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带着警察对家门口的红漆、小区的传单和恶心的快递做过取证,答雅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看书。

    连着好几次,她的模考成绩都基本稳定在五百分左右,临门一脚,答雅怎么都不想放弃。

    她没有能力影响别人,没有力气改变别人,只能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多做一点。

    拔了网线,答雅就当不知道网上的人怎么叫骂,不敢收快递叫外卖,任佳茵和江伦就轮流给她打包食物,面包、牛奶、泡面、自热锅

    时不时还是会有人敲门、寄送快递,但除了任佳茵和江伦叫她,答雅绝不去理。

    有次答雅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以为是任佳茵或者江伦,正要开门,还是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确认了一遍。

    从猫眼向外,只能看见一片黑,答雅觉得奇怪,退后几步再看,那片黑闪了几下,又出现了一点白。

    这到底是什么?

    门突然被大力的砸响,答雅身体还靠在门上,那种震动仿佛敲进了心里,恐惧直通天灵盖。

    她意识到那片黑是一双眼睛,有人用同样的姿势,透过猫眼和她对视。

    答雅发了一身的白毛汗,站都站不住,扶着家具找到黑色胶带将猫眼封上,整个人崩溃大哭。

    但她最后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佳茵和江伦。

    出事后任佳茵已经再三邀请答雅住去自己家,上次更是差点直接把她拖走,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只怕答雅不住去她那,她也要领着行李住进答雅家了。

    答雅感激这个时候还能给她这么多支持的朋友,心里更不愿意连累他们。

    没有人比自己更知道这种被谩骂、被网暴、被人肉、被恐吓的痛苦有多摧枯拉朽、不可战胜,你的一切生活都会被打乱,比射击场上的靶子还要招摇。

    要是他们因为自己出了半点闪失,答雅绝不会原谅自己。

    五天,答雅瘦了7斤,170的个头,只剩了83斤的体重,江伦来看她,说她一张脸上瘦的只看得见两个大眼珠子,探照灯一样。

    他说,“再不能继续瘦了。”

    答雅笑着答应,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不敢开大灯,不敢开窗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她害怕别人知道她在家。

    她吃不下,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时时刻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有无数张一开一合的嘴在对她进行□□羞辱。

    高考前一天,答雅合上书本,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有一百多条未读短信。

    老家的长辈们、江伦、任佳茵、严决、胡静、六叔、韩姜、陈冬临、岑言、陈寄秋

    答雅一条一条地翻过去,这些短信,让她在一片狼藉中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定好闹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这两天考场外有蹲答雅的记者,他们按快门的声音像春蚕蚕食桑叶,让答雅也有一种将被蚕食殆尽的错觉。

    娱记试图让答雅对沸沸扬扬的舆论说点什么。

    “该说的我已经澄清过了,聊天记录里的人的确不是我,于我,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不管怎么样,这两天都对我非常重要,我只是想好好完成考试,请各位给我一点空间。”

    答雅朝数十台黑洞洞的照相机鞠了个躬。

    “所以你参加了今年的艺考吗?”

    “是的。”

    答雅在严决的指导下于拍摄间隙挤时间参加了表演类艺考,并没有刻意抽时间做准备,考场上仅仅凭本能作反应,感受选段小品中角色的喜怒哀乐。

    用严决的当时的话说,是答雅拿出《沙生》中实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可能拿不到offer。

    结果的确不错,只要文化课成绩过得去,当严决的师妹应该不难。

    “怎么还要亲自考试?你那些干爹干叔伯干哥哥不能直接把你送进去吗?”

    答雅的腰才直起不久,哑然失笑,原来真的不能强求外人有一点点的同理心和判断力。

    闪光灯还在响,她对着怼到嘴边的话筒,连日的压抑、委屈、愤怒喷薄而出,她发出一声嗤笑,“你怎么还要亲口吃饭?嘴巴这么恶毒,难道都没有把你毒死吗?”

    甩掉追逐的狗仔,答雅几经周折来到了玉山。

    陈寄秋把她接到办公室,给她接了一杯水。

    “谢谢。”答雅有些拘谨,玉山的装潢大气华丽,是商务简约的风格。

    “我们在会议室坐一会儿,等下有法务、公司主管和另外两位经理人过来。”

    答雅水葱般的手指有些不安的攥住的自己的帆布包。

    今天她来谈合同,这场意外直接摧毁了她过去小一年和陈寄秋商定的合约基础,一切都要从头谈过——一定是一场恶战。

    不,可能不会战。

    她手无寸铁、没有依仗、恶名加身——任人宰割,任人鱼肉,还要感恩戴德。

    玉山肯留她就不错了。

    五人在对面坐定,很气的寒暄微笑,打量江答雅的目光看起来公事公办,像是在看一块不知价值几何的猪肉。

    法务带了六份文件,将其中一份递给答雅。

    答雅心情沉重地翻阅起来。

    陈寄秋为了说服玉山签下答雅,也破费了几番周折,她看着手里的文件,渐渐皱起眉头。

    法务简要的说了几项重点条款,“江答雅,这份合约中的签约年限是二十年,你和玉山的分成比例是一比九,个人违约需支付违约金两亿。”

    “签下合约后,你会正式成为玉山的艺人,对于你目前最紧迫的诉求,我们会为你联系专业的律师团队,一并起诉那些将错就错的娱记,派遣一个女性保镖和一个女性助理给你。”

    “后续玉山的公关计划和工作任务,你必须全程配合。”

    “有什么疑虑吗?”

    二十年,一比九,两个亿。

    情况比答雅最坏的预想还要糟糕。

    她试着谈条件,“我觉得这份合同并不公平我的出道作品是《沙生》,马上就会上映,是韩姜导演的作品,之前和陈姐谈的条款,是六年的合约和五百万的违约金”

    “答雅,时移世易。”坐在中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双手抱臂靠着椅背,“对了,我今天了解到,我们玉山去年投资的一部网剧,你好像在里面演了个单元女主角吧?”

    小维?

    答雅的第一个武打角色?

    那个敢爱敢恨、美艳无畏的狐妖?

    为了这个角色,她曾通宵精读剧本,把自己在《沙生》学到的一切都用了出来。

    为了这个角色,她在六叔的指导下吃了不少苦头,浑身上下青青紫紫,到处都是伤。

    答雅记得自己为这个角色付出的所有心力,记得自己穿着薄纱大冬天拍戏有多冷,冷到牙关打颤,嘴唇乌紫。记得自己为了飞的好看,连吃饭喝水都在吊威亚,掌握平衡。

    男人的脸上露出遗憾似的社交表情,“因为你的丑闻,制片方已经连夜将片子全部送去了ai换脸。”

    “如果没有专业的团队操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甚至不会再有剧组敢用你。”

    “换脸?”答雅不可置信,“可那是我演的,凭什么?”

    “凭你签了约拿了钱,却给剧组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剧组没有追究你的责任,我认为你应该松一口气。”

    “是吗?”答雅觉得荒唐极了。

    “对于这份合约,你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向我们公司的法务进行咨询,当然,也可以拿走这份合约咨询自己的律师。但我要提示你,第一,这份合约条款保密,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力;第二,这份合约已经是陈寄秋陈经纪人为你争取来的,她花了三天时间说服我,让我相信身处绝境的你,依然能给玉山带来价值。”他顿了顿,“毕竟从任何方面来看,目前签下你都不是一个称得上明智的选择,答雅你是聪明人,你明白的。”

    “珍惜机会,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

    “另外,考虑的时间不要太长,越长,我们的公关余地就会越小,对你个人也越不利。”

    晚上,答雅回到家里,给江伦和任佳茵看了合约。

    二人异常的沉默。

    这份合约肉眼可见的霸道、压榨,如果没有发生这个乌龙,以答雅的资质,开出这种合约简直是结仇。

    可答雅眼下竟然没得选。

    是命吗?要认吗?

    她的一年,已经比前十五年加起来都要波折。

    还是不要走这条路了?

    回大泽乡吧,嫁人生子,平凡一生?

    只当做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梦?

    陈寄秋这时发来短信,“答雅,对不起,但我已经尽力了,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

    答雅把脸埋进手里,她到底该怎么办?

    任佳茵强打起精神,检查着条款,只觉得每个字缝里都写着吃人,可她也不知道签和不签对答雅而言哪个更好了。

    任佳茵把条款翻了一遍又一遍,答雅抬起头,仿佛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我签。”

    哪怕是明晃晃的卖身契,她爱表演,就别无选择。

    任佳茵无声的哭了,她不看答雅,手指把合约翻得哗哗作响,“你等一下,我再检查检查。”

    “傻,别检查了,给我吧。”

    “我不,你命怎么这么苦啊。”任佳茵抱住答雅,嚎啕大哭。

    答雅苦笑,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任佳茵抱着答雅哭到失声,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心有余悸的一激灵,用力握住答雅的肩膀,“不,绝对不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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