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间的向卫,不满的瞥了眼角落里的蛋糕。

    定制蛋糕不是都很好看,祝福语一般写“生日快乐”之类吧?

    所以,江南和夏叶给他定的蛋糕,看着又土又……这是摔了一跤从地上捞起的蛋糕吗?

    “哈哈,不小心被人撞了下,凑合吃,没问题的。好吃还是好吃的。”江南不好意思请罪。

    眼见夏叶和佟迈插蜡烛,原本丑不堪言的蛋糕插得像只刺猬。

    “我是28岁,不是280岁。”

    “蜡烛浪费多可惜,都插上,反正要过的,就当,你活长点。”佟迈扶正要倒的蜡烛。

    夏叶也附和,“这不是数字8的蜡烛卖完了,你就将就一下,不要挑剔。”

    丑成这样,是个人都会嫌弃吧?

    他虽然不在意形式,但也不能过分吧?

    “你们三是合伙整我吗?”

    江南:“你这话我不爱听,要不是陈之影不在,起码得是四个。”

    夏叶:“不对,要不是江岸不在,起码得是五个。”

    佟迈:“还少了‘胖子’和‘诸葛村夫’,起码七个。”

    向卫:……一个个想玩死我是吧?

    今年有什么愿望?

    对着丑得惨绝人寰的蛋糕,向卫实在没心情许愿,敷衍了事。

    自他开始许愿,愿望,从未改变过。

    如果能实现……现在算是实现了吗?

    夏叶一眼就看出他的敷衍,过去,每一次,他虽推脱,却总是两三秒的诚恳,全然不似现在。

    所以,向卫,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会是什么呢?

    与我有关吗?

    也许是不自量力,也许是自作多情,但,她也想知道。

    或许,答案她早就明了。

    只是,不肯承认。

    当年负气提分手,难过和打击是有的,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已被淡忘。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方式,总会忘记的,当时有多挣扎,有多难过,都会忘记的。

    没有什么值得记住。

    吹灭蜡烛,切蛋糕,快看不出形状的蛋糕。

    夏叶:“蛋糕能被你撞成这样,也算是殒命。”

    江南端过蛋糕,不大服气,“这话我不爱听,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佟迈:“哈,江南你的要求也太低了。”

    江南:“多吃蛋糕少说话!”

    佟迈同独饮的向卫耳语,“江南还在等陈之影吗?”

    向卫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吃了一勺蛋糕,“我怎么知道?”

    佟迈:“你说,我有机会吗?”

    向卫上下扫了一眼佟迈,冷哼一声:“狗命够硬你就试试。”

    佟迈:……

    陈之影寒暑假到南陵找过向卫,佟迈自然认识他,印象深刻。

    陈之影,口舌之毒,观点之毒,洞察之毒,无耻之毒,行为之毒,简称“五毒俱全”。

    看着俊秀一忧郁青年,实则老辣缜密,连打牌都寸步不让,“吃人不吐骨头”。

    佟迈自然不想得罪他。

    佟迈:“你们港城市,可真是人才辈出……难道是风水宝地?”

    吃饭间隙,夏叶看了眼手机,慕悦悦金的“高主管”发了条信息,私下约着喝一杯,夏叶没多想,客气一番,立马定下时间、地点。

    慕悦悦金高主管:【期待明天见面。】

    夏叶印象里,这位“高主管”年纪不大,高马尾很是利落,果然回信语气也是客气,既然如此,明天她也不好花枝招展,普通常服便好。

    忙着回信息,夏叶并未注意到桌对面的向卫。

    “忙什么呢?”江南夹了虾辣蟹给她。

    “回信息。”

    末了,夏叶抬头,才察觉向卫目光,似笑非笑,“嗯,公事。”

    补充给听客,至于是江南还是向卫,她自己也说不清。

    江南:“新工作如何?”

    夏叶:“杂事多,也挺有挑战性。”

    意思就是:是非常麻烦的工作,令人烦躁。

    席间,三人侃侃而谈,唯独向卫话少之又少。

    夏叶总觉哪里不对,时不时偷瞄向卫,几乎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

    她只得尴尬挪向别处。

    一顿饭吃得她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先送江南回家,佟迈识趣自行离开,“我还得回去加班,再见了兄弟,保重。”郑重握了握向卫手。

    向卫嫌弃抽出自己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很是嫌弃。

    “碍眼。”

    夏叶为难看着佟迈挥手告别,又瞥了眼向卫,好像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换一副面孔,“病娇”的很。

    “礼物。”他微微弯腰,看向她手里提袋。

    “挺重,刚好,你自己拎吧。”夏叶将礼物递给他,她拎了好一会儿,手早已酸疼。

    向卫接过袋子,颇有重量,他放下袋子,翻过她手掌。

    勒红的掌心。

    “早点给我不就好了嘛,为难自己做什么?还疼吗?”

    替她揉了揉,他手指的纹路,她再熟悉不过。

    是从几时开始习以为常,却依旧每次触碰会浮想联翩,心跳不止?

    曾经有句话说:年少不可遇惊艳之人,否则余生无法安宁。

    印象太深刻,所以凡者皆路人。

    他们见证彼此蜕变。

    可,正是因为遇见太早,所以才难舍难分。

    夏叶几乎以为自己冷了许久的心,暖了起来。

    可能吗?

    她会不会再一次将他拖入深渊?

    重蹈覆辙吗?

    夏叶对自己说:夏叶,你爱他吗?你爱向卫的话,为什么要让他守着你?为什么不放他自由?

    为什么要拉着他沉沦?你自己无药可救还不够吗?

    不够吗?

    你,真的爱他吗?

    爱是共毁灭吗?难道不是希望对方更好吗?爱不是牺牲吗?

    爱,是什么呢?

    “这么贵重?不知道音效好不好,要不——试试?”

    向卫牵过夏叶手,垂眸盯上她面色,似在变凉,心中一惊,岔开话题。

    “我们去试试效果吧。”

    如果拒绝,他还会无视吧?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夏叶知道,向卫在打岔,他不想令自己陷入难堪境地。

    夏叶想,今天是向卫生日,就……只是今天,今天,还是让他快乐点吧。

    权当,对他过往的补偿。

    步伐略显急促,夏叶有些踉跄,“向卫,慢点。”

    她瞧着他侧脸,隐隐无措感,向卫步伐依旧,声音却多了丝颤音。

    “就这一次,夏叶,今天我生日,你就当,宠我一次,好不好?”

    宠他什么呢?

    模棱两个话,夏叶却觉得向卫明白,她想拒绝他,他明白。

    就当,今天是最后一天相爱,也好。

    不要抛下他,不要说残忍的话。

    不要赶他走。

    越是卑微,她越是负罪,是她折断少年的翅膀,毁了他所有的骄傲。

    是她恶语相向。

    也许,不止他从未放下过对她的感情,她自己何尝放弃过?

    不过是小心藏匿,说不出口的秘密。

    所有秘密,只有三个字。

    却,张不开口。

    房间一盏灯明灭,音响连着手机,放着音乐。

    向卫坐在沙发上,伸手接了夏叶递来的啤酒,开了,又递回她。

    自己重新开了一瓶。

    她指甲比较脆,容易断裂,每次她开易拉罐,他总是胆战心惊。

    高三毕业那年暑假,时间充裕而无所事事,聚会一场接一场,宣告着所有人中学时代的结束。

    盛大而喧闹的聚会,迈入成年人的行列。

    酒水摆上了桌,尽情高歌胡闹,欢腾、热闹,气氛推向高潮。

    欢闹后的冷清,最显寂寥。

    欢声笑语后的人走茶凉,一地鸡毛。

    夏叶拿着易拉罐,坐在阶梯教室的老位置,开窗,月光铺陈一地,树影依旧,却无旧人。

    刚才翻窗,指甲断了,这会儿开易拉罐,她才察觉痛。

    昔日给她折星星的少年,如今却不在她身旁。

    只剩她当年的疾言厉色,和扔了一地的花束,嘲笑他们年少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自以为可以长久,却被熬过现实。

    最残忍的是,她还爱他,他也爱她。

    啤酒微苦,教室空旷,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在夜里显得寥落。

    连呼吸都有了回音。

    只有她轻轻的抽泣声。

    终于逃离她的过去,她可以有新的人生,不为人知的过去和新生。

    唯有星星和月亮知晓她的无助。

    除此以外,她还是那个聪明、冷艳、独立的夏叶,别人眼中的夏叶。

    翻出教室窗户,专注回忆,未曾察觉楼梯口的少年身影,她自顾自回忆起初一开学趣事。

    她作为值日生,检查学校各班早读和后门自行车排放,她认真检查,走到后门大门时,停住写记录,忽闻后门有异响,她往边上看了看,突然一个接一个书包从她头顶飞过,其中一个,刚好落在她脚边。

    忽闻少年声。

    “你别踩我衣服啊,卧槽,你不是号称体育全能嘛!爬啊!”

    另一个声音,几分不耐烦,“老子使劲呢,又不是第一次爬,哪次没爬过去?就你废话多。”

    “快点!”

    少年一脚踩着校门,一手拽着栏杆,纵身一跳,翻过栅栏。

    落在她身旁。

    姿势完美。

    激起稀有若无尘埃,她鼻子痒了痒。

    少年白皙俊俏,一脸不羁顽劣。

    面对面,谁都没开口。

    墙那边的人急的直叫唤。

    “‘向狗’,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向卫退了一步,“那个,江岸啊,要不,你还是迟到算了……”

    江岸气急败坏,怒吼:“龟孙,你自己进去了,丢下我是吧!从正门进,这会年级主任在门口,我命长吗!”

    向卫看着一脸冷漠的夏叶,犹豫了一下,喊道:“你爹我帮不了你。”

    夏叶憋了半天,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少女一笑,向卫愣了下。

    夏叶卷了记录本,对着外面吼道:“别急,向卫帮你呢。”

    突然周遭静了下来,课间铃响起,向卫才醒悟似的去帮江岸翻墙。

    夏叶取下值日生胸章,挂在向卫衣服上。

    少女手巧,替他别了徽章,小声嘱托他:“一会儿江岸拎你们书包,你们跟着我走,就假装是刚检查完校园。”

    细细软软的发丝,时不时荡在耳边,她伸手别在耳后,随意又自在。

    少年心跳快了半拍。

    向卫:“知道了。”

    夏叶:“要知恩图报。”

    向卫:“你想什么?”

    你,想要什么?

    很多年后,向卫也问过夏叶,“夏叶,你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别离开我。

    怎样都好,能不能别分手?

    夏叶说:“我唯一想要,是你,从我眼前消失。”

    盛夏喧鸣,少年人站在原地,少女一次次甩开他手臂。

    他纠缠不放,“你现在什么处境,还需要我说嘛?夏叶,只有我能帮你!”

    长久沉默,只剩夏蝉喧闹,梧桐树下,少女冷笑起来,“是啊,我家现在什么都没了,向卫,我不需要你可怜,你说你能帮我,你能帮我什么?帮我还债?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夏叶!”

    “啪!”

    火辣的手掌和脸颊。

    “向卫,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纠缠你……凭什么说我……难缠……”

    因为用力,他的脸颊化出细细痕迹,她原本就断了一半的指甲,彻底离开指尖,渗出淡淡血丝,钻心疼。

    窒息。

    ……

    向卫和夏叶并排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音响能显示歌词。

    歌词滚动,像他,像她。

    说着他们的故事。

    沧海桑田,过去的种种误会,误解,痛苦,别离,都不再重要。

    不过是他们漫长相熟岁月里的——波澜涟漪。

    酒正酣时,夏叶碰了碰向卫手中易拉罐,“28岁生日快乐。”

    向卫:“嗯。28岁,快乐。”

    缠过她手臂,独自饮了酒。

    夏叶微愣,想起他方才的话:今天我生日,你就当,宠我一次,好不好?

    她默默应了声,“好。”

    顺势也饮了酒。

    像拜天地的新婚夫妻,饮下一杯合衾酒。

    从此,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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