饭，周末的辅导也恢复了，只不过这两周因为接近比赛，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做英语试卷。
梁微老老实实趴在床上写作业，时不时扭头瞟一眼。
“你回你自己家写去吧，”见他又完成一张，梁微终于戳了个空档提一嘴。
她实在受不了了，这人又不辅导她作业，还霸占她书桌，搞得她这个屋子的主人反而没地方坐，“我怕我回头影响你。”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会影响我。”许南敢翻出参考答案开始对。
“那你来这做，”梁微站起来，蜷得难受，活动了下腿，“我去桌子上写。”
许南敢顿了下，扭头瞅了一眼床旁的小凳子，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笔，站起来。
梁微以为这人真的打算给她腾地方，开始收拾散落在床上的试卷文具。
就见许南敢打开卧室门，径直走出去，从餐厅搬了一把椅子，又回来了。
“行了，你也坐这儿吧。”许南敢把椅子放在书桌前，还贴心地把自己原先坐的那把往旁边移了移，给她腾地儿，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椅子，召唤她，“过来。”
梁微书桌上本就没多少东西，许南敢也只铺了一沓试卷在面前，做完一张再换下一张，这样一挪，桌面上顿时空了很大一块出来，足够两个人一起用。
“……”
梁微无语地把东西搬到书桌上，手支着脑袋，看着许南敢对答案。
整张卷子对完也没划几个叉，正确率还挺高。
她拿笔戳着下巴，问：“为什么你宁愿咱俩挤在这一张桌子上都不愿意回你自己那个大桌子上去。”
明明他自己也有书桌，看起来比她这个还大一点。
“我那桌子堆满了。”许南敢面不改色道。
“……那你收拾一下。”梁微给他出主意。
“懒得收拾。”
“……”
“小许参加什么比赛？”外婆问。
梁微大概说了一下，外婆听后一个劲地夸小许这孩子真是有出息。梁微咬了口鸡蛋，心想不就参加个比赛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梁微从椅子上跳起来，胡乱从桌子上摸了早餐就往门口跑。
外婆还在后面叫她：“这个也给小许拿一个——”
“许南敢。”梁微打开门，看到他已经下到一楼与二楼中间的平台上。
许南敢回过头，他今天的行程是先到学校集合，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其他参赛同学一起去四中。
“早饭吃了吗？”她半个身子探出门外。
“我一会儿到小区门口——”
“接着。”
白色塑料袋被扔过来，许南敢下意识抬手接住，里面是油饼和鸡蛋，他看向梁微。
梁微扬了扬下巴，“加油。”
许南敢愣了一瞬，好半天，轻轻“嗯”了声。
比赛分为两个部分，笔试和演讲，其中笔试还包含了英语听力。参加比赛的学生先进行笔试考试，而后到礼堂进行演讲。
林州只有五所普高的学生参加比赛，人数不多。许南敢从笔试考场出来，给梁微发微信。
。：【来了吗？】
彼时梁微正在和四中的学生打篮球，手机和帽子一起随意扔在地上。
她到了四中才想起忘了问许南敢他们在哪里比，本以为四中承办了比赛，起码会弄个牌子路标什么的指引一下，没想到什么都没有，梁微两眼抓瞎。
好歹一个市级比赛，这也太不重视了。
刚掏出手机准备问一下，就看到了站在教学楼前的张老太，旁边还站着其他老师，梁微不认识。
“来看比赛？”张老太问她。
“嗯，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
“能不能把你英语成绩熏陶上去？”
“……有点困难。”梁微说。
“现在还在笔试，结束后在礼堂演讲，到时候可以去看，”张老太指了指不远处的礼堂，“来看许南敢？”
梁微呼吸一滞，然而张老太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老师把许南敢和她联系到一起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就好像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被老师发现了似的。
梁微露出笑容，尽力保持面部表情自然，“他求着我来，我看他在这边都没朋友，只剩我这个同桌了，太可怜了，没办法就来了。”
张老太被她逗笑，倒显得慈祥了许多，“我看他平时跟你们几个一起走，还以为你们玩的挺好。”
“是挺好的。”梁微挠了挠头。
“那你平时多问问许南敢，看看他的英语是怎么学的，”张老太老师本性再次暴露，“学一学他的学习方法，你现在主要就是英语成绩太差，其他理科我看学的都挺好……”
张老太又开始念叨，梁微附和了两句之后赶紧溜了。
梁微躲掉张老太后先在礼堂门口张望了一圈，里面好几个学生和老师正在布置，也不好进去打扰，只好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乱逛。
四中校园挺大，不知道是不是建在郊区“大学城”的缘故，这边地便宜，每个学校都建得非常大，颇有些一般大学的规模。不像马陵中学，当初还在老校区的时候，学校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只有三幢教学楼，两幢宿舍楼，一幢综合楼和一个食堂，小的连个操场都没有，据说那个时候的体育生每天下午练习还要去隔了两个红绿灯的初中部借操场。现在搬了新校区，比老校区大了不止一倍，不仅有400米的大操场，还有室内体育馆，可能是校长以前“穷”怕了，室内体育馆很是舍不得用，现在这个天气还让大家在操场顶着大太阳上体育课。
相比四中的领导们就大气了许多，室内体育馆不仅可以用，就连周末都开放。梁微听见体育馆里有打球的声音，脚下一拐便走了进去。
有几个男生在打球，还有几个女生坐在边上看男生打球，这里没有太阳，而且还挺凉快，梁微找了个位置也坐下来看他们打球。
看了一会儿，她听见那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那男生长得好好看，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啊，没见过。”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今天来了好多外校的人。”
……
行吧，又被认成男生了。
自从剪了短发，梁微经常被认成男生，高中刚开学时也乌龙地收到过不少表白短信，后来知道她是女生后，表白短信如同潮水般褪去，然而就这样，她还是又收到女生表白，她和对方解释自己是女生，结果对方表示知道她是女生，希望她性别不要卡的太死……
梁微一开始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但是看了一会儿就有点看不下去了。里面有个人打得跟屎一样，明显是被拉过来凑数的。
梁微嫌弃那人球技辣眼，干脆打开了弱智小游戏打发时间。
“砰”，一个球砸到梁微脚面上。
梁微穿着运动鞋，球速不快，倒是不怎么疼，就是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拿稳。
“喂，”一个男生走过来，离她好几米，隔空喊她，“球扔过来。”
梁微仰起头，看着那个男生。
见她没动静，男生又喊了一遍：“没听见？我说，球扔过来。”
梁微站起来，一脚踩在球上：“没学过道歉？”
梁微声音不像男生那样粗犷，也不是特别女性化的尖锐，但一出声也能判断出来这是个女生。
那男生估计没想到这是个女的，明显怔了下：“……抱歉。”
不管这人道歉的诚不诚心，总之是道歉了，梁微也没紧揪着不放，把球踢了过去。
男生弯腰捡起球，用梁微不多不少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男人婆事还怪多，事儿逼。”
“喂，”梁微说，“有本事当面说，怂逼。”
他本来就是故意说给梁微听的，结果没想到她居然当场直接回击：“你他妈再说一遍？”
“没听清？我说，你这个怂逼，”梁微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顺带还免费附赠了几句，“打球也菜的抠脚，我看着都替你尴尬，居然还好意思过来要球。”
梁微说话得声音不大，却刚好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这边突然吵起来，不论是刚才打球的还是看球的都有点懵。
“我菜？”被一个女生在另一群女生面前骂球技差，这无异于把他的脸皮撕下来摁在地上踩，男生指着梁微，“你他妈会打球吗搁这装逼呢？看不懂就滚。”
“你敢打得跟屎一样，我就敢说你菜，”梁微双手环胸，微扬着下巴，瞅他，“而且菜的让人窒息。”
“你他妈有本事你来，”男生挑衅，冲她勾手，“来来来。”
“我来就我来。”梁微摘下帽子扔在地上，捋了下短发，真的就上了。
我操？
男生看呆。
“你就站旁边看着，睁大眼看清楚，”梁微从他身旁走过，夺下他手中的球，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开，微微曲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什么叫打球。”
“少他妈装逼，你打了再说。”
高一下学期开学后，梁微就没怎么碰过球，究其原因，还是林州热的太快，在外面顶着大太阳打球不仅影响她发挥，还影响她心情，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场球打下来，梁微满头大汗，观众席上的女生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女生打球也可以这么帅！
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后，梁微摆了摆手，拽着短袖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汗：“不打了，我还要去看比赛。”
有人扔了瓶水给她：“兄弟，球打得可以。”
“谢了。”她接过水，看向那个说“有本事你来”的男生，边拧瓶盖边说：“我来了，看到了吗？”
男生没说话，眼里隐隐还是有些不服。
梁微仰头喝了口水，歪了歪唇角，笑得轻蔑：“怂菜逼。”
“妈的你是不是找抽——”
那男生本来已经感觉到一丝羞耻和丢人，可以说是脸面全无，现下再被梁微这么一激，瞬间失去理智，冲上来就想干架，被其他人上前拦住。
有人替他打圆场：“兄弟，不好意思，他就是脾气不太好，没恶意。”
“这叫没恶意？”梁微指了指那男生，拾起地上的帽子和手机，才看到许南敢给他发的消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误会，误会。”
“误他妈的会，这逼女的就是故意的！”
梁微侧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电话回拨过去，抬脚往外走，随意挥了下手臂：“走了。”
其他人和她说再见。
又被她无视，那男生已经出离愤怒，怒目而视，指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你他妈哪个学校的？叫什么！”
梁微停下脚步，电话那头已经接通，许南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隔着电话线，和平时听到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到表情的缘故，冷淡少了几分，随意也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温柔：“喂，梁微？”
梁微看着那个男生，微微眯起眼，淡淡地开口：“马陵，梁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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