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刻,容续拉开门,先前的衣衫不整此刻已经恢复如常,神色透着淡漠,似乎没有受到他的突然闯入带来惊扰,当然前提是容续的耳朵到脖颈不泛着淡粉,那这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更有说服力。

    “什么事?”

    沈商信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转开,清清嗓子:“想让你帮忙看看这个。”

    容续抬手接过送到眼前的文件,顺便往旁边让开两步:“进来说。”

    这种时候不可能还扭扭捏捏,沈商信大方走进去,视线还是没控制住往他耳朵和脖子上瞟,该不该说冷白皮的人就这点不好,一点颜色藏不住。

    “从日记摘选片段来看,她最后喜欢上将她送进水昭岭的人,这叫斯德哥尔摩效应。”

    容续知道他们警察大多数会学习基础心理常识,不在这上面多费口舌,挑重点地说:“首先,这个花鸟不是初夏他们推测里的代号,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没见过面无法表明性别。”

    接连的否认让沈商信略微惊讶:“都不是?”

    “不是。”容续将文件摆上桌,指着其中一段描述给他看,轻声漫语仿佛述说着最为浪漫的情话,“今天的你穿着雪白宽大的棉麻衣衫,我知道你装作很喜欢这种装扮,是为藏住内心对自由的渴望。我想,你一定也很想像外面人那样衣着鲜明,男生该穿裤子,作为女生就要穿裙子,不该不伦不类。”

    沈商信怀疑自己理解能力出现偏差,否则他怎么没看出这段话里藏了巨大性别信息呢?

    可能是他眼神里的迷茫恰到好处被容续看见了,于是刚受过救命之恩的容顾问也不拐弯抹角,直说:“看这,棉麻衣衫、装作、衣着鲜明、及作为女生。”

    沈商信的迷茫在这一个个被点出来的词前消失了。

    “所以花鸟是一个女孩子。”

    容续又继续看日记,争取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好缩小搜找范围:“我看过韩添祯先前做过的口供,他说他姐这些年来为生活基本没交过新朋友,那以前有过吗?”

    这似乎是个字面意思上的偏差,分为以前现在。

    沈商信也在这上面下过功夫:“我查过,她毕业前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出国了,一个去往外地上大学。两人都有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明,韩恬菱死的时候,两人也不在本地。”

    容续又仔细把那些日记读了遍,食指划过那些满怀少女情思的文字,还有东西没找出来。

    “我问过韩添祯,韩恬菱长这么大交没交过朋友。”沈商信捏着手腕,舒缓掌心带来的阵痛,越是疼痛越是清醒,“他说他没见他姐和哪个男孩子走得近过,印象中和他姐玩得好都是女孩子。”

    “她的全部日记呢?”容续问。

    沈商信微微翘唇,看来是有想法了。

    半个小时后,一号会议室里展开紧急会议,考虑到容续洁癖属性,正式开会前,沈商信亲自过来打扫了下,用酒精做过清理,就算不能和容续办公室相比,也算异常整洁。

    “今天这个会主要是说说韩恬菱的部分情况,这块呢,是容顾问发现的,就由他来说。”沈商信做个简短开场白就退居旁边,将笔记本推到容续面前,并冲对方眨眨眼以示鼓励。

    这些小动作没避着盛绽等人,当即在一众队员心里掀起无边风浪,这是发生什么了?

    容续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调整好笔记本屏幕,拿过鼠标开始说:“首先我要纠正以前调查案件固有思想中的一点错误,韩恬菱是同性恋。”

    要是真的,那先前很多调查方向也都偏了,这开不得玩笑。

    盛绽不觉得惊讶,只想问:“从哪看出来的?”

    “你们看这张照片。”容续放出第一张图,是面容还很青涩的韩恬菱在亲同样很青涩的女孩,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你看出了什么?”

    很明显被提问的盛绽受会议室里的万众瞩目,也承受着容续无声等待的压力,他花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力看照片:“两个很要好的女孩子啊。”

    “粗看确实如此。”容续话音很淡,淡得在座各位有种他认可了盛绽说法的错觉,下秒便听见他说,“仔细看,会发现很多可疑的地方。耳环、项链、手链、还有…钥匙扣及书包上面的挂件,几乎全是配套的。如果将韩恬菱换成个男孩子,你会从这张图上看出什么?”

    置换性别,太容易猜了。

    燕初夏不假思索道:“情侣。”

    容续赞赏道:“对,情侣,那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两人不是情侣呢?”

    还能为什么?

    因为她们是同性啊,所以下意识忽略掉存在的另一种可能。

    再者,女孩子关系好买相同配饰的事也不令人生疑。

    “这些都是她们两拍的,从上传时间不难看出关系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韩恬菱家里出事。”容续用鼠标做画笔在时间上画了个圈,“或许你们可以联系下这个女孩。”

    沈商信在旁边小声回答:“这就是那个出国的。”

    当着众人的面,容续没追问女孩子的下落,只说:“联系得上可以求证。”

    一旦是真的,那就能确定韩恬菱日记里被给予深厚感情的花鸟到底是男是女。

    也许…还能顺着韩恬菱拍摄的那些视频里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容顾问,你看过那个视频了吗?”燕初夏问。

    “看过。”容续回答,“她拍摄视频确实为讨好某个人,也许是花鸟,也许是对花鸟有利的人。”

    这和燕初夏及沈商信的推测有偏差,可这指向性太广了,究竟哪里是出路?

    “或许,我需要看看她拍的视频。”容续说。

    燕初夏当即点头:“好啊好啊。”

    时至六点,天边出现橘红色的光,渐渐地黎明气息越来越近。

    都到这个点,也不是能再睡个回笼觉的样子,手头一堆事情,沈商信挨个发放任务。

    “盛绽,你和杜修重点排查这几年和韩恬菱有交情的女孩子。我知道很多,重点调查她特别关心的。”

    真喜欢一个人藏不住,连吃顿美食也想分享,更别提现社会最廉价的口头体恤。

    “初夏,你配合容顾问,把韩恬菱的视频再看一遍,记住,甭管容顾问提出多离谱的要求,务必达成。啊,还有,容顾问不喝局里的东西,冰箱里有几瓶浑身写着英文的矿泉水,给他喝那个。”

    燕初夏:“?”

    盛绽:“??”

    杜修:“???”

    “没有异议的话就此散会,我和纪今律去迎欢看看。”沈商信假公济私的骚了把,也不管队员们会有何种虎狼之词,径直往门口看热闹好半天的纪今律走去。

    等到坐进车内,一路被眼神封杀的纪今律才得以开口:“我看你好像对那小子格外照顾啊,连水都备好了。”

    “别忘了他是谁送进来的。”沈商信不咸不淡提醒道,“他真是个大少爷,我从小到大没喝过那么贵的水,101块一瓶,买一箱要了我的命。”

    纪今律一副静静看着你扯的面孔斜睨着他:“你给狄狄都没买过这么贵的狗粮吧?”

    “你少胡扯。”沈商信不干了,“我给我家狄狄买的狗粮都两百多一袋,一个月工资大半都被它吃掉了。”

    纪今律不信:“哎,养两只吞金兽什么感受?”

    沈商信不和他满嘴跑火车,一脸惆怅地点了烟:“我现在比较愁这案子怎么破。”

    纪今律也愁了,默默跟着点上支烟:“我也愁,愁怎么撕开水昭岭的防备。”

    甭管表面老板还是背地老板,愣是连着根尾巴毛都薅不着。

    究竟是怎么样的隐匿技巧,能让一个人神秘莫测到这份上。

    “信儿啊,你说会不会水昭岭根本没那个幕后老板,蔡己,就是真正的boss,为混淆视听放出那么多假消息来啊?”

    此时沈商信正扒着车窗看向外面出摊的小吃街,饥肠辘辘的:“想知道啊?”

    “啊。”纪今律冒了个单音节。

    沈商信扭过头来眼睛笑成了月牙,指着不远处的早餐摊子:“请我吃,就告诉你。”

    纪今律方向盘一打:“中。”

    油条豆浆、包子糊辣汤,好吃的早餐配套这里都有。

    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的微微热风里喝上第一口喷香的胡辣汤,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好时刻,沈商信被鲜味入嘴好喝的闭眼称赞:“真是早起一口汤,赛过活神仙啊。”

    端着包子花卷等东西过来的纪今律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摆:“神仙,你先尝尝。”

    “谢了啊。”沈商信咬了口刚出炉还软乎乎的肉馅大包子,饥饿的味蕾得到百分满足,终于有心情分析车上那件事了,“依我看水昭岭确有别的老板。”

    一旦谈论到工作上的事,纪今律连到嘴的包子都能停:“怎么说?”

    “据我说知,最先说水昭岭有幕后老板的消息不是从蔡己那传出来的吧?”沈商信问。

    纪今律:“还真不是,是和他有过很多次过节的何老板说的。”

    沈商信右手伤了,只能左手拿勺舀汤,吃得十分别扭:“都知道山无棱、天地合,何老板也不可能和蔡己握手言和,你觉得他会帮蔡己散播谣言吗?”

    “我私下里也问过他这件事。”纪今律这就显得不太聪明,“他给我打哈哈。”

    沈商信怜悯道:“你没被打出来都是走运。”

    “笑话。”纪今律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不然你给支个招?”

    沈商信还真有法子,对他勾勾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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