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微摊开试卷，计算着待会儿许南敢来了该怎么分配。
卧室门被敲响，梁微跳下椅子去开门，许南敢怀里抱着一摞书进来。
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梁微把书桌让出来：“咱俩分头做作业，你英语好，英语你来，我数学还行，数学就我写，写完了咱俩换着抄一下。”
她把自己的试卷和文具挪到床上，从客厅搬来小凳子，趴在床上做作业：“两个人一起，我看今天下午就能把作业写完！”
许南敢侧坐在椅子上，左胳膊搭在椅把上，瞧着她。
梁微已经自说自话开始做试卷，脑后的短发长长了些，向外翘着，一身花棉睡衣也换成了平时常穿的黑色羽绒服，坐在小凳子上，两条腿蜷在那里，看起来很不舒服，他提醒：“可以在餐桌上写。”
卧室门关着，外面偶尔传来外婆看电视剧的声音，梁微摇头：“要是出去外婆就不看电视了，怕打扰我们。她一个老年人就剩看电视这一个爱好，还是别打扰她了。”
许南敢点点头，环视一周。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便再没别的东西，墙是乳白色，贴了几张明星海报，像是韩国某个男团，他认不清，只觉得这些人都长得一个样。床上铺着老年人最爱的碎花床单，只有床头的几个毛绒玩具隐约彰显出屋子主人的性别。
转回身，许南敢把带来的书摊开，瞥见桌上整整齐齐按号排列的漫画书和几本言情小说，视线再往里，一个放在角落里的相框。
他移开遮挡在相框前的笔筒，看清了里面的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梁微很小，莫约八九岁的模样，编着两个小羊角辫，笑得十分开心，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男女，应该是她父母，背景是宁州海洋馆大门。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才又把笔筒放回原位，重新挡在相框前。
数学试卷做得梁微无数次想摸鱼，扭头一看许南敢背脊挺直一丝不苟地在写作业，继续给自己打鸡血：写！
最后一个字落下，梁微放下笔，站起来深深舒了个懒腰，腿都要蜷麻了。
拎起试卷，走到许南敢身旁，“我写完了，”她探头去瞧，见他写的并不是英语试卷，“你写完了？”
“没写。”许南敢说。
梁微迟疑：“没写……是早就写完了？”
许南敢摇头：“都没写。”
“你昨天放学就在教室里写写写，不是写作业那是写的什么？”梁微伸手合上他面前的书——高三数学教材。
梁微：“……”
许南敢从她手里抽走数学试卷，梁微不解：“你拿我试卷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写完了给我抄。”
“我说的是你写英语我写数学，写完了咱俩换着抄。”梁微指着他扔在一旁的空白英语试卷，“你的呢？”
“那正好，你把英语也给写了，写完再给我抄抄。”
“？？？”梁微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问，“不是，学霸还要抄作业的吗？”
许学霸漫不经心道：“太简单了，懒得写。”
“……”
让梁微写作业给别人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首先是她不愿意，其次也没人会抄。然而面前这个年级第一，居然让她赶紧写完给他抄。
年级第一哎，都要抄她的作业！
梁微不免又有点小得意。
罢了罢了，他想抄就让他抄吧，以后她也能对外宣称她的作业是年级第一抄过的，呵，你们的作业被年级第一抄过吗？
英语作业比数学作业痛苦的点在于，英语她是真的不会。
好不容易编完，梁微心力交瘁地把卷子递过去：“赶紧抄，你数学抄完了没？”
“写完了？”许南敢冲她勾了勾手，“那你过来。”
啥啊？梁微狐疑地走过去。
许南敢指着她的数学试卷，“你好几道题写错了。这里，13乘以25，你是怎么算出335的？还有这里……”
梁微眨巴眼睛，盯着许南敢手指的地方，大脑一团浆糊，只剩下一个念头——
学霸抄作业，居然是带着脑子抄的。
梁微又拿回数学试卷，把错题重新做了一遍，再扭头就见许南敢胳膊撑在桌子上扶额，隐约还有叹气的声音，纳闷：“你抄完了？”
“没有。”许南敢摇头，“你这英语没法抄，我闭着眼填abcd正确率都比你高。”
梁微怒。
抄作业你还要求正确率？
没等她愤怒反驳，许南敢又问：“你错题写完了？”
“嗯。”
许南敢伸手，梁微下意识把试卷递过去，递完了又想：凭什么啊……
许南敢看了一会儿她的试卷，眉头越看越皱：“你这几题还是错了，你过来。”
梁微只好再次凑过去。
梁微属于上进型学渣，初三之前成绩一直很稳定，因为疫情，母亲突然去世，被迫转学到了林州跟着外婆生活，那段时间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没有希望，没有动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思，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等再回过神来，课业已经落下了大半。
认真了吗？也不过比之前稍微认真了一些。
当回事吗？似乎也没太当回事。
总之就马马虎虎地学着吧。
按照梁微原先的计划，她和许南敢一人做一半，一个下午就能搞定所有作业，结果许某人不仅不做，还对她的试卷评头论足，导致她光数学就返工三次，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只搞定了数学和英语两门。
其中英语试卷许南敢曾试图像数学那样教一遍再让她返工，发现梁学渣是真的不会甚至连单词都看不懂后心如死灰。
卧室里发生了什么外婆一概不知，只觉得小许这孩子不错，教了梁微一下午。
一下午，卧室里都安安静静的。
晚饭许南敢自然也在梁微家解决，外婆诚挚地邀请许同学以后都可以过来这里吃饭，左右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顺便还能多辅导辅导梁微。
许南敢抬头，梁微也在看他。
对视半秒，梁微开口：“外婆，您先问一下人家愿不愿意，我看他之前自己在家过得不是挺好么。”
话音刚落，许南敢露出一口大白牙，对外婆笑得人畜无害：“好啊，谢谢外婆，那我明天还来。”
“？？？”梁微放下筷子，正色道，“天天过来吃饭是要交伙食费的。”
“交什么伙食费！”外婆一巴掌拍在梁微后背上，“人小许辅导你作业还没收你费呢！”又对许南敢道：“别听她胡说八道，你来就行，想吃什么和外婆说，外婆做给你们吃。”
许南敢一副乖乖仔的模样：“谢谢外婆。”
于是这个梁微本以为仅此一次的课外辅导，成为了每日例行辅导。
周一至周五在晚上吃完饭后，周六日更是惨无人道的早上9点就开始了——
周日早上8点外婆叫醒她说小许来给她辅导作业了，梁微当场人就没了。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才终于把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小时，9点。
那也很痛苦啊！不能睡懒觉的周末叫什么周末！
梁微抱头痛哭。
许南敢发现梁微确实如外婆所说，不笨。
只是喜欢的课就听，不喜欢的课就不听。
喜欢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这几个理科科目，上课时还能认真听听，偶尔还会问他几个问题。
剩下那些需要背的课都不听，也不背。
除此之外，梁微学习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坐她前面的唐珂。总喜欢在她听课的时候勾她讲话，而她又是一勾就走，毫无自制力……
许南敢和梁微换了座位，坐到了里面靠窗的位置，理由是梁微总是进进出出，很烦人，打扰他学习。
梁微回想自己几乎每个课间都要出去溜达一圈，不是去小卖部就是去厕所，出来进去的许南敢总要把凳子往前挪一点给她让出空隙，等她走过了他再把凳子挪回原位，确实挺事儿的。
反观许南敢，一天最多离开座位2次，其中一次还是课间跑操。
他是怎么憋住不上厕所的？
梁微啧啧感叹，肾真好。
这下唐珂就坐在了许南敢的正前方，上课期间，唐珂扭头找梁微讲小话，被许南敢一眼剜过：“闭嘴，转回去。”
唐珂一个激灵从脚底心打到天灵盖，老老实实转回去，从此以后只要坐到座位上，后脑勺总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叫苦不迭。
“微哥，我觉得许南敢太可怕了。”唐珂在小卖部里和梁微诉苦，“他怎么一直冷着脸，我都不敢找你说话了。”
梁微也被许南敢折磨得□□：“这个人就是魔鬼啊魔鬼。”
“是啊是啊，”唐珂点头如蒜捣，“魔鬼！”
两个可怜人抱头痛哭。
转眼又是一个美好的周六早晨。
9点，卧室门被准时敲响，门外是许南敢的声音：“梁微。”
梁微翻身被子蒙住头。
“梁微。”门外又喊了一声。
梁微身体蜷起来。
“你再不起来，我直接开门进去了。”
“……”
人干事？
梁微穿好衣服开门，许南敢恍入自家卧室，径直到书桌前放下书本试卷，梁微则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叼着根油条进屋，许南敢递过来一个本子。
“什么东西？”梁微一脸茫然接过。
小学生数学本？
翻开，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映入眼帘，梁微顿觉头疼，立刻合上：“单词本？”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高中常用英语单词，按照时间分好了每天要背的单词。”许南敢指尖点在本子上，“你只要按照计划背就行了。”
梁微仿佛摸到烫手山芋，一脸嫌恶地扔掉单词本：“要背你背，我不背。”
“真不背？”
“不背。”
“行。”许南敢一脸我就料到会这样，收拾东西，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
又搞什么鬼把戏？
客厅里外婆还在收拾桌子，就见小许抱着前一秒才抱进屋的书往门口走：“外婆，您忙，我先走了。”
外婆一脸迷惑：“怎么了这是？”
“梁微不学，您找别人教她吧。”许南敢正气凛然。
梁微：“？？？”
结果自然是梁微被外婆劈头盖脸地一通教训，哭着求饶说自己学，学！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会这招？”梁微翻着单词本，恨得牙根痒痒，“挟天子以令诸侯？”
许南敢扶额：“……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了。”
又翻几页，梁微发现每一页的眉头上都标了一个日期：“这什么？”她指着日期。
“这是你背这些单词的日期。”许南敢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到那天我会检查。”
梁微一惊，连忙翻回第一页——
今天？！
发自内心的问道：“你还是人吗？”
第二天，她知道了答案。
不是。
梁微看着手里和前一天一摸一样的小学生数学本，里面是许南敢整理的历史笔记，怒摔本子：“老子不背！”
“行。”许南敢一脸平静，收拾东西，再次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捏妈的有完没完！
“你成天没事干了吗？写这些东西不浪费时间的？”梁微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一边背单词一边问。
“还行，用不了多长时间。”许南敢停下笔，扭头见梁微头枕在床上，坐在小凳子上撅着屁股，嘴里还念着aepted，“权当复习了。”
“求求了，你这种学霸就不要为难我这个学渣了，差不多就得了。”
“努力学，学不会，那叫学渣。”许南敢双手环胸，斜眼睨她，“你这种的就叫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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