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下和沈玉琮再次相遇。
只见帷幔轻轻晃动,庭中已不见人影。
短暂的疾风带起她一缕青丝,紧接着寒光乍现,君珂克制住了下意识起手挡招动作,瞳孔微缩,下一刻冰冷的剑刃架于颈侧,动弹不得。
沈玉琮离她一尺距离,侧着身子横刀立剑,从君珂的角度打量,可以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狭长冷漠的眼眸。
他微微侧目,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薄唇轻启。
“是你?”
沈玉淙的嗓音沉稳而磁性,震得君珂胸口一颤。
虽已有百年未见,沈玉淙也从少年小仙君长成了一代宗师,但每次见君珂还是不得不由衷感叹,此人生得也太好看了吧,不愧是仙门美男榜首。
沈玉琮收了剑,只当她是吓傻了,淡淡道:“结界是你破的?”
君珂:“………”
完犊子了!她怎么就这么手贱把人家的结界给震碎了?
沈玉琮继续追问道:“怎么破的?”
还能怎么破?!
君珂十分心虚的撒谎道:“就…走错了路摔进来的…”
沈玉琮:“……”
君珂尽量表现的十分真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也罢。”沈玉琮语气无波的道:“是该重新布阵了。”
君珂点头脱口道:“的确老旧了点。”
沈玉琮拂袖转身,没回答她的问题。
君珂自觉说漏了嘴,按理说她一个刚成型的妖懂什么阵法?
但沈玉琮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回身朝雅亭走去。
他没发话君珂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老哥?她能走了不?
沈玉琮行至土堆,拂掉花瓣目光顿在木牌上,久久不说话,从君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单薄的背影。
良久,他回到雅亭打坐闭关,闭眸时才凉声道:“回去吧。”
君珂还想说什么,但沈玉琮已经入定,只好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君珂哪里还睡得着,盖被窝里捏着通行令发愁。
神秘人究竟是谁?为什么魔族人会潜入蓬莱?又是如何拿到通行令?
那座孤坟到底埋的是谁?沈钰淙和它又有什么渊源?
君珂想了一晚上一个问题都没想得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看她的眼神来判断,沈玉淙对她的好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反倒像是随手施舍的?
所以沈玉淙之前对她的种种特殊,只是因为是他精心养护的一棵树,而非真的有什么癖好?
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失落,不对?她失落个毛啊?宿敌对她的好只会像是毒药,会让自己一点点放松警惕,最后落入圈套,然后被···
君珂想起当年沈玉淙跟她对招时凶狠的表情,不由的摸了摸脖子,打了个寒战。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是彻底没得睡了,早起时吓了小八一跳,以为她中了什么邪,眼底黑得跟锅底似的。
近几日临近蓬莱仙宴连小八都被指换去做了洒扫,君珂去被叫过几次,断了两只手把人家吓得够呛,只好作罢。
她这破身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经造,提水能断,砍柴能断,做饭都能烧着了。
小八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少作为,但凡重点的活儿他都自个儿揽,嘱咐她吃好喝好玩好便行了。
仙宴前小八来她房间问:“想不想去见识下蓬莱仙宴?”
君珂这几日被头疼的问题折磨得要死,听到有宴会自然高兴,兴奋的问:“各大仙门都来?”
小八吐槽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就算都来了你能认得几个?”
君珂懒懒的喝了口茶道:“我是不认识几个。”
不过他们都认识我。
小八嗤笑了下,觉得她没自己见识多,于是开始作为长辈样端坐道:“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想听什么?”
君珂想了想,也没什么想知道的,当年这群人哪个见到她不是脸红脖子粗的,问他们的八卦她是真没兴趣。
“也对,你谁都不认识,自然问不出什么来,”小八对于新修炼的妖非常‘包容’:“那我给你讲讲四大仙门吧,明日近水台家主就该来了,你要去仙宴也该熟悉熟悉。”
见君珂兴致缺缺,他也不在意,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道:“如今的四大仙门之首是蓬莱,洛华仙山排第二,主要是他们家弟子多,家底殷实,两个字‘有钱’,斩妖伏魔的同时还能一会儿给百姓施粥,一会儿给难民搭棚,所以民心极高,排名也高。”
轩辕驰,君珂见过,手里的宝剑匣子都是金镶玉的,朝着她只有一句话‘女魔头,受死吧。’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也没见他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了。
“排名第三的呢,是斗南宗,位于南方的一大仙门,这就跟洛华家训完全相悖,他们崇尚节俭,所以斗南的人除了斩妖除魔,多半都是在种地,给自己种完还得给百姓种,说是强身健体锻炼意志心性,不过斗南的‘降魔八卦阵’真的强,连掌门都夸过。”小八说着说着眼里流露着崇拜的目光。
张圻,这老头老年才得道,看上去颇为和善,但行事却格外强硬固执,就如他所说那什么八卦阵的确一度让君珂头大。
小八见她听得入迷,心里很是满足,他卖关子道:“排名第四的你可知是谁?”
“近水台。”君珂喝了口茶,有些不悦的道:“这有什么好猜的。”
小八道:“你竟认识?”
近水台的事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但她还是道:“不认识。”
小八松了口气,差点没得讲:“近水台两三百年前可是第一仙门,远比蓬莱声望更高,当时魔族当道,若不是余宗主哪儿有今日的太平啊。”
“当然,那时我不在,不过听师兄们讲,多少仙友挤破了头想进去都没进得去。”
“如今嘛···能保住前四就很不错了。”
听他语气里的惋惜,君珂忽然有些不爽,道:“排名有何用?能造福百姓守八方安宁的才是真的修士。”
“你说的在理。”小八想了想,给她倒了杯水,扭头看见门外有人站着,手一抖,水洒了一桌,他站起来紧张叫道:“师··师尊,您怎么来了?”
君珂身型一滞,朝着他目光哪儿看去,沈玉淙站在门外,一身月牙白袍,气质清冷,眸光若有所思的停留在自己脸上,少顷才道:“过来看看。”
小八赶紧把桌上的水擦干,又给他迎进来坐下,殷勤的给他倒水。
晚风习习,月光洒在窗台上,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火苗摇曳在桌面,光线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君珂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是有人跟他们说过沈玉淙会在仙宴前出关,但是没人知道这人一出关就会来找自己啊,还一声不响的出现在门外,在君珂看来这跟撞鬼有什么区别?
沈玉淙举止优雅的喝了口茶,才看向君珂。
“可还适应?”
君珂猜他多半是说自己修行成人的事,自己本就是人,有什么不适应的,但嘴上却学着小八那乖巧劲道:“还行,谢谢仙尊关心。”
小八提醒道:“你应当叫他师尊才对。”
“····”
叫沈钰淙师尊?
君珂的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沈玉淙看在眼里也不为难,只道:“无妨,称呼罢了。”
言毕,他抬手停留在她眉心处一寸,灵气从掌中迸发,温热的光源在她周身游走,君珂知道他在查探什么,仍然不动神色的盯着他。
沈玉淙收了手,云淡风轻的道:“灵力浑厚,灵脉畅行,还好。”
他竟没发现自己的灵力远超于普通修成人形的妖?
君珂心里打鼓,但面上乖张的道:“那是自然,灵隐山可谓是修行第一仙山,我能受此庇佑也不知道沾了谁的光。”
小八立刻附和道:“当然是师尊的。”
两人一唱一和,沈钰淙并没有为此动容,浅尝一口小八递来的茶,又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便起身往门外走了。
“师尊要走了吗?”小八跟上前去送人。
君珂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看着两人背影陷入迷茫,这沈钰淙就是专程跑来问候下她的?
出了门,小八朝着沈钰淙拱手道:“师尊。”
沈玉淙脚步一顿,垂眸等着他说话。
小八抬眼看着他的背脊小心翼翼的道:“您专程来一趟,不会是来叙旧的吧?是找弟子有什么事吗?”
“嗯。”沈玉淙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良久才道:“她··可有异于常人之处?”
小八意识到他说的是谁,立刻真诚道:“禀师尊,安宁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弟子并未发现她有何问题。”
沈玉淙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嗯,替我看着她。”
“为何?师尊···”
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淡声道:“听命便是。”
小八还想说什么,无奈沈玉淙态度强硬的抬手阻止了他。
“回吧。”
夜色正浓,他背影里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小八把话都憋了回去,眼神欲言又止了一番,还是行了个礼往回走了。
他走后沈玉淙又趁着夜色去了断崖处,那里如今只剩下荒草一片,荒草下是还未铺平的土坑,依稀能记起桃树还在时的景色。
沈玉琮从魔都回来后便鲜少出关,但每次回来都会在这树下站站,仿佛只要站在树下便能缓解心中烦闷,如今树已不再,他依旧习惯来看看。
那桃树从霜降城而来,是故人留下之物,到蓬莱时魔气侵染严重,他花了好些功夫才得以起死回生,不过短短百年时间便修为人形,前些天还轻而易举破了他的阵法,若是只是修行天赋极高的妖他自会好生待着,若不是…·
——他也绝不会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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