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这是什么液体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的声音。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
血腥味渐渐地蔓延开来,逐渐变成了一股令人不适的奇怪腥味,黏腻的触手,不似人类皮肤的触感。
闪着寒光的匕首,憎恨、厌恶、冷漠又恐惧的眼神,即使是身体倒了下去,这样的眼神却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和诅咒一样。
卡蜜拉收回手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啊,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是她的手啊。
感知危险的战斗本能,在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捅过来那一瞬间,身体的动作超过了思考,在自己受伤之前,先一步将敌人打倒。
天生的战士,战斗的本能。
“砰”地一声,面前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和当初的王后一样,她的身体内也被“邪恶”侵蚀了,那些触手已经在她身上出现了痕迹,然而卡蜜拉却已经无暇顾及,她的脑子已经被“是我杀死了露尔”这个念头充满。
人在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地寻找心灵支柱,然而空荡荡的房间,她好奇又熟悉的大祭司的房间,此时此刻就像一张漆黑的大嘴,仿佛要将她吞噬。
就连放在手边的卡蜜拉火花,也被沾上了鲜血。
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逃跑似的逃离了这个房间。
“大祭司……大祭司……”她哭喊着呼唤着她的神明,可是空荡荡的神殿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外面美丽的月色,也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色彩。
惊慌失措的少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觉得平时走过的走廊是如此地长,好像走不到尽头一般,就算全体奔跑,也逃不开那会吞噬一切的黑暗。
少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见神殿的大门近在眼前,她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那扇门。
“打开啊……拜托,求求你,放我出去……打开啊——”
一下一下地,卡蜜拉崩溃地,重重地砸着门,然而明明没有上锁的神殿大门此时怎么也不愿意为她打开,放她逃离这里,那纯白的色彩上沾满了红色的手印和抓痕,甚至分不出哪些是露尔的,哪些是她自己的。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这里,力气用尽的卡蜜拉只能地依靠着门,靠着冰凉的石门后面滑了下来。
鼻尖充斥这血腥味,手指的骨头因为刚才的那一下有些隐隐作痛,似乎是有些骨裂,她已经无暇顾及,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令她崩溃到不愿意相信发生的事实,她宁愿这是一场梦,月光将她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可当她看过去时,却发现就连自己的影子,也扭曲成了怪物的形状。
“塔尔,希特拉……达拉姆,你们去哪里了……谁来……救救我……”
她靠在石门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任由那些无处不在的黑暗将自己包裹,那个月光下的属于她自己的影子,在摆动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诡异的“影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毫无所觉的,崩溃的少女抱在怀里,渐渐地与她融为一体……
“做的真过火啊。”
“你不也没阻止吗?”
“你觉得我是怂他么?”
“太极端了,如果放任下去的话别说变身,她首先就会先心理崩溃的吧?”
“……”
“好像醒过来了。”
“你们出去。”
“……”
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眼皮格外沉重。
卡蜜拉睁开眼,只来得及看到被关上的房间门,接着,大祭司出现在了视线中。
“卡蜜拉,看着我。”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还好吗?认得出我吗?”
“……大祭司。”
她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开口时只觉得自己嗓子沙哑得可怕,眼睛也非常疼。
“先喝点水。”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大祭司从床头拿过水杯,恰到好处的温度,喂着她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卡蜜拉这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大祭司……”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卡蜜拉点点头,身体恢复知觉后,手指上的痛感也传了过来,清晰地提醒着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梦。
可她宁愿相信那是梦。
“大祭司……我……昨天……”她颤抖的手指甚至抓不住男人的衣摆,恐惧和归咎铺天盖地地吞没了她。
男人轻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我已经知道了,卡蜜拉。”
“您为什么不在,你为什么不在啊……我找了您好久……你们没有一个人在,为什么啊……”
害怕和惊慌让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淌,不顾手指的疼痛,她死死地抓着男人后背的衣服,一声一声地,带着委屈的质问。
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考验”,都是这个抱着她口口声声安慰她的这个神明安排的戏码。
“对不起,卡蜜拉,对不起……但这是你必须经历的……”大祭司吻了吻她的脸侧,最后一句话他压得极低,哭泣卡蜜拉却无心思考他为什么道歉,也不知道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露尔,露尔她……我亲手杀了露尔……她也变成了怪物……”卡蜜拉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大祭司肩上的衣服,“她说我是怪物,我也是怪物……是我杀了她……”
一边说着担心露尔,一边又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杀了她,现在又假惺惺地愧疚。
卡蜜拉甚至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心。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语无伦次地将这一切说给最信赖的人,就好像这样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一样。
“卡蜜拉,看着我,”大祭司捧着她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了少女朦胧的,漆黑的眼珠子。
她还在抽泣,却又十分听话地看着他。
“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她本身就被黑暗浸染了。”他托着少女的脸颊,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带着茧子的粗糙手指擦过少女脸上细嫩的皮肤和红痕,引起手下的人不自觉地颤栗。
卡蜜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可是……露尔她明明很善良,她为什么会恨我呢?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不,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太自私了,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她的心情,我需要她的时候她把我照顾得很周到,可是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什么也没做,我对她什么也不了解……”
越说越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眼看着她又要掉眼泪,大祭司低下头,先一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卡蜜拉,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他轻声道,“都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包括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会调查清楚的。”
卡蜜拉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来,大祭司,请让我自己来,我想搞清楚那些触手到底是什么。”
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闪了闪,他还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最终还是卡蜜拉败下阵来。
“我知道了。”少女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大祭司明白她这是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下意识地找的弥补的手段。
“即使你弄清楚了背后的目的,露尔也回不来了,卡蜜拉,你只是在为你自己做的事情寻求一个安心的借口罢了。”在这件事情上大祭司罕见地没有妥协,用冷静理智的语气,说出这样近乎残酷的真实。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般,卡蜜拉脸色苍白地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反驳想说不是这样,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是真的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迷惑了露尔的心智。
可是……露尔的确是她杀死的。
她杀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为什么露尔会这么恨她,说她是怪物让她去死。
“我……”嘴唇翕动着,卡蜜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在良久之后,像是浑身的力气用干一般,她低声问:
“可是,您不觉得这样的我很恶心,很虚伪吗?”
“你不是怪物,没有谁会恨你,谁也不会恨你,”银发男人俯下身,在她嘴角轻轻吻着,“卡蜜拉,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而且,正因为是你……才令我如此深爱……”
极夜的生物爱上了于它们而言却是致命的光。
他穿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从黑暗的深渊到永昼的帝国,从弱小的蝼蚁到现在的不可一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再次见到那曾经拯救过他的光。
无论用什么手段,即使到最后她会恨他也无所谓。
走廊上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
原本走在前面的阿布索留特·塔尔塔罗斯停下了脚步,他一停,其他三人就都停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件事情,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吗?”
说的是哪件事不言而喻。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卡蜜拉小姐呢?”见无人回答,他问了第二个问题。
索鲁卡:“不要带上我,我就是个观察员。”
“他做的决定,我们没有人能阻止,”达拉姆说,“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背后的真相,我们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摆脱黑暗本源对她的折磨,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会支持他的计划。”
“那为什么要一直隐瞒下去呢?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那位大祭司……”
“不该你问的事情你就少问,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希特拉粗暴地打断了阿布索留特·塔尔塔罗斯的话,他走到阿布索留特·塔尔塔罗斯面前,粗暴地抓住了他胸口的铠甲,冷声道,“听着,你这个金闪闪的外星人,你装失忆的小动作也就骗一下单纯的卡蜜拉,如果不是顾及到她的感受,你以为你能完好无缺地来到露露耶吗?你知不知道这片大陆的岛屿外面的海域到底有多少怪兽?如果你再多管闲事说些不该说的,插手你不该插手的,你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要么好好扮演‘朋友’,要么……就滚回你的王国去。”
“真可怕啊。”阿布索留特·塔尔塔罗斯握住希特拉的手腕,把那双无礼的手掰开。
希特拉冷哼一声:“少搞些小动作,我会盯着你。”
他和达拉姆一前一后地走了,留在后面的索鲁卡擦了擦鼻子,另一只手拍了拍阿布索留特·塔尔塔罗斯的肩膀:
“安静见证这个文明的灭亡就好了哈,卡蜜拉的事情交给大祭司就行了,对了——我也会看着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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