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是沈商信怀疑容续,是这件事放到他身上不太合理,一个刚回来没几天的人能把云潭市摸的滚瓜烂熟,对这种小众爱好的地方都了如指掌,这就值得探究他那些天究竟做了什么。

    重新换辆车的容续用行动向他展示有些时候富二代不仅单是个身份,还体现在那个富上。

    两个红包一发,多的是人提供他们想要的信息。

    “嚯。”沈商信对容续那边人的办事效率叹为观止,夜间刚毁掉一辆车,前脚送进4s店后脚立马送一辆更为奢华低调的车来,就是车前刻着的车标非常扎眼,“这次车里干净吗?”

    容续手搭在方向盘看着还在打量车的沈商信:“外公让人检查过了。”

    这年头谁还能不相信金钱的力量啊?再说容震肯定也知道容续这短短两天的经历,还能放人继续做这行,无怨无悔支持着,肯定是特别的爱吧。

    “你车内搜查出来的那票东西没查出有用的东西,倒是撞咱们的摩托车有眉目了。”沈商信关上车门,一句话不到又没忍住发表坐新车的感言,“这车比你上辆的贵。”

    如果不是亲身在现场,容续很难相信这驴头不对马嘴的两句话是在不到一分钟内出自同个人嘴里。

    这些年来不见,沈商信看似沉稳了,好像又没沉稳到哪里去。

    容续:“…怎么得出的结论?”

    “座椅舒服太多。”沈商信系好安全带,开始翻各小队汇报上来的最新进展,“那个摩托车队从城西一个摩托改造车行来的。我把我最近两年办的案子细细回想一遍,没发现和摩托车挂上钩的。当然,不排除有人私下想公报私仇。”

    他这上来先将过错扛在身上的谦虚做法实在让容续没办法视而不见,再说,有些事情即便不说,很快也会被燕初夏一字不落呈现在他面前。

    容续直视前方,单手把着方向盘:“我和你说过他们冲着我来的。”

    似乎说过还不止一次。

    “我在国外那几年学会了玩摩托,哪种刺激玩哪种,玩的多了也就懂得搞改装。这次回来外公问我要不要回公司被我拒绝了,不止因为我志不在此,更因为我不想将来有人谈及华兴集团把他们董事长是个搞摩托改造的当热闹说。”

    沈商信不对这番言辞做评价,只说:“他们就因为你抢了生意心生恨意来打你?”

    “不见得吧,新店开业都会有一波优惠期,我不怕亏钱他们怕。”

    寥寥数语就让沈商信知道他拉仇恨的原因,听听这语气,要把他换做竞争对手,也会夜半将他海报贴在墙上扎飞镖,以此泄愤。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枪支哪来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在国内除开司法机构,任何私人藏匿危险武器,那都是违法的。

    容续眸光微深,转弯时候被阳光一照又显得很纯净无害:“不太清楚。”

    对此,沈商信回以两声哼哼。

    容续明白他的意思,稍稍松个口:“听说,小道消息说是跟着摩托车改造零件从别国来的。枪支在国内禁止出售,也禁止私人携带,不代表没有从国外带进来的可能。”

    “所以…查到那家摩托零件进港口就能抓到他们违法的证据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重逢这几天没见过的天真,让容续感到怪异:“没在那搜查出武器?”

    沈商信往椅背上靠,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举高细看,出来匆忙好像忘记件事:“对啊,忘了告诉你,那帮摩托人去了修车厂换身皮从别的地方离开,到现在还没核实出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容续:“……”

    “所以刚才和你正儿八经讨论那么多呢。”沈商信露出他踩进圈套的深意笑容,“容续,你想干什么?”

    容续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不慌不忙道:“我不知道你说得这情况。”

    顺着他的话题说还能是错吗?

    沈商信扬眉,小样这锅甩得还挺及时,真是乐死人:“那那家维修厂存在你说得那个问题吗?”

    “你让海关查查,不会失望。”容续笃定道。

    沈商信摆弄着手机,话音里带着笑:“那我先替已经在查的海关谢谢你啊。”

    谢谈不上,也是真的给人找麻烦。

    没想到这连带着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只听沈商信含笑又补了句:“我顺便让他们查查你家的货,好一视同仁,让他们无话可说。你该没有在里面携带不该带的东西吧?”

    容续眼神转换之间不太可见的僵了一秒,随后若无其事道:“不会。”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你那把雨伞的。”此时的沈商信仿佛积攒一难题库的学渣碰上了容续这位中华名师,滔滔不绝的求解,“今天没在,是落在我家了吗?”

    凌晨那时候他着急救人没细想当时容续的情况,这大半天查案子的空隙里,他时常在想,如果没有他及时援救,容续到底能不能安然无恙?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

    没有他的帮助,容续在包围圈里仍然毫发无伤,这本身就不是个符合常理的结果。

    就算他承认容续年轻力壮,可那是车轮战,每个人都能伸手袭击,怎么可能是年轻就能躲过的?

    种种迹象表明,他替容续挨得这一枪子可能意义不大。

    还有那把伞,形状很寻常,可要仔细想,那东西的伞柄很不寻常,结合以前看过的冷门武器大全,能说出好几种将武器藏在其中的法子。

    容续静默不语,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么高强度的案件调查穿插间,他还能花心思来分析自己,论专业方面,沈商信绝对能担得起第一。

    “没落下。”容续说,“连车一起让人送回去了。”

    因为容续在那场和摩托党的对抗结束后也意识到他露出的破绽太多,再将伞带在身边,他绝对会猜到些事情。

    只是容续低估了沈商信的侦查能力。一种知微见著的抓机会本事。

    “容续啊。”沈商信撑着脸斜睨着把着方向盘不知不觉紧张的容续,轻笑几声,“你这趟回来加入我的小队,到底想把我放在哪里呢?”

    容续无话可说,直觉他根据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估摸着猜到了全盘,这并不是个好征兆。

    “我以为你放下了你母亲的死,现在来看这就是我以为。你还想查她死去的真相吧?”沈商信说。

    那天他对容续说我会看着你不是说笑的,是真的不想让他做不能做的事。

    结果几天没到脸都快打肿了,真疼啊。

    得知真相的那刻说不失望是假的,更多的是气愤和无可奈何。

    “我真的很懂你执着于想要个真相的心情。”

    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继续开车的,容续干脆掉头就近找个医院开了过去,沉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懂的。”

    沈商信一时缄默,好多年没在别人面前揭露过愈合成型的疮疤,导致短时间内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窗外风景变了,没有影响到车内分毫。

    沈商信盘着他车内不知谁授意放进来的和田玉手钏,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口居然带了些许诙谐:“你知道为什么我姓沈,我爸姓方吗?”

    问法太随意又太怕看见他脸上受伤神情,没注意到他轻眨了下眼睛。

    这种单方面的述说,沈商信没指望他能给点回应,接着说:“很简单,他是我养父。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因追缉一伙毒贩,计划失败被杀害了。那时候还太小,加上他们回来次数不多,印象很模糊,不清楚父母没了的意义,后来慢慢长大,终于懂得没家的滋味。”

    容续:“你没想过查他们追缉计划为什么会失败吗?”

    “想过啊,也查过。”沈商信语气里有惊喜,好歹理人了,“结果都是顺理成章的被窃听什么的。再说,自我父母没了后我就被方叔叔收养,每天亲自教导我,去上课也会把我带着,为了我到现在没结婚,连次恋爱都没谈过。打心里我是感激他的,也就不在他面前提我查过父母案子的事。”

    容续扭头看他:“你师父也查过吧?”

    “看来你在国外那几年也不完全不关心国内的事。”沈商信哂笑,拖着音说着过往,“对,他查的比我想象中要久,大概二十年吧,就是结果不理想。”

    事情过去太久了,加上他师父权力有限,还要背着人查,局限更大。

    这些年他顺着他师父留下的线索追踪,没一点新发现。

    很多回深夜里,他都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他师父想多了,可一想到那是他的父母,如果真的有冤情,那他作为儿子的,理所应当为他们沉冤昭雪,让真相大白。

    “你查的很难。”容续用了个陈述句。

    手里的珠子一颗撞着另一颗,声音很清脆动听,水色青绿漂亮,打磨得好似浑然天成,上好的和田玉手感是好,撞得沈商信心里也跟着脆脆的。

    “是啊。”他怅然道,“所以我能体会你的感受,很累又放不下。”

    容续眼里飞速染上了浅红,怕被他看见转头看向窗外:“对不起。”

    “不用道歉,每个人活着都有私心。”沈商信无法责怪这种出于孝顺的责任心,但同样也无法忽视自己身上该担的原则性,“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界限不能逾越,这是第二次,没有第三次。”

    真的有第三次,他会向储安国申请开除他。

    这是沈商信给容续的最后一次机会。

    容续多想自己听不懂,太难自我欺骗,他说:“你先去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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