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周身氤氲着书香气,莲青色的华裙随风层层漾开,素手捧了一幅画,容貌端庄秀丽,樱唇挂着浅笑,气质斐然,举手投足都携着温婉与大气。
听说是献给太子妃的,在场的人目光都投了过来,十分好奇。
温姝不解,她和这位阁老的女儿似乎并未有什么交集,给她送画?
柏兮给温姝行了礼,“臣女早闻太子妃殚见洽闻,博学多才又容貌倾城,一直想来拜会臣女却身体抱恙,怕扰了太子妃,未曾想便一而再拖到了今日。”
“柏姑娘有礼,本宫听闻柏姑娘才貌双全,能得姑娘赞誉,也是本宫之福。”温姝不明所以,只能说些场面话。
“这画是臣女亲手所绘,今日斗胆献与太子妃,还望太子妃恩准。”
说着,柏兮也没等温姝派人接过,就递给了身后的两位丫鬟,当着众人的面,将画打开了。
画的布局和颜色都很舒适,色调青绿高雅。水榭楼台,红砖黄瓦,一番院落,几棵常青树,几只喜鹊,几位如花似玉容颜娇俏的女子在庭院赏花,掩面而笑,看起来和谐而安宁,除了——
石桌上正提笔挥墨的一个!男人!
这男人一身黑色,气场十足,那双凤眸勾人又诡异,叫人害怕,却无端陷入。
不是萧钰又是谁?
场面忽然沉默了,有人看好戏,也有人为柏兮捏一把汗,更多的都把视线落在温姝身上,想看看这位太子妃如何处理。
林贵妃和宁王也盯着温姝,不过他们只有幸灾乐祸。
温姝也看懂了她的画,原来“恩准”是这么个意思啊。
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柏兮,未语。
“宿主,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杀人?也不怪这姑娘喜欢,攻略对象确实是人中龙凤,人坏是坏了点,可他有权啊。你淡定,不要冲动啊!”小呆最怕它这位宿主不听劝。
“哎……”
“宿主,攻略对象心里对你……”
温姝摇了摇头,“简直白瞎了人家好姑娘。”
“???”
温姝接着叹气,“这狗子不值得这么好的姑娘喜欢。”
“……”小呆无言以对。
柏兮见温姝一直盯着她没有说话,慌忙跪了下来,“太子妃,今日是臣女唐突了,还望太子妃降罪。”
她的画含蓄又大胆,在场的许多人其实也没料到这一出。
温姝走上前,附身将柏兮拉起来,温柔又体贴地拍了拍女孩的手,“本宫并无怪罪之意,柏姑娘一片赤诚,本宫喜欢还来不及,这也是太子殿下的福气。”
柏兮从未想过温姝会这么说,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色。
可是,没有。
“太子妃温柔大度,一心为太子殿下着想,实为女子表率,臣女楷模。若是将来有幸入东宫,臣女定以太子妃马首是瞻。”柏兮确实很欢乐。
可即便欣喜若狂,可是心中不免有些戒备,她命人将画收起来,递给了白栀。
可白栀拿着画,却心底复杂,盯着面容还笑盈盈的太子妃,颇为伤感。
当真难为太子妃了,在众人面前还要表现自己的宽容大度。
逾时,少部分蠢蠢欲动的贵女见柏兮都到太子妃的青睐,她们也是不差的。
更有甚者,觉着自己好歹也是官家嫡女,温姝不过是个连父亲都不愿意承认的庶女,无权无势,空有美貌。
她现在表现得如此大度,不过是为了培养自己人,好稳定自己的位子。
若是自己进了东宫,又得太子殿下宠爱,说不定还能想一想太子妃的位子。
于是,便还有贵女出来拜见太子妃,甚至直接跪谢温姝。
“太子妃仁厚大度,臣女定马首是瞻。”
看得温姝嘴角一抽。
林贵妃和宁王看到这一幕,倒是相视一笑,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讽意。
看来这个太子妃,在遇到萧钰的事情上,也不过如此。
最终宴席散去,林贵妃只留下了薛清瑶去赏花,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感到落寞,却想到太子,好像这落寞之意也便消散了些。
东宫只有太子妃,除了两个侧妃的位子,还有良娣美人,等将来太子登基,可都是要封妃的。
翌日朝堂之上。
“若众爱卿无其他事,便退朝。”终于把河南赈灾的事宜安排妥当,皇帝心情不错。
柏阁老如今年事已高,今日上朝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时见他走到大殿中央,便以为他还在为百姓之事担忧。
哪曾想,他开口竟然是为自己那来之不易的老来女请旨赐婚的,对方竟然还是太子。
众人齐齐朝着那位尊贵的爷看去,男人欣长英挺的身姿立于众臣之首。
萧钰侧过头来,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双似深渊黑沉的双眸,唇际挂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整个人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众人讨论的不是他。
“柏阁老,太子才成婚不久,你此时说侧妃之事,恐有不适。”皇帝也没问萧钰,便开了口,眉头微蹙。
他说为何今日柏松上了朝,没想到竟然不是为了国事,而是婚事。
“陛下,老臣亦知此事有所欠缺,可实在是兮儿已倾慕殿下多年,前闻殿下成婚,悲伤过度,如今兮儿也得到了太子妃的恩准与谅解,故今日老臣方舔着老脸求陛下和殿下恩准。”
柏松朝皇帝和萧钰的方向各鞠了一躬。
“这……”皇帝将目光投向一旁不发一语的萧钰身上。
萧钰轻笑了一声,眼底翻滚着令人心悸的黯色,语气很轻,最后竟笑了笑,“极好。”
听到萧钰的话,一早就按捺不住的礼部侍郎何大人也站了出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小女亦得到了太子妃的恩准,请陛下和太子做主。”
一旦有人开了头,昨日动了心思的贵女亲眷,便都站了出来,为自己的争取。
“陛下,殿下,小女昨日也得到了太子妃的恩准。”
“陛下,殿下,小女也同何大人的女儿一样……”
“殿下……”
“……”
不多时,就站了七位大人到正殿中央,通通请求陛下赐婚,想把人送入东宫。
柏松都有些诡异地看着这一幕,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也震惊了,昨日林贵妃不是告诉他,已经为弘儿选好王妃了吗,怎的今日薛尚书还未站出来,就来了这么一大堆请旨赐婚,嫁入东宫的?而且句句不离太子妃?
他无奈地朝萧钰看了一眼,似乎在说,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萧钰走了两步,凤眸轻抬,环视了下他们站在殿中的人,黑色的瞳仁里透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味道,那七位大臣骇然地低下了头。
此时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动地站出来到底是对是错。
毕竟有这么多的人,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萧钰终于开了尊口,如血的唇瓣,挑起几分玩味,“敢问几位大人,太子妃同意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答道:“回殿下,是。”
“呵……”萧钰笑了,语调懒散而薄情,“谁告诉你们,太子妃可以做孤的主?”
“这……”
已经到这一步了,何大人只得硬着头皮讲道,“回殿下,太子妃毕竟掌后院之权,若是小女想进东宫,自然得获得太子妃的首肯。”
似乎觉着不够,柏阁老也开了口,“殿下,太子妃大度仁厚,这是殿下之幸,亦是小女之福。”
萧钰那双黯黑的双眸,斜斜地看了眼柏松,“柏阁老此言差矣,娶了太子妃是孤之幸不假,可太子妃是孤的,跟你的女儿没半点关系。”
太子爷毫不留情的话,让柏松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萧钰轻缓而邪佞地抬了抬眼尾,那颗血色的泪痣似更妖异了几分,转身对皇帝说着,“父皇,儿臣刚成婚,太子妃大度,可儿臣小气,不愿任何人来打扰儿臣与太子妃的生活,若是有人不长眼,儿臣可能会生气。”
“……”臭小子!
“孤没有那么多耐心来应付女人,更没有耐心娶这么多女人,各位大人,孤的脾气可能不太好,生气了,容易见血,所以你们听明白了吗?”
萧钰凉薄地说着话,清隽而磁性的嗓音说着极为残忍的话。
许是终于知道撩到了胡须,刚刚还激动异常的大臣此刻冷汗已湿了后背,生怕接下来会降罪自己,于是忙不迭地跪下谢恩,“臣明白,多谢太子饶命。”
而柏松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他许久不上朝,早闻如今的太子权倾朝野,手段狠辣,没曾想竟然敢在朝和殿,在陛下面前都如此嚣张跋扈!
简直有违纲常。
遂不怕死地进言:“陛下,太子放肆了啊,公然在朝堂上威胁恐吓官员,此之所为有违为君之仁厚,还请陛下降罪!”
听到柏松的话,方才的那些大臣背脊僵直,只得把头低得更低,凉意阵阵从脖子上袭来,像是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握住,噤若寒蝉。
萧钰倒是没在意,他悠然走到柏松的面前,蹲下身,冰凉的凤眸直视着面前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敲着,“那柏阁老想让孤怎么样呢?”
柏松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储君,只觉头皮发麻,他从未想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给人带来这么强的压迫感。
那双眼睛里带着血腥气,似骨子里就刻着魔性。
但想着自己的功绩和长辈的身份,心稳了稳,语重心长道。
“殿下,你身为储君,不该如此,当厚德,为身正,以君为纲,谨言慎行啊,断然不该做出方才的举动啊。”
“阁老说道极是。”萧钰起身,居高临下地悌着他,“孤作为储君确实应该厚德,孤方才也已说过了,孤耐心不好,故而娶不了令嫒。可宁王对女人便不厌其烦,令嫒嫁不出去的话,孤做主,就让宁王收了吧。”
“太子!这怎么可以!”萧弘想也没想就出来拒绝,即便赐婚也是父皇赐婚才是,从萧钰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把他不要的垃圾扔过来一样,他向来厌恶萧钰,怎么能这样被他左右。
而柏阁老也震惊地抬起了头,似乎没想过萧钰竟然会这般讲话,气得脸红,转而对皇帝说:“陛下,太子荒唐啊,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柏松。”萧钰那双本就沉寂的眸子霎时间黑得令人毛骨悚然,男人转身凝着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几分。
“孤一直都告诉你,孤的耐心不好,怎么就是不听呢?谁给你的胆子殿前顶撞储君,孤看在你年事已高、耳朵失灵的份上方与你多言几句,怎么就上赶着找死呢!”
“传孤旨意,柏阁老年事已高,往后还是免了朝;另,柏阁老之女赐予宁王做侧妃,不得有误。”
柏松被惊得说不出话,同时心口仿若被什么东西捏住,艰难地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底的骇然做不得假,他应该猜到的,这么久以来,陛下都未说过萧钰分毫,是他不识好歹想以长辈的身份压一下萧钰。
本以为这是个兔崽子,没想到是头狼,没占到丝毫便宜还被抓得满是血淋淋。
“怎么,太子的话没听到?”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柏松和萧弘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老臣遵旨。”“儿臣遵旨。”
朝后,谁也没有多说话,生怕触到这位太子爷的霉头,溜得比谁都快。
太子爷此时正坐着步辇往回走,男人抬手支着头,眼尾轻扬,靡丽得令人心惊,有人欠收拾了。
而正在东宫内晒太阳的温姝打了个喷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怎么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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