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来到毓庆宫二进门祥旭门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到王剡老师。
“臣给四爷请安。”老头子王剡身体颤颤巍巍的行礼,人瘦干干的,朝服宛若吊在他身上的一般,昏花老眼,几年前就要人看着他心生担心,可他就是这样熬过了几年。
“王老师好。”四爷嬉笑着,双手扶起来他。“王老师来给太子二哥上课?”
王剡乐哈哈地笑:“老臣来看看太子爷的学问,太子爷的学问好,老臣多操心了。”
“那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功课向来是兄弟们最好的。”
皇太子的诗词是皇子们中最好的,曾经这要王剡最为骄傲,可他如今因此最为担心。当然这话不能和四爷说。王剡笑着点点头,枯瘦的手抓住四郡王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下晃晃:“四爷,老臣这么大岁数了,就图一个吃饱睡好啊。”
四爷:“王老师您放心。太子二哥派人去叮嘱我那,说一定要给王剡老师尽快做出来新床。”
“好~~好~~”不管这话是真的,还是四爷拿出来哄他的,王剡老师都乐得笑出来一口豁牙,两只眯眯眼都看不见了。
四爷扶着老人家走几步,一直到出来毓庆宫的大门前星门,才分别。
门口的侍卫们瞅着四爷笑,比划吵架的手势,四爷笑笑打一个感谢的手势挥一挥手。
皇太子的这些老师,以前可能是想着借助太子的身份,间接实现自己的抱负,也想借着当老师的机会一举成名天下。可是,不管人怎么算计,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太子实在是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好学生之一。
可是现在,太子长大后的前朝后宫形势变化他们也感觉到了。
太子本人的行为他们估计也有感觉。
王剡老师前来劝说太子。
他是老师。太子再烦躁总是看面子的,应付着几句。但估计,这个时候王剡老师走了,太子的心里憋着火气那。
四爷进来二进门,就看到太子一身常服气冲冲地冲出来外书房,衣衫的领子扣没扣,一看这火气就不小。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
太子冷笑:“你来做什么!”
“太子二哥。”四爷先请安,发现他吱声,自己直起来身体,望着他:“弟弟找太子二哥有事情。”
“没有时间!”太子抬脚就要转身去后院。
“!!!”四爷一把拉住他。气恼道:“你确定?”
太子:“!!”一抬眼,怒道:“你要干嘛?”
四爷也怒了,拉着他回来书房,“砰”地关上房门。
“我来做什么太子二哥不知道?太子二哥明晃晃地欺负大哥和三哥是为哪般?今天早朝上欺负八弟为哪般?”
“我!”太子急眼了,一甩袖子,坐到圈椅里,气急地冷笑声:“为什么四弟你不知道!你当我想欺负他们?我还嫌累那!”
“呵!打人脸的嫌手疼是吧?”四爷不惯着他,坐到他对面,眼对眼。“你对大哥和三哥有哪里不满的?你要对弟弟也有不满的地方,直接说出来!”
“我就有不满。”太子怒吼着拍打扶手,怒目而视。“小的时候要照顾他们学习,现在要照顾他们办差是吧?你就这么顾着他们?!”
“我不顾着他们,太子二哥顾着?”四爷一眯眼。
听得太子恼怒的呼呼直喘气。他又记起来因为这些糟心的弟弟们,和四弟曾经的争执。李佳侧妃说过,他自己照顾着点儿,不要因为其他人影响兄弟两个的关系,可他就是气不过!
“照顾到这么大了,都给娶福晋了,还要管着一辈子不成?”讨债鬼一般的弟弟们一茬又一茬地出生,想起来太子就烦!
呵呵!你知道不知道弟弟们也觉得你糟心?“太子二哥要能照顾小弟弟们的一辈子,那是太子二哥的福气。毕竟,年龄差距这么大那。”四爷凉凉地瞥他一眼:知道弟弟们的寿数吗?知道你自己的寿命吗?谁活得最长还不一定那。
太子听明白了,被噎的脸色铁青。
胸口剧烈起伏着,太子实在憋气,一脚踢出去。
四爷闪身躲开,回踢他一脚。
太子躲闪不及时,不疼,但他望着自己衣襟下摆上的鞋印子,真气到了。
“小四胖!”太子举起来拳头。
“这是给大哥和三哥踢的!”四爷也举起来拳头。
兄弟两个斗鸡眼。
“你!”
“你!”
“你要打架?!”
“该打架的人,是大哥和三哥。不是弟弟。太子二哥知道,这次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你打架?”
呼吸一窒,太子莫名感觉到什么变化了失去了,但他不想去思考,嘴里一股铁锈味强硬地吼着:“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逼你?弟弟倒是要请教。”
太子秃嘴。
“……不关你的事!你别管。”他憋出来这么一句,一甩手,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四爷真恼了,伸手板正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他面孔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一字一顿。
“是不关弟弟的事情,弟弟本来不想多管。可你吩咐下去的时候,想过汗阿玛吗?”
太子心神一震,嘴巴微张看他。
“弟弟提醒你很多次,你是皇太子。你既然目无下尘地位超然,为什么要跟着卷起来兄弟争斗?”
“我……”
“你要当兄弟们是兄弟,当兄弟们是平等的对手,为什么又要用这样幼稚的手段?”
太子不敢再和他对视,抿紧了唇角。
和四弟生气了,只会生闷气拿别人撒气。有手段,却始终下不去狠手。对大部分官员们是,对要争皇位的兄弟们也是。包括对老父亲也是。所以他只能自己憋自己,发疯地胡乱折腾着。
四爷大约明白他的性子,越是明白心里越是难过,望着他眼里倔强地不肯落下来的热泪,还是想再次提醒他。
“以前太子二哥对明珠都能手下留情,为什么对兄弟们容不下?太子二哥若感受到了威胁,就拿出来你真正的手段,何必这样闹得汗阿玛伤心?太子二哥,你希望汗阿玛怎么做?将大哥和三哥贬下去?再不行流放岭南?圈禁在家?”
“我没有!”太子红涨着脸,急切地解释。他并没有要大哥和三弟被流放,被圈禁。
四爷一眯眼。
“太子二哥,弟弟知道你没有。但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以前,宁可忍下来明珠,也不对大哥出手。你知道大哥已经没有了兵权,汗阿玛的水师谁也没有沾手,南海有战事也和兄弟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容不下一把藏起来的弓?”
“是他们心思不正!”太子目龇眼裂。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转圈地挥着胳膊大吼:“是他们先利用孩子去讨好皇祖母!我能不反击吗?”
“你反击,好啊。”四爷点头,很是诚恳地点头。
听得太子一愣。
“你反击,你去更加讨好皇祖母!你何至于要这般下眼子!他们是你的兄弟!王剡老师今天来找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的兄弟在臣子面前丢了面子,你的脸上又有光了!”
一句话要太子脸上煞白。
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康熙要打压裕亲王和恭亲王,也是堂堂正正的行使帝王的权利。兄弟之间再怎么争斗打压算计,都在兄弟们之间。
你为什么要这般下兄弟们的面子?
如果你不当他们是兄弟,你就不要在意他们的举动,你是半君,是皇太子,何必亲自下去参与争斗?
太子轻轻地一闭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拿他们当兄弟。可他心底深处知道,他们是兄弟,有一样的血脉,一样的继承权。他感受到了威胁。但他不能当他们是明珠那般,直接计划出手行刺谋害,就用这样的小手段出出气。
却是要臣工们看了皇家的笑话。
要汗阿玛气的昏迷了一夜。
太子脸上有一抹自嘲的笑,苦苦涩涩,宛若怀揣千斤黄连,眼里一颗泪水落下来,用袖子擦了,慢慢睁开眼睛,目光里透着丝丝压抑的痛苦,望着自己最亲的四弟。
“四弟,你知道什么是半君吗?不是君,不是臣。没有仗打了,大哥这个将军被藏起来了。二哥这个监国太子也不需要了。你明白了吗?”
“所以……”
“所以我能怎么办!”太子跳脚地嘶吼着,面目狰狞,眼珠子上一片猩红。
他委屈,他愤怒,人人都说康熙宠他,是,康熙是宠他。可这半年来,康熙坐镇京城,他从一个监国太子变成一个闲散太子,他的痛苦失落谁知道?
“嘿!”四爷因为他的模样气笑了。
“你还有理由了?”望着太子因为他的话脸上扭曲的肌肉,咬牙启齿的小样儿,四爷慢吞吞起身,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刚太子二哥不是说要去后院?正好弟弟有些日子没给太子妃嫂嫂请安了,一起去见见。”
太子一噎。
可他还不能说不。
就是,一腔发作一半的怒火压在胸口,憋的他一张脸铁青。望着走到书房门口打开书房的门,好暇以整地等着自己的混账弟弟,气得大脑失去思考能力,还真的喘着粗气跟着出来了。
一出来书房,在贾应选的强烈目光提醒下一个个地扣好扣子,青紫着脸领着四弟穿过长长的回廊,进来后院的继德堂。
四爷一路走一路打量,脸上还挂着笑儿,懒洋洋的舒展。
“这回廊是整个宫里最幽深狭长的了,房间多,迷宫一般的精巧,弟弟记得,小时候和六妹妹在这里玩耍,还迷了路。”
太子依旧板着冷脸:混账四弟开口就提过去,今天心情很好?这样一想,他的心情更不好了,一张端正的脸更冰冷。
“太子二哥你看,”四爷指着继德堂的匾额,康熙的亲笔手书,笑着道:“弟弟记得,六妹妹看了这里的匾额后,气得找汗阿玛说,‘太子二哥的住处都是对联和匾额,我也要。’汗阿玛不理会她,她就哇哇地哭,当时在乾清宫啊那么多大臣正议政那,六妹妹的哭声特响亮,谁都哄不好,汗阿玛没有办法,真的提笔给写了两个匾额。”
太子嘴角抽抽,气恼地撇他一眼:“那不是你鼓励六妹妹的?罪魁祸首不是你?”
“两个匾额,妹妹要,当哥哥的,还能不帮忙?”
“……大臣们对于六妹妹在喀尔喀做的事情都有意见那。下一次汗阿玛再写匾额估计就是‘肃娴礼范’的训诫了。”太子等着看笑话。
“弟弟知道太子二哥一定会帮六妹妹的是吧。汗阿玛就是保守,生怕汉家大臣们下笔骂他教导公主们不守妇道。什么是妇道?还不是他们的一张嘴?我们又不是没有嘴巴?”
“……”太子一个深呼吸,表示不想搭理他。
四爷可不是怕他冷脸的人。
“太子二哥,你说是不是?关外女儿家泼辣,也是优点啊,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打理一个家。风风火火的,吵架打架都是利利索索的,多好!”
“……”太子告诉自己:我就不接话,我看你怎么说。
“女儿家都是花儿。花儿也有不同的风采。欣赏优点,彼此尊重,这才是大清文化的有容乃大,是不是太子二哥?”
“……”是什么是!忍住忍住!
“刚弟弟在门口遇到王剡老师,王剡老师还在夸太子二哥的功课好那。说太子二哥现在还坚持每天学习,大字功课也没落下,深以为傲。”
“……”提起来这件事,太子还是一肚子的气。“那个老头儿,倚老卖老,我还要应付着他!”太子在四弟的面前不需要遮掩,怒火吐糟出来倒也舒服不少。
四爷给他一个大白眼:“太子二哥,你知道王剡老师是为了你好,啰嗦是啰嗦一点儿。我们当年的老师们,汤斌去世了,张英也去世了。顾八代现在也在家里养病那。王剡老师胳膊腿硬朗,还能自己来毓庆宫,多好?”
“到你的嘴巴里什么都好!”太子脸色缓和下来。
“那是。弟弟看这株玫瑰花开得好,是太子妃嫂嫂养的吗?”
红似火、美似仙的玫瑰花在盛开,鲜红的花瓣在阳光照耀下慢慢舒张,碧绿带刺的枝条,带刺椭圆的绿叶,一起在微风中随着花朵左右摇晃,搭眼一看,好似一个妙龄女郎。
“看吧看吧,刚说女儿家是花,这花儿带刺,别有韵味。”四爷欢喜地抚摸一个花骨朵,细看两眼,赞美道:“太子妃嫂嫂养的用心,这一款新品紫影玫瑰新出来的,花瓣数量多,香味迷人,极其不容易生长。还有这一款,花瓣数量繁多,开花的时候花瓣一层一层有几十圈,颜色是最正宗的血红色,非常纯正的红宝石色,人称‘玫瑰中的牡丹’,最是雍容华贵、热情大方,也不好养活,福晋在庄子里养了几簇,费了好多功夫那。”
太子在黑脸磨牙:混账弟弟话这么多?这是故意骂我不关心太子妃那!
太子妃从正院里领着一群人出来,笑容恰到好处的热情大方:“一听四弟就是懂花爱花的好儿郎。给太子爷请安。”
“免礼。”太子当着混账弟弟的面儿,硬是拿出来“相敬如宾”的风度,极力缓和面色。
“太子妃嫂嫂,弟弟可不敢当。”四爷懒懒地笑着行礼。“嫂嫂您不知道,弟弟前几天还和福晋吵了起来,福晋现在还在闹脾气那。太子妃嫂嫂见到福晋,替弟弟美言几句。”
“噗嗤”太子妃站直身体,举着手帕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因为造那什么西洋小花冠?”
四爷一摊手:“嫂嫂知道?嫂嫂,弟弟是想要福晋穿一身西洋服饰画画儿,画画儿要带西洋小花冠啊,弟弟打算用珠宝造一个,可她就是不答应,还说弟弟奢侈。”很是委屈的小样儿。
引得太子妃更是笑个不停。
“好。我有空劝劝四弟妹。四弟的一番心意,不答应就不答应了,怎么还能批评说奢侈那。这样,四弟今晚上回去,先编一个鲜花做的花冠,送给四弟妹,她一定开心。”
“嫂嫂的主意好。弟弟一定亲手编制一个。”四爷乐得眉眼弯弯。
太子气得脸上肌肉扭曲,恼道:“还有没有一点男儿郎的气势了?”什么亲手编制的鲜花花冠!“二哥这里有广州新送上来的西洋公主头冠,贾应选,派人送去雍郡王府上。”
“哎,奴才马上就去安排。”
四爷吓到了,连连摆手。
“太子二哥,西洋公主头冠,弟弟的福晋哪里能戴着?随便一个小花冠就好。”
“西洋的公主遍地都是,连我们的县主尊贵都没有。四弟妹怎么不能戴着?”
“……好吧。谢谢太子二哥。可这不能称呼公主头冠。就叫花冠。”
“一个称呼。”太子瞅着他,上下打量几眼,因为他衣襟上别开生面的挂胸怀表嫌弃道:“是不是扮装的瘾又犯了?”
四爷嘿嘿笑,显摆道:“太子二哥,太子妃嫂嫂,你们看,弟弟将怀表挂在胸前衣襟上,多显摆?人人都知道这是怀表,金链子的。哥哥嫂嫂,扮装真的好玩,你们要不要试一试?弟弟还打算建议汗阿玛,等下一批西洋使者们大清,我们就玩扮装舞会,各自拿出自己最拿手的装扮,一起来玩。”
太子抽抽嘴角,翻一个白眼,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儿有损形象,赶紧翻下来,咳嗽一声。
宫女太监们赶紧低头装目不斜视。太子妃斜太子一眼,捂嘴儿笑:“四弟说的极是。嫂嫂估计,这四九城啊下一步就是风靡怀表挂在胸口了。”
“是啊。这样各大官家作坊积压的怀表就能卖出去了,特价。人人戴着一个收藏几个。”四爷骄傲地抬抬下巴。
太子妃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笑的花枝招展。
太子妃一身宝蓝色的旗袍上绣着精致的玫瑰花,这般开心地大笑出来,人活泛,也精神,好似邻家姐姐一般的亲切,真跟一朵花儿一般的娇艳,看得太子一个愣神。太子一眨眼,面对弟弟钱迷的模样,克制翻白眼的冲动,还是忍不住吐糟道:“你钻钱眼里去了?”
四爷眼一眯,内心狂笑,嘴上好不客气地吐糟回去:“不是弟弟想要银子,弟弟吩咐大降价,这样以前买不起的人家能买得起,家里有一个怀表的用处,太子二哥你不知道?时间啊时间!再说了,那些库存不卖出去,留着生锈?”
“……”论讲歪理太子每次都输给他。领着他进来正院小书房,坐下来,等太子妃笑着吩咐人送上来茶点,他挥挥手,用宫女们都退下,略带严肃地询问他:“又是新床高价,又是怀表特价,你收拢银子做什么?”
太子妃眼皮子一跳,抬脚就要出去:“你们说话,我去看看三格格。”
四爷一乐,开心地喊一声:“太子妃嫂嫂抱着三侄女来,弟弟好一段时间没见她了。”
“好。”太子妃笑着走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
太子端起来茶盏,一手举着茶杯盖挂着茶叶,翘起来二郎腿,悠哉哉地斜他一眼:“别人看不出来,二哥还能看不出来你的小动作?”
四爷笑笑:“太子二哥,弟弟也没打算瞒着你呀。”
太子给他一个白眼。
四爷悠哉品茶。
“太子二哥光说弟弟收拢银子,难道太子二哥没有看出来,大清这几年太平了稳定了,但市面上流通的银子越来越少了?更有铜钱,年年花大价钱从其他地方买铜铸造铜钱,往年的铜钱都哪里去了?”慢吞吞的,好似在聊家常。
却是说的太子瞳孔一缩。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每一个朝代到了一定的时间,新的阶级形成,中上层人屯着银子不花,还炒起来物价膨胀。
太子望着弟弟懒怠的脸,苦笑地用一口茶:“越是盛世到来,对比之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越是艰难。可这就是人世间。……这几年,自行车、玻璃等等新事物勉强将大家富户的银子掏出来,用于铺桥修路,给闲着的老百姓找点儿工钱,可杯水车薪。这新床、怀表……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有点儿作用就好,一样一样地来。”
“好~~太子二哥帮你就是。”猛地反应过来。“下面还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二哥留着。”
“先准备好银子!”
“你个扒皮。二哥就这点俸禄。”太子跳脚。
四爷嬉笑:“汗阿玛要培养二哥不乱花银子的习惯,弟弟要支持。”隐约听到门口又小孩子喊“四叔”,忙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看到一个粉红旗袍的小姑娘朝他咚咚跑来,头上的小揪揪一颤一颤,顿时笑得一脸慈爱。
几步迎上去,一弯腰抱起来,开心地举高高。
“三丫头,想四叔了吗?”
“啊!想四叔,四叔最美。”小孩子兴奋地尖叫,小脸蛋红扑扑的,身体一落到四叔的怀里,小胳膊抱着四叔就撅着小嘴巴亲亲。“四叔四叔,想三丫头啊?”开心地糊了四叔一脸的口水。
“想啊。四叔今天来看三丫头,专门带来了礼物哦。”四爷无视跟出来的太子嫌弃的样子,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从腰上荷包里摸出来一个小玩具。“看,喜欢吗?”
“球球!白色的!”三格格欢呼,一把抱在怀里,黑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放着光彩,再亲亲四叔,脆生道:“谢谢四叔,三丫头喜欢。”
“四叔很高兴你喜欢。”小孩子可能都喜欢各种球球,不分男娃女娃。四爷从腰上的荷包里又摸出来一个小物件,一只手抱着她走到院子里的空地方。“今天呀,四叔教我们的三格格一个小游戏。太子二哥来帮忙。”
太子正看着女儿和混账弟弟的亲密眼疼胸闷,闻言张嘴就要反驳,却因为弟弟的暗示瞪眼无奈地走上去。
四爷拍拍侄女儿的后背。
三格格瞪圆眼睛,十分不舍地下来四叔的怀里,抱着小球球仰头唤道,奶声奶气的:“女儿给阿玛请安。”
“嗯。”太子淡淡的一句。那矜持的样子看在孩子的眼里就是淡漠,受伤的三格格扭头钻四叔的怀里,鼓着脸。
四爷对太子一瞪眼,晃着小侄女哄着道:“三格格不生气啊,我们来罚你阿玛帮忙玩游戏,好不好?”
三格格窝在四叔的怀里,脑袋趴在四叔的肩膀上,胆怯地不敢说话,要四爷不由地心疼。
瞪一眼无知无觉的太子,扔过去手里的小东西,吩咐贾应选:“去爷的自行车后座上拿来小箱子。”
贾应选腿肚子一抖一抖的,白着脸瞄着太子爷。太子打量手里类似钓鱼绳卷的小物件,暗自磨牙,面对着混账弟弟的怒目,硬是挤出来一句:“去吧。”
“哎。”贾应选撒腿就跑。
太子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挑着一个鱼竿,鱼竿的头上不是鱼饵,而是一个白色的小球球。三格格举着一个特制的看不出材质的棍子,听四叔的指挥拉开姿势,猛地对小球击打出去。
“三丫头好棒棒!”四爷欢呼鼓掌。
“四叔,三丫头巴图鲁。”三格格对四叔脸红红地害羞。
“巴图鲁。累不累?”
“不累。再来。”
太子坐着不动,脸上僵硬,手上跟收风筝线一般机械地收回来绳子,再次挑着小球给三格格击打。
三格格看四叔,目光犹豫害怕。
四爷给她鼓励地握拳。
一眨眼,三格格鼓起勇气,转头对阿玛喊道:“谢谢阿玛。”
太子本来不想搭理,硬是被混账弟弟的瞪眼逼着,“嗯”一声。
三格格顿时笑出来,转头跑到四叔怀里害羞地笑。
弯腰拍拍她的小肩膀,四爷对太子的表现勉强满意。就见太子不停地收线放线,面无表情地坐成一个雕塑。三格格快乐地一转身,宛若一只小蝴蝶地飞翔着,挥舞手里的小棍,好似扑棱翅膀一般击打出去,又是一个好球。
喜得四爷大力鼓掌:“我们三丫头果然有运动天赋!”
三格格双手握住手里的小棍,好似握住她的全部世界,仰头望着四叔,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灿若骄阳。
随着四叔一下一下地纠正动作,完成的越发标准,脸上出来汗水也不舍得停下,一直到四爷给擦擦汗,抱着制止说:“明天再和你阿玛一起玩。四叔有好多好玩的,我们三格格一定喜欢,劳逸结合,开心,记得?”
“记得!”三格格大声答应着,小胳膊抱着四叔的脖子不撒手。
小女孩就是好啊,香香软软的乖巧。可是四爷要离开了,不是皇帝想抱着小侄女回家养着也不成啊。
抚摸小侄女的脑袋,给她正正头上斜下来的绢花,温柔地哄着:“今天要不要谢谢你阿玛?”
沉默。
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软软糯糯的:“要。三格格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我们三格格最要人骄傲。”四爷鼓励地笑着,抱着她递给太子,太子不伸胳膊,他一脚踢出去,那一下疼的太子眼泪直接飙出来。
小四胖!
太子气坏了。
面对女儿忽闪着眼睛怯生生地,生疏地望着自己的模样,硬是忍住气,伸胳膊要抱在怀里。
可是四爷不舍得给了,伸出去的胳膊一缩,那一瞬间,太子肯定,混账四弟想抱他女儿回家!
四爷:“……”亲亲小侄女的额头一下,一咬牙,很是不舍地递给太子。三格格眼里含泪地望着四叔,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不舍得放手。
太子感觉自己是拆散人家亲父女的恶人!甩甩头,错觉错觉!
太子抱着女儿在怀里,他的表情别扭,姿势不标准,三格格不习惯不舒服,却也不敢说话不敢动弹,眼睛看四叔一眼,因为四叔目光里的鼓励,小心翼翼地,饱含期待轻轻地道:“谢谢阿玛。阿玛,明天再玩吗?”
还玩!太子刚要训斥。
四爷道:“太子二哥,你这样抱着,你的姿势要三丫头不舒服。”四爷指挥他的手摆放姿势,又道:“三丫头放心,你阿玛最近的时间都陪着你和你兄弟们。你十三叔说你要去干活收麦子?你阿玛也跟着去看。”
熟悉又陌生的阿玛,从来没有过的阿玛的怀抱,这般的亲近,三格格手足无措,双手攥紧了白色的小球球,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一脸。
这是怎么了?太子抱着女儿因为这份血缘上的亲近很是不适应,看见女儿哭得无声无息的伤心,莫名地没有平时的烦躁,眉心一皱,看向四弟,又看向不知何时,同样哭得一脸泪的太子妃,一群哭成泪人的宫女太监。
四爷恨不得拿着木棍狠狠地敲一敲太子无辜纳闷的脸。
“三丫头不哭。今晚上要你阿玛给你讲睡前故事,讲得好,你就给他一个亲亲。他刚生气你没有亲亲他那。”还是要先哄着孩子。“我们三格格可是最好的孩子之一,这亲亲可不是轻易能有的哦。”
三格格乌溜溜的眼睛又哭又笑的看着四叔,小小的脑袋只觉得,四叔真好。四叔说三丫头的亲亲很重要。
小小的孩子因为父亲的忽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怀疑自己的存在。可是四叔告诉他,三丫头很好,三格格的哭哭笑笑亲亲抱抱都很重要。四叔还能要阿玛陪她玩耍,抱抱她。
四爷万分不舍地和三格格分别,出来毓庆宫,去慈宁宫、承乾宫、永和宫分别请安,又去御花园摘花仔细地编织花环,用已长满叶的柳条编环,将摘来的花儿插在已编好的柳环上,这样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花环了。四爷对着太阳举着,满心期待福晋戴上花环,明年给他生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女孩,甜甜糯糯地喊着“阿玛”。
欧耶,四爷光是想着,激动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四哥!四哥!四哥!”
“八妹?”
四爷一回神,转头一看,树枝花影后,小少女的八公主叉腰怒容站着。
“四哥,我喊了你好几声了。四哥!”
“四哥在祈求送子娘娘,给四哥一个小女娃。”四爷厚脸皮。“八妹来找四哥有事?”
八公主顿时不生气了,还笑了出来,春花般明艳。
小跑上来,挽着四哥的胳膊:“四哥编制的花环好看,四哥一定有女孩儿的。四哥,妹妹要四嫂转告你的话,你收到了没有?”
“收到。四哥和汗阿玛提过,汗阿玛在考虑。”伸手捏捏她婴儿肥的面颊:“你才十五岁,还有四五年出嫁,别急。”
“谢谢四哥。四哥,不是我着急。是……”八公主贴着四哥的耳朵嘀嘀咕咕,听得四爷连连点头。
“不留在京城也好。京城里头规矩多。”
“就是。”八公主握着小拳头义愤填膺。“我听说六姐姐在喀尔喀,衣食住行都是好的,汗阿玛特意关照的。六姐夫一年有半年住在库伦管理喀尔喀事务、巡视地方。有半年住在归化城的公主府。自己住,强势一点儿,也没有嬷嬷们管束,自由最好。”
四爷乐了:“八妹妹有心,四哥一定帮忙。但是四哥说好了,不许捉弄吓唬京城的备额驸们。”
“才不吓唬他们那。”八妹妹骄傲地一抬下巴。“我要嫁的,一定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小伙伴。”噘嘴撒娇:“四哥,各部落送来京城的额驸人选,妹妹都没看上。”
“好~~妹妹长大了,要飞了。将来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四爷故作生气,还有小小的伤心,这时候又觉得小男娃也挺好的了。
“吞儿”一声,八公主笑得人比花娇,抱着四哥的胳膊晃啊晃,一双神光内敛的丹凤眼饱含期待地凝望天空,好似在看自己的未来。
“四哥,妹妹永远是妹妹。”
小女孩发自内心最诚挚的话,听得四爷心头一震,精心护着的八妹妹也长大了,自信明艳大方,一点没有因为那个手指头影响,这要他不由地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一脸老父亲般慈祥的微笑。
“四哥希望妹妹幸福开心,要记得,自己给予自己幸福开心,你是大清的公主。”
“记得。”八公主歪着脑袋,幸福地贴着四哥的耳朵再次嘀咕:“四哥你不知道,皇额涅还问我和九妹妹,可有喜欢佟佳家的哪个儿郎?我和妹妹哪里知道?就算我和妹妹今年喜欢牡丹,明年也可能喜欢玫瑰啊。这额驸又不好年年换新的,不如直接找一个伙伴模样的,天天看也不嫌厌烦。”
四爷:“……”
四爷恍恍惚惚地骑着车子出去皇宫,快的宛若一道流星,生怕康熙和皇贵妃听到这番话,要追杀他怎么教导妹妹的。
康熙和皇贵妃没有听到八公主的话,但大约知道八公主、九公主、几个公主的小心思:选额驸啊,要有责任心的,长得端正的,能吃苦人品好有脑子的小伙伴。什么你说嫁在京城享福?才不要,大草原跑马最好。
康熙头疼啊。
他是真心想嫁一个女儿到母家佟佳家。皇贵妃亲生的女儿自然最合适,将来不管怎么样,有一个公主在,佟佳家也不会没落了。这是康熙和皇贵妃共同的想法。可是八公主和九公主都不答应,喊着要去抚远蒙古,为大清出力。
至于那要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的太子?
梁九功笑眯眯地,一样样地告诉康熙:“皇上,就那个小球,钓鱼的鱼竿,太子爷坐着举着,三格格一下一下地击打,出来一身的汗,脸蛋儿红扑扑的,那个好看。”
“真的?”康熙从书本里抬眼,怎么也不信太子能陪着孩子玩耍。
“真的。皇上。”梁九功大拇指一竖:“皇上,四爷在一边一直夸三格格动作标准那。太子妃领着一群人也在围观,不停地喝彩。”
“……”好吧。这是被他四弟逼着的。你不是说自己闲得蛋疼抱怨老父亲收权算计兄弟们吗?你看你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做。——康熙的心里酸酸的难过,无奈地叹口气。
“幸好你们四爷还顾着。”
“咕咚!”梁九功吓得咽一口口水,弯着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当自己是聋子。
康熙意识到自己失态。稳了稳神,又问:“现在太子在做什么?”
叮!梁九功的耳朵上线了。
一张胖脸谄媚地笑着:“皇上,四爷疼侄子侄女那,准备了好几个小球球,毓庆宫的每一个孩子都有。李佳侧妃哭着说,弘皙阿哥也要玩三格格的那个小球球,太子爷要三格格给弘皙阿哥玩一玩,三格格不给,理由是:‘四叔给三丫头的!’最后几个小主子都哭闹,太子爷哄着这个哄着那个,最后气得训斥了李佳侧妃一顿。现在在书房翻看儿童故事书那。说是晚上给三格格讲睡前故事。”
康熙:“……”
一抹脸。
康熙真心觉得太子就是欠骂。
他这个老父亲嘴皮子都说干了,能骂的都骂了,越骂他越是跟你对着干,就需要他四弟逼着。
“该!”
康熙表示,朕听着太子的乐子,心情很是好。问梁九功:“十三阿哥收麦子是哪一天?”
“说是,后天。看天气情况,十三阿哥担心再不收会下雨。”
康熙点点头:“收庄稼是要和老天爷抢时间,万一下大雨,麦子烂在地里发芽,全没了。……到时候提醒朕也去看看。对了,你们四爷又霍霍朕的御花园了?”
梁九功磕磕绊绊:“四爷编织花环,送给四福晋……”又笑出来,捂着嘴笑得一脸菊花盛开:“皇上,奴才打听到的,四爷一路到了正院,举着花环要给迎出来的四福晋,结果看到很多格格都跟在后面……”
“……”康熙想象那个画面,不由地也喷笑出来:“叫他小子能折腾!”
康熙因为四儿子闹出来的热闹,一脸笑地出来清溪书屋散散步,逗逗十八公主,十九阿哥,好不惬意。
四爷骑车回家,自行车的前框里挂着一天鲜花编织的花环,一路疾驰到了后院的正院,坐下来用杯茶,正在和格格侍妾们玩闹的四福晋收到消息,从园子里小跑回来。
“爷。”四福晋很高兴地福身行礼,爷今天回来的早。
四爷望着自家福晋快乐如孩童的笑容,用下巴点着茶桌上的花环给四福晋看:“喜欢吗?”
四福晋眼睛一亮,拿在手里,扑鼻的花香,入目的各色花儿,羞涩地眉开眼笑:“喜欢。哪里的花儿,开的真好。”
“御花园摘的。福晋戴戴看。”
四福晋羞答答的模样,举着花环朝头上戴,陶醉在花香中,情意的欢愉中,半闭着眼睛,倾听着从头上飞过的鸟儿,汇合心跳声所发出的各种声音,那声音有强有弱有细,合奏在一起,真像一曲交响乐。张开眼睛,面对夫婿惊艳的目光,脸红的发烫,羞不可抑地一转身,望着无边无垠的蓝天,看着那些五花八门、变幻无穷的云朵,她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睛这份情、这些美丽的景色便会趁虚溜走。
四爷不知道福晋怎么转过去了:“福晋转过来爷细看看。”爷的小闺女将来一定遗传我们的优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他的小私心四福晋哪里知道?双手捂脸,正要转过来身体给他看,一声惊呼吓了两个人一跳。
“爷!福晋!”
声势浩大的呼唤,来自屋外的一群格格侍妾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精神抖擞的,却是怒容满面的。
四福晋吓得忙解释:“都有都有。爷……这个就是样品,明儿姐妹们都有是吗?”急切地拉着他的马蹄袖,使劲地挤挤眼。
四爷一眨眼,迷糊:爷和福晋好好的夫妻,怎么像偷情的?偏他被福晋的反应弄的,还真有点心虚,奇哉怪哉。
“都有!”四爷表示大度。
呼!四福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四爷:“……”纳闷地看一眼福晋:福晋,你好像是爷的福晋?你现在好像是她们的福晋。
四福晋急得再挤挤眼。
四爷:“……”
“爷!”又是整齐的一声呼唤,这次是委屈的,咬唇的、欲哭的、擦眼泪的……还有要抽腰上的小鞭子的!
四爷一抬眼,面对一张张醋意横生委屈伤心愤怒交织的俏脸娇容玉面,莫名地气弱:“明天都有。”
“爷亲自编的?”尖锐地追问,还是整整齐齐的。
“……等爷有时间。”这么多人,爷有八只手也不够!
但是很显然,四福晋和格格侍妾们也想到了。
一起“体贴”地喊着:“不急。爷您亲自编。就要爷亲自编的。”
四爷:“……”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四爷瘫在他心爱的躺椅上,怀里抱着小猫儿,脚边围着咬骨头的小狗狗,思考人生又逃避人生。
皇祖母、皇额涅、额涅送来的姑娘们,加起来有三十了?多的他都记不清了。上辈子他忙得一个家全靠福晋撑着,一个后宫更顾不上。这辈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啊。
可是,一群小姑娘一人生一个小女孩,红红的小脸蛋儿娇娇软软地喊着“阿玛亲亲”,四爷伸手捂住激动的要跳出来的心脏,闺女啊,他做梦也想要的小闺女啊。
可是,一群小姑娘一人生一个小男娃,哭着闹得你脑壳疼……四爷伸手捂住要吐血的胸口,想想老父亲这些年的辛苦,还是小闺女好啊。
四福晋小心地将花环里面的花根放在一圈水袋里保养着,一转头,看见自家爷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忒是奇怪。
“爷?”
“嗯?”
“爷,要用晚食吗?”
“用吧。”
“……?”
四福晋更奇怪了。
四爷是真的有点没精神,越琢磨越觉得未来有点可怖。四福晋更奇怪了,上前一步,俯身问道:“爷?”
“没事。福晋你说,哪家寺庙能保佑人生闺女的?”
“什么?”
僵住的四福晋反应过来,和诚心询问的自家爷四目相对,眨眨眼,捂脸就跑。
四爷:“……”
眼见吃饭吃到鼻子上,都还没发觉的福晋,四爷笑喷了。
傻乎乎地慢几拍反应过来的四福晋,羞的恨不得有个地洞钻。
四爷可算是扳回来一场,心情好了,晚上兴致起来,将答应六弟的画儿画好,派人给他送去,再给老父亲画一幅之前答应他的,画一幅自己的院子,明天自己给汗阿玛送去。
临睡前,四福晋克制住羞涩,和他说:“爷,太子爷要人送来四个花冠。一个祖母绿,一个红宝石,一个珍珠的,一个蓝宝石,都有点贵重。”
四爷继续翻书,随口一句:“很沉?”
“都很沉。最轻的一个差不多一斤。搭配钻石和其他各色宝石。因为搭配西洋宝石,价值不好估算,我觉得,我们也用贵重的西洋物事回礼好一点。”
“福晋看着给回礼,等三格格生日的时候。”
“只给三格格?”
“爷就喜欢闺女。”
“……”
“……爷喜欢闺女?”四福晋的惊讶不小,人人都喜欢儿子,原来爷更喜欢闺女?偷偷地瞄他一眼,自家爷看书的时候专注认真,懒怠安静中透出来的气质其实很是冷峻的。五官长相也是立体分明,微微低头看书,露出完美的侧脸线条,眉眼俊秀,橙黄的蜡烛光柔和了轮廓线条,无端给人一种温柔深情的错觉。
四福晋被子下的手握紧,低了头盯着自己的下巴,耳朵尖都红了。
“千真万确。”
耳边传来一句肯定的回答,轻轻翻书的声音,四福晋愣了愣,好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抿唇微微一笑。
这一天晚上,四爷和四福晋一起做梦软软的小闺女。
太子给三格格讲完故事,哄着她睡觉,一起身,晃晃眼睛,感觉比他处理一天的政务还累。
而四爷隔壁的八爷,暗搓搓地琢磨怎么报复太子,一直到午夜时分,得意洋洋地睡去。
第二天,太子被哭兮兮的李佳侧福晋、唐佳侧福晋……缠在毓庆宫,陪着每一个孩子玩耍,累得那胳膊就不是自己的,赶紧派小太监来工部问他四弟:“有没有一起玩耍的球球游戏?”
“……”四爷觉得太子二哥傻了:“蹴鞠,分两队,自己当裁判。”
听到回答的太子一拍脑门,赶紧组织孩子们一起玩蹴鞠。
八爷来工部找他,瞅着屋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关上房门走到他身边贴着他耳朵悄悄地说:“四哥,福建巡抚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可能还不知道,福建巡抚是太子提议的人选。”
四爷翻看章程,眉眼不抬:“举荐人并没有过错。”
“举荐人没有过错。那等这件事查实,接任的人那?”
“八弟若有人选,和汗阿玛提议。”
“四哥,弟弟认为张志栋合适。出身贫寒、少时随父辈吃尽兵荒马乱迁逃之苦,为官这么多年依旧能够体察民间疾苦。去年因为处理朝政,勇于坚持己见,不畏索额图的权势,被闲置在家休养。”
“山东潍坊的张志栋?”
“对。四哥也关注这个人了吧。”八爷眯眼笑。“这是一个有能力的清官。弟弟这次有私心,但也是真心想给福建的乡亲们找一个好官儿呀。这不是四哥你教导弟弟,存心要正吗?”
“嗯,八弟挺好。”
“……”八爷咬牙。“四哥,广州、福建、浙江乃至整个江南几个大省份,每年送给太子的好东西孝敬多的数不清,盐商、铜商……汗阿玛一直默许甚至鼓励太子拉拢江南势力。弟弟去直接举荐,汗阿玛一定多想。巡抚这样的地方大员,……索额图的病也要好了。”
这个方面四爷打小就知道,毓庆宫的好东西源源不断,要不他小的时候能为了给太子回礼,不得不去造精油?如今依旧是沿海和江南送来好东西,宫里有内务府的凌普供应所有好东西,毓庆宫的银子是不多,但其奢靡程度五个乾清宫也比不上。稍作思考,四爷提笔在章程上圈圈点点,不紧不慢地回答:“八弟,可能汗阿玛心里的人选也是张志栋。”四爷一抬头,“且等一等。”
八爷一眯眼。
外头有人敲门,他忙收住话头。一直到离开工部还在琢磨混蛋四哥的话。
汗阿玛心里的人选可能也是张志栋?难道张志栋被索额图打压,汗阿玛是知道的。而且开始反击索额图圈占势力了?
八爷站在工部仪门门口呆了一会儿,蓦然两眼放光!
第三天,天气晴朗,而且,热!
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狗热的在地上伸舌头,人走在路上跟烤肉似的吱吱冒烟,四九城里头的农户们纷纷出动,凡是能成熟能收割的庄稼卖力地抢收,生怕这么反常热的天气过后就是大暴雨。
康熙管着的几个良种试验田庄在收割,无逸斋的庄稼也要收割。
十三阿哥头戴大斗笠,身穿短打上衣下裤粗布鞋,领着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们站在地头,望着沉甸甸的金黄麦穗,麦子都成熟了,远看像一条金色的带子,低头细看才看清楚,成熟的麦穗颗粒饱满,粒粒都胀鼓鼓的,像要爆裂开来。一眼看不到头的麦浪,如无边的金色的海洋,一阵风吹来,金色海洋中漾起了一层层波浪。
粒粒皆辛苦啊。胤祥抬手给左手吐口唾沫,感受太阳光烤着脊背手腕的疼痛疼痒,一咬牙蹲下来,举着镰刀,开始。
几个兄弟姐妹们也都是头戴大草帽,右手拿镰刀,跟着吐口唾沫到手上,也蹲了下来,弯着腰背朝天,面朝黄土地,左手抓麦子搳,搳完一刀往前一勾,勾住前面的麦子又搳,左手拿不了之后放在身后,又继续搳,再放在那一堆,直到能捆一捆麦子,用几根麦子麦草打绳捆住,再继续搳下一捆。
搳完一块地就用扦担或者夹子挑到田边大路,等着用车拉回去……
那一颗滚烫的汗珠子滴在地里,真是摔成八瓣儿。不一会儿,脸上身上的汗水就哗啦啦的下雨一般流淌,衣服都湿透了,只有在喘歇的时候,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水。等收割一会儿站起来直直腰,腰疼的不是自己的,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跟着在后头拾麦穗,眼见哪个哥哥姐姐站起来了,忙拎着水壶送上来。
累,真累。
好在即使是公主,也是经常练习弓马骑射,手上有老茧,没有起水泡。可是人被太阳晒的干啊,喝再多水也不能及时补上来的那一种,说话都没有力气,只管埋头干。
十六阿哥在后头挎着篮子拾麦穗累得眼泪花花的,想哭,更有头顶的太阳热的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头戴的草帽几千斤重地压着自己。
十七阿哥比他还小一点,更累得受不住,可能他性格如此,自己累得一动不想动,还知道哄着哥哥:“十六哥,哥哥姐姐们更累那。”
十六阿哥挤挤眼,吸吸鼻子,哽咽道:“我知道。”
年长两岁的十五阿哥不是第一次跟来,可还是累。可再心疼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也只能安慰道:“习惯了就不累了。”
胤祥抬手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眼睛上的汗水,眯眼抬头看看头顶的大太阳,担心几个弟妹中暑了,毕竟年幼的弟妹们都身体不大结实。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带几个弟弟妹妹去花架下休息休息。”
“哎。”
小太监忙下去安排着,哪知道几个小主子一听可以休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被刺刺的麦茬子扎的跳起来,眼泪和汗水一起花了白嫩小脸。
奶嬷嬷宫女太监们忙哄着,好在他们都懂事得很,憋着嘴没有大声哭出来。
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领着各自家里的孩子到来,一眼看到,说实话,她们自己都吓一跳。
这天热的,一动不动都受不住,一路坐马车赶来都是汗水哗啦啦的,出来马车人就傻了一般,一动就是下汗雨。
几个母亲低头看看孩子们,都是心疼。再一看花架下的几个小叔子人都热的不能动,请安行礼的声音都没有力气,嗓子嘶哑,更是不舍得放孩子们下地。
可再一看地里忙乎收麦子的皇子皇女们,又意识到自己这想法的浅薄。
只能咬咬牙,狠狠心。草帽筐子水壶等等都收拾好了,再检查一遍,领着他们下地。
再回来花架子下,望着白花花的大太阳,自己都犯憷。
“我这都是第一次下地。”三福晋喃喃自语。
“我也是。”五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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